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沐阳捏了一把她的脸蛋,大笑道:“不就是看我那些黑衣服不顺眼吗?何必兜这么大圈子?这样吧!也不拘什么颜色,只要是你做的,做了我就穿,这总行了吧?”
“哦?”常晞的美目微转:“这可是你说的,世子金口玉言,可别反悔!”
何沐阳但笑不语,只是伸了右手出来,让常晞跟他击掌为约。
夫妻两个说得正热闹着,外头忽然传来雪椿隔着帘子的声音。
“有一位从京都来的周大爷,携家眷前来拜访了。”
京都来的周大爷?
出于当家奶奶的惯性,常晞下意识的把那些京都有交情的人家,都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却还是没有什么头绪。
“进来。”何沐阳沉声道。
雪椿一进了屋,赶紧递上客人的名帖。
何沐阳拿过来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微敛。
“先把人请到花厅,我们这就过去。”
常晞一边帮何沐阳换上待客的衣裳,一边问他:“是什么人?”
“原任的锦衣副指挥周凌宇。”何沐阳道:“原任的正指挥使已获罪而死,他则是被贬到了此处,跟我一样。”
一听说是凶名昭著的锦衣卫,常晞的心里不自觉地缩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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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周家从前在京都时,跟宣平伯府是素无往来的。
是同被贬谪,所以同病相怜,这才上门走动一二,还是另有其他什么目的?
常晞立刻道:“既是带了家眷来,我自然也该出去见见,才不算失礼。”
她想了想,找了一件烟绿底子绣墨色竹叶的褙子,下身是一条浅灰色的净面综裙,又挑了一对小小的黑玉耳钉戴上,整个人显得庄重而肃穆。
锦衣卫的眼睛最毒,自己这样的打扮,虽说略显暗沉了些,可作为谪居之人的家眷,总不会被人挑出什么错处来!
何沐阳看着微微点头,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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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厅是刚刚布置好的,正中的一张榆木长案上摆着几样寻常的瓷器,后头的墙上只挂了一副对联,却还没有字画,上首是一张小方几,左右各一把交椅,东西两侧各摆着一溜同色交椅,房梁上左右对称悬着四盏红穗小挂灯,简素中透着整洁。
何沐阳请周凌宇夫妇移步到了正厅坐下。
周凌宇长着一张让人看不出来年纪的白胖圆脸,有种养尊处优的富态,看人时眼睛总是弯弯着,好像随时预备着要笑。头上戴了一顶在京都随处可见的蓝色乡绅帽,身上一件蓝色杭绸褂子,肚子高高地顶出来,把腰带挤到
要不是早知道他的身份,常晞实在想象不出,眼前这个笑弥勒一般的人,居然会是“锦衣血屠九千万,只因此命奉皇天”的锦衣卫头领。
他笑呵呵地行礼道:“给世子爷,奶奶请安。”
他们可是真正的天子近臣,虽说眼下被贬了,可毕竟在京都当了十几年的官,余威仍在,谁敢轻易得罪?
何沐阳立刻还了一礼,笑道:“岂敢,岂敢。您和家父是同辈,论长幼尊卑,我们该称您一声世叔才是。”
常晞心明眼亮,立刻抢在周凌宇开口之前就行了个晚辈礼,朗声笑道:“给世叔、世婶请安!”
周太太是个不苟言笑的中年妇人,她没有表态,而是看向了自己的丈夫。
“真是折煞老拙了。”周凌宇摆了摆胖乎乎的小手,满面堆笑道:“老拙早已年过半百,又几经波折,侥幸捡了一条命回来,如今不过是个袖带空空的白身,哪儿还敢让奶奶叫我一声“世叔“?奶奶要是不嫌弃,就叫咱一声周老伯,就是给咱这一把老骨头留足了脸面了!”
姿态放得相当低······
常晞看见周凌宇说这番话时,周太太的眼睑微微垂了下去。
“瞧您说的!”常晞不动声色地笑道:“您远来是客,又是爷和我的长辈,于情于理,也该奉您为上宾才是!只是这茅檐草舍的,什么都还没收拾,若是有什么失礼之处,世叔瞧着何家长辈的面上,多多包容一二。”
正说着,就见骊珠、雪椿两人各自端了茶盘来,每个茶盘里是两盏热茶。
常晞亲自给他二人奉了茶,笑道:“这是从京都带来的武夷茶,您尝尝。”
“好,好。”周凌宇啜了一口,笑呵呵地道:“好茶!”
