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渐浓的二月天里,何家上下都在为何沐阳的归来而做着准备。
常晞却对何栎辉最近频频进宫一事感到奇怪。
难道是何沐阳那边又有什么变故?
常晞暗暗生凛,立刻让杜林去打探情况。
吃过晚饭,何姝过来找常晞了。
“嫂嫂忙什么呢?”她笑盈盈地跑到常晞身边坐下。
“没什么好忙的了,一会儿再陪你两个小侄子玩一会儿,哄他们睡觉就是了。”
常晞的目光落到了她头上的一支样式精美的赤金芙蓉三股垂珠步摇上。
“很漂亮!”常晞笑赞道:“是你自己画的样子吗?”
何姝伸手摸了摸步摇上精巧的流苏,“这是祖母刚刚给我的。”表情十分的温柔。
看来她今天又在青荣居陪了老太君一整天。
她一直是个善良孝顺的孩子,如今说话儿就要出门,能陪家人的时间过一天就少一天了······
常晞很能理解何姝现在的心情。
当初,她即将离家时,每天都会拿出数个时辰用来给父亲抄书,一心盼着还能替家里再做些什么。
“那我陪嫂嫂哄恂哥儿和恬哥儿玩吧!”她笑道。
常晞自然不会拂了她的好意。
两个人领着孩子们去院子里逛了一会儿,何姝又给他们讲了两三个故事,声音轻柔平和,带着种慢悠悠的韵味······两个孩子听了一会儿,就忍不住眼皮子打架,很快就睡着了。
常晞不禁微微而笑。
何姝以后也会是个好母亲的!
两人轻手轻脚地退出屋子,常晞就笑着牵起何姝的手,拉着她走进里屋。
妆台上放着一个簇新的红漆牙雕的扁方小匣子。
常晞笑着递给何姝,“打开瞧瞧。”
何姝不明所以地接了过来。
揭开匣子盖,只见里头铺着一层雪白的细绫衬垫,上面并排放着四支长短一模一样的木簪子,只有簪头装饰的花朵样式不同,春天的海棠、夏天的虞美人、秋天的素菊、冬天的寒梅,全是一色的羊脂玉雕刻而成,花姿动人,意态古朴超逸,花枝的一分一厘都雕得精准无比,像是练习了无数遍,她似乎能从那一凿一刻中,感受到雕刻之人无穷无尽的耐心······
何姝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
“是给我的?”她望着纤细舒展、栩栩如生的菊花花瓣,有些不能确信地问。
常晞含笑点了点头。
“是我画的图纸,你大哥亲自动手雕刻的。”她解释着。
何沐阳的手虽然稳,可总是掌握不好力道,稍不留神就会用力过重······常晞想起当时他在灯光下浑身紧绷、努力雕琢的样子,嘴角不由得绽开了一个温暖的微笑。
何姝却听得鼻头一酸······
大哥虽然懂得雕工,可也只会雕刻一些简单的印章罢了,这四支簪子的工艺如此考究细致,她实在不敢想象,哥哥在背后到底耗费了多少心思和精力,到底失败了多少次······
“你哥哥特意交代,让我替他送给你的。”
哥哥总是这样,把一切的辛苦付出藏在看不见的地方,当着人的面,却表现得轻描淡写,似乎只是一件最平常的小事。
何姝极力地眨了眨眼睛,想要抑制住心中翻涌的情绪,可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哥哥他······”
只说了三个字,就泣不成声。
常晞上前轻轻揽了揽她的肩膀。
“你大哥平时待你和你二哥都不假辞色,其实我知道,他心里比谁都心疼你们,对你们严格,也是怕你们离开他以后,会过得不好······”
“我明白······我都明白!”
何姝努力擦干了眼泪,朝着常晞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我一定会好好收着这份礼物,绝不辜负哥哥和嫂嫂待我的心意!”
