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珠的心里百般的不是滋味······
自己真的可以拒绝吗?
从前奶奶身边的丫鬟,不论是头等还是次等的,但凡出门,没有一个不是明媒正娶,聘出去做了正头夫人!骊珠总想着,自己虽不像玉露那么伶俐拔尖,但肯定也不算太差的,因此她也一直以为奶奶会像当初对紫英姐姐、半夏姐姐她们一样,给她也挑一个还不错的人家,以后踏踏实实地过日子,相夫教子······
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
虽说奶奶是在问她的意思,可······五爷是奶奶的嫡亲的兄长,自己要是大喇喇地拒绝了,奶奶会不会觉得自己太不识好歹了?
她一张嫩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常晞见她总也不表态,只得半真半假的吓唬她:“前几天有人跟我说,你的模样儿太出挑了,嫁给寻常的人家难免生事,不如把你嫁到亲戚家去做个二房。我想了想,也就帽儿胡同那边最合适,人少清静,我五哥的品貌学识都是一等一的,五嫂子又是个稳妥人,肯定不会对妾室朝打夕骂的,你过去了,就算不说大富大贵,起码也能衣食无忧······只是,若按着我的本意,是想再留你一年,慢慢在家里挑个好的,就像当初你半夏姐姐一样!只是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再等上一年?”
她问得更委婉了一些。
骊珠这七上八下的一颗心这时才算落了定!
原来奶奶待自己和待旁人的心都是一样的!并没有要厚此薄彼的意思!
因此,常晞那边儿的话音还未落,骊珠赶紧抢着开口道:“我愿意跟着奶奶!别说是一年了,就是一辈子,我也愿意!”
说着,就忍不住红了眼圈儿。
总算是肯说话了!
常晞松了一口气,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傻丫头!你是我身边第一等的得意人,咱们十来年的情分,你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说的?这屋里