常晞又请周太太吃点心。
相比于周凌宇的一团和气,周太太则显得有些冷淡寡言,只是微微点头,却没有吃点心,也不说话。
周凌宇又问起他们在丕岭的生活来,“······北津可不比南方,这里天气干冷,早晚风凉,晌午又烤得滚热,你们可还住得习惯?”
虽说是问两个人,可眼睛始终停在何沐阳的身上。
常晞闻言,暗暗皱了皱眉。
贬他们到北津可是皇帝下的旨!何沐阳要是说住得不习惯,岂不是有意和皇帝争执?
他可是朝廷里摸爬滚打多年的,不可能连这点事都不懂······
他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常晞的心里隐隐生警。
何沐阳含笑道:“北国风光,的确与南方不同,另有一番苍凉辽阔的气象。”
没有正面回答周凌宇的问题。
周凌宇就像没听出来似的,笑呵呵地道:“这就好,这就好。”
他往四周环顾了一圈,又问常晞:“这厅里点的是什么香?”
常晞摸不准他是随便问问还是另有目的,于是斟酌着道:“我们来得匆忙,未能带得什么好香。这是侍女采了后山上的花卉做的,不过应景而已。”
“哦?”周凌宇笑看了周太太一眼:“内人也素爱熏香,今天机缘凑巧,到在这儿碰上兴趣相投的人了。”
是吗?
常晞含笑朝着周太太点了点头:“我这里不过是些寻常散香,让世婶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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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太太这才终于开了口,道:“香味甚是清怡,若是只用了花香,能调和得如此自然又不流俗套,已经颇为难得了。看来,是在不同花朵的用料配比上下了功夫的。”
还真是个行家!
常晞笑着又谦虚了几句。。
周凌宇就提出想看看何沐阳的藏书,“听说有一卷明武帝时发刊的《思简集》,我在京都时就找了很久,一直也没找到。”
“那是拙荆陪嫁时带来的藏书,世叔若喜欢,只管拿去看看。”何沐阳笑着起身请他去了书房。
这里,周太太继续顺着香料的话题,又与常晞聊了很久。
她对于各色花香、木香都颇为了解,甚至还知道一些古时传下来的香方,于香道上,和常晞倒是知音。只是常晞一直对锦衣卫存了些顾虑,又记挂着何沐阳那边,口里虽然和她说得热闹,可到底还是有些心不在焉。
眼见着日光渐盛,何沐阳和周凌宇终于是从书房出来了。
常晞顺势请周凌宇夫妇留下用午饭。
“家里还有些琐事。”周凌宇推辞了,“来日方长,也不急在这一时,改日再叙吧!我家里人口多,宅子比你们略大些,前院用藤条新搭了个凉棚,用来喝酒纳凉最好,改日我派人来请你,你要是认我是个长辈,就给我这个面子,我还留着两坛上好的女儿红呢。”
何沐阳含笑行礼道:“世叔客气了!晚辈一定去。”
周凌宇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领着周太太走了。
常晞一头雾水,道:“他真的只是来串个门这么简单?”
恐怕未必······
何沐阳沉吟了片刻,道:“现在还不好说。”
说着,就转头对常晞道:“家里都安顿得差不多了,这次一起被贬北津的,除了周家和咱们家以外,还有五家,少不得也要去走动一二。”
常晞明白他的意思。
各家都是灰头土脸被贬下来的,不管面上如何恭顺,心里肯定都不好受。按照何沐阳和常晞的本意,一动不如一静,索性偏居一隅,哪家都不去打搅,先静观其变。可如今,周家主动上了门,那旁的几家就不得不去走一遭了,否则,倒像是只跟周家一家亲近,有意跟另外的五家疏远了似的!
“我明天就派人下帖子。”常晞郑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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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常晞就让丰儿给那五家分别都写了帖子,问明什么时候方便,自己好去拜访。
丰儿刚走,门上就有人来报:“韩掌柜的来了!”
何沐阳被村长请去视看村子周围的土地了,不在家。常晞想了想,命人把正厅的大门敞开,在正厅见了韩掌柜。
韩掌柜才三十出头,身量颇高,肩宽手长,生得一张端正的甲字脸,倒是有几分官相,举手投足间既有北方人的豪迈,也有生意人的灵敏精明。
“韩掌柜请坐。”常晞笑着请他坐下了。
他跟常晞还是头一次见面,不过,他早就从常明那里打听了些常晞的为人,知道她在伯府里是当过管家奶奶,肯定是个心里有些丘壑的。既然找了他来,肯定是有事要让他帮忙,而且这个忙肯定是自己力所能及忙得上的。于是,他只是稍稍寒暄了几句,便笑着问:“奶奶今个儿叫我过来,不知道有什么事要吩咐?”
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