常晞就喜欢这种不绕弯子的说话方式。
于是，她把自己想找个二十岁以内，还没成家的小子一事跟他说了。
“品貌性情是最要紧的，就是家里稍微贫苦些，也不妨，只别差得太多就行了。”
韩掌柜刚一听见说要找没成家的小子，心里立刻就明白了九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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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奶奶身边的姑娘要放出府？”他试探着又问了一句。
这事儿若是定了，早晚也瞒不住他这个牵线的人。
常晞大大方方地点了头。
韩掌柜低头想了片刻，朗声笑道：“这事儿太好办了，这哪是叫我帮忙？分明是奶奶照顾我们韩家，竟舍得割爱！我这就回去张罗，明儿上午再过来给奶奶回个话！”
“也不必如此着急！”常晞赶紧道：“好事多磨，请韩掌柜替我仔细挑看着，就是一时没有合适的也无妨，宁可晚些，也得找个知道根底，人品脾性都靠得住的。”
“奶奶只管放心！”韩掌柜拍胸笑道：“要连这点儿小事儿也办不明白，我这韩记木器行的招牌早叫人劈了当柴烧了！”
那就好······
想到他送乔迁礼时的妥帖知进退，常晞倒是并不怀疑他的能力。
“那就辛苦韩掌柜了！”她又笑着勉励了韩掌柜几句，就端茶送了客。
韩掌柜走后，常晞由松萝扶着回了屋。
只见骊珠和雪椿一人捧着首饰、一人捧着衣裳迎了上来。
“奶奶瞧瞧，这几件行不行？”
松萝赶紧上前，帮着雪椿把衣裳展开，拿到常晞跟前。
一件是月白色的斜襟绫袄，只在领口、袖口、下摆处用粉蓝色的丝线细细绣着两圈镂空缠枝莲纹，柔和的粉蓝色一衬，就冲淡了几分月白色的清素，平添了几分端庄雅致。
再看另外几件，一件是缥色绣玉兰花的褙子、一件是丁香紫的织银撒花窄褃袄，一件是石青色净面交领夹衫、还有一件宝蓝色绣宝相花的对襟褂子。
这个时候出去登门作客，这样的装扮就正好，既大方得体，又不会显得太过花团锦簇、喜气洋洋。
“选得挺好的！”
常晞笑着夸奖了骊珠一句。
骊珠就抿嘴笑了起来，温柔娇美，像一朵盛夏初绽的映日荷花。
“月白衣裳就配一条粉蓝色的百折裙，缥色衣裳配那条曲裾滚边的白绫裙子，丁香紫的小袄配个鹅黄色的净面棉裙······”常晞一一交代着。
松萝有些不解地问道：“奶奶，这丁香紫本来就不是什么重色，还配净面裙子穿，会不会太素简了点？”
常晞笑道：“松萝也比以前进步了不少，还懂得分辨什么是重色了。”
“是啊！”雪椿嘻嘻笑道：“咱们这几年跟着奶奶，都长了不少本事，不像以前刚进府的时候，看见什么就穿什么，哪儿还管什么颜色轻重，好看难看？”
她的话俏皮可喜，说得满屋子人都笑了起来。
常晞也笑道：“既如此，你就来说说，配净面裙子怎么样？”
雪椿低头想了想，脆生生地答道：“从前奴婢听薛妈妈说过，穿衣打扮可是门学问，里头的说法可多了！最要紧的只一条：宁少勿多。与其打扮得满身都是重点，倒不如化繁为简，只留下一二处出彩的地方，就尽够了！这丁香紫虽然是清淡颜色，可里头还掺了银线撒花，要是底下再穿件绣花的裙子，就撞克了。旁人看着乱不说，也可惜了这么好的衣裳。搭个净面裙子就正正好，要是略嫌素了些，不如再戴两支新金首饰，把重点分散到发髻上，稍稍抬一抬气色，也就够了。”
别说是常晞了，就连日日跟雪椿她们住在一起的骊珠也难掩惊讶。
这小丫头，还真是长进了不少！
松萝的眼中闪过佩服之色，拉了拉雪椿的手，由衷地道：“你说得可真好！”
雪椿有些不好意思，又怕刚才的一番话有卖弄夸口的嫌疑，便连忙安慰松萝道：“我也是那天碰巧听见薛妈妈给别的小丫鬟讲这些，不过是照搬着学几句，你要是那时候听见了，你就也学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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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萝笑道：“这倒也是！你今儿告诉了我，以后我就知道了。”一副憨憨的老实样子。
主仆们又说笑了一会儿，骊珠就说起了薛妈妈：“······算着脚程，她老人家应该就快到了。也不知道这一路上太平不太平。”
当初，皇帝的旨意下得甚急，只给了短短一两天的功夫，就逼令他们离京，好像生怕他们这些人会到处寻门路，找人到宫里说情似的！
邹氏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领着家里人没日没夜地收拾东西，临到要走时，还是觉得这个也缺、那个也少。也是赶巧，薛妈妈那几日染了风寒，为怕她传染给旁人，邹氏便叫她晚些日子再走，趁着这段时间，也好再赶着收拾些穿的用的，再打发人送一批来，薛妈妈也跟着车一起过来，也就是了。
“她们没那么快。”常晞略一盘算，摇头道：“只怕还要半个多月。”