看着她如雨后初晴般舒展而明快的面孔,常晞笑了起来。
“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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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平伯府上下依旧沉浸在一派祥和喜悦中。
何栎辉依旧很少来内院,邹氏依旧住在青荣居里,伺候在老太君左右,常晞依旧受邹氏的托付,管理着家里的大事小情,萧合环依旧守着儿子憬哥儿,有时常晞在内院里忙着,她还会把恂哥儿和恬哥儿也接过去,一起照顾,替常晞分担一二,何姝则依旧整日整日地陪在老太君身边,服侍汤药,一有空闲就抄写经书,除了偶尔会和颂莲等几个闺中好友一处聚一聚,说说体己话,其余的时间,几乎不会离开青荣居半步。
一个消息的到来,却打破了平淡安详的氛围。
杜林来向常晞回话了。
“宫里传出了消息,太子殿下的身体不太康健······”他的脸色十分凝重,“听朝和殿上的小太监说,太子殿下自正月间就偶尔会头晕目眩,当时宫中连日忙着招待皇亲国戚、朝臣贵胄,太子前后操了不少心,有些累乏,开了补养的汤药,已经见好了。前阵子,宫里为边境打胜仗一事喜悦不已,圣上就说要举办祭祀先帝的仪式,太子负责操办,又劳累了半个来月,结果十来天前,竟然支持不住,突然间一头睡倒了,八皇子、九皇子等几位皇子都日夜守候在侧,等闲不得回宫,也是从那时候起,九皇子宫里开始频频唤伯爷进宫。”
言下之意,公公进宫,是与太子病倒一事有关系。
常晞听得心中一阵急跳!
“除了咱们家,可还有其他皇亲频频进宫?”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紧绷。
杜林明白常晞的意思,忙道:“这一个月以来,除了咱们家,还有三皇子妃的母家、五皇子侧妃之母、十皇子妃的母家,以及成福长公主府的瑞敏郡马、都曾经多次进宫。”
从先帝爷在时,为解宫中女眷思家之情,不使其骨肉分离,便定下了每逢双月的初一十五,宫眷的家人可以进宫探视的规矩,因此,宫中常有皇戚递牌进宫,这也是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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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不责众,进宫的外戚越多,宣平伯府混在其中,也就能稍微不那么显眼一些······
常晞的心头微松,随即又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皇帝对太子向来爱重已极,这一次太子病倒,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东宫都必将牵连一大串人,这已是可以预见的事了······
又不知有多少无辜之人要为此丢了性命,甚至株连家人。
她的目光微暗。
只希望太子能赶紧康复,让皇帝赶紧放心,也省得她们这些人家白陪着担惊受怕了!
常晞暗暗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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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邹氏早起吃过饭,正要叫常晞过来商议事情,忽听得门上来报:“文家的人来了!”
这么快!
邹氏赶紧叫先把人领去花厅,自己换了件既得体又不显得太过庄重的莲青色褙子,头上对插两支绿松石步摇,在花厅接待了文家的人。
果然是来问日子的,文家相中了三月初十,正好跟常晞屋里玉露出嫁的日子是同一天。
邹氏笑得矜持:“我们的意思,三月还早了些,不如六七月更合适。”
来人从善如流地笑道:“亲家太太觉得哪一天更好?”
邹氏就把跟老太君商量好的六月中旬的日子说了。
文家的也没二话,立刻回去飞马报信了。
邹氏想了想,叫了常晞过来问:“姝儿的一应嫁妆都清点过了吧?单子再拿来我瞧瞧!”
常晞笑着把嫁妆单子递上去。
大红销金的折子,写了厚厚的一本。
邹氏从头到尾仔细翻看了一遍,还是有些不放心,犹豫道:“文家的人口多,需要打点的地方也多,五千两银子的压箱钱,也不知道够不够用······还有这首饰头面,也该再多加几套,冀州偏远,也未必能有什么新鲜款式······”
常晞听得心里一跳。
姝儿的嫁妆里,光是田亩地产这一项,就值四、五千两银子了,再加上那些金玉首饰、大小家具,衣料细软······七七八八的算下来,怎么也不少于一万三千银子,再加上五千两的压箱钱,就是一万八千两!
这么丰厚的嫁妆,只怕满京都也难找出第二个了!远的不比,就说萧合环,她可是正经的侯府嫡女,当时嫁过来,明面上也就一万两的陪嫁,常晞自己是带着一大箱子藏书过来的,可要是只看那些黄白之物,比何姝更是差了不少。
何姝的陪嫁多,也是家里心疼她,只是有时候,嫁妆也并不是越多越好的······
常晞委婉提醒道:“文家给的聘金是八千两银子。”
男方的聘金越高,女方的嫁妆也要跟着水涨船高,但总归不会高得太离谱才是,否则男家的面子上也不好看。
何家的大小姐嫁给了当今九皇子,家里就只剩下姝儿这么一个闺女,文家也知道何家对这个闺女爱若珍宝,这才给出了一个八千两银子的聘礼,这已经相当高昂了,可姝儿光是摆在明面上的嫁妆就有一万三千两,硬是高出了小一倍!这还要再往上加,可就不太合适了······
邹氏低头想了半晌,道:“那就不加首饰了,把打首饰的钱折成银票,也补到压箱钱里去。”
压箱钱都是女方自己的体己银子,是不上嫁妆册子的,这个法子倒是可以!
太太对姝儿,实在是掏心掏肺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