按说，薛妈妈出发的时间应该跟常晞她们差不了几天。只是，她和赶车的护卫、仆妇都是寻常百姓，不能处处走官道、住官驿，路上肯定要浪费大把的时间。
不过，这事儿急也没用，宁可慢些，平安最重要！
常晞收敛了心思，转头又对骊珠三人笑道：“就按刚才说的几套衣裳，你们商量着，再挑几件合适的首饰吧！不必太张扬，得体又不失礼数就行了，最好不要那些金项圈之类沉甸甸的东西。”
这一来一回，好几十里的山路呢！她可得轻装上阵，别累着自己了。
奶奶还是这副性子，最怕戴那些实心的金器首饰······
骊珠低了头，忍着笑意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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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申末时分，何沐阳才终于回到了家里。
常晞上去替他脱了外衣，不由得问道：“怎么去了这一整天？”
骊珠早捧了一盏温热的茶水过来。
何沐阳端起茶就喝了个干净，道：“再拿。”
骊珠一怔，赶紧小跑着出去，不多时就提了一壶热水回来。屋里的榆木大圆桌上摆着一套蟹壳青的茶具，她把茶具挪到了小炕桌上，取了些铁观音放进壶里，注上热水，给何沐阳和常晞各倒了一杯，又把水壶找了个不碍事的地方放下，这才行礼退下去了。
何沐阳盘膝坐到了炕上，笑道：“跟村里人绕着丕岭转了一大圈，中午陪村长吃了几个烧饼，连口水都没喝上！”
“不是去看村北那片地吗？”常晞递上来一条热帕子，奇道：“怎么又跑山里去了？”
何沐阳接过帕子擦了一把脸，又喝了几口茶，精神一震。
“村北的那片地原本是沃土，可近两年不知怎么了，种什么都不长，村长请我去看看可有法子补救。我看那地是被盐水污了，就提了几个改良的法子。村长一听就着急了，说丕岭的山脚下也是一样，拉着我去转了一圈。”
“世子还懂这些稼穑之事？”常晞难掩惊讶。
何沐阳拿起桌上不知道是什么的白胖点心，一口气吃了三五个，又喝了口茶，才笑道：“你当你夫君是神仙不成？我哪能什么都懂？只不过，他这地和北境的盐地十分相像，我曾见过林总兵麾下有懂稼穑的将官，指点农民如何灌洗、如何盖草压肥等等，我不过是依样画葫芦罢了！”
原来如此······
常晞低头想了想，道：“我记得家里有两本有关稼穑、水利方面的书籍，一会儿去找找，说不定还能派得上用场。”
“是吗？”何沐阳笑道：“那就拿出来看看吧！”
能给村民们帮上些忙，常晞也觉得很好！
她笑吟吟的，立刻就领丫鬟去找了。
望着妻子离去的背影，何沐阳的笑容微微淡了下去。
刚才不说，是不想拂了妻子的一片好意。可其实，盐地改良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好好的千倾沃土，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冒出几块盐碱地来？
要么，是地下的水位出了问题；要么，就是有人蓄意破坏土地，或是盗取了当地的好土，再拿些盐地来填上，以次充好······
这些，他已经私下里跟村长委婉提了几句，老人家也不是糊涂人，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还说一定会尽快想法子查个清楚。
要真是人祸，剩下的事，就不是他这个外乡人该管的了······
他喝着茶，沉吟了良久，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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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何沐阳白天没有吃好，常晞特意让厨上加了几个菜。
宣平伯府托人给常晞找了两位厨娘，南北菜都会做，尤其是一位姓黄的妈妈，做得一手地道京都菜。
于是，晚饭时份，何沐阳就看见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黄芽菜煨火腿和瓦罐焖肉。
都是他喜欢吃的京都菜！
他含笑望了常晞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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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两个相对吃了饭，丰儿来求见了。
何沐阳出去了一趟，直过了两刻钟才回来。
他的脸色依旧平静，眼神却不自禁地透出几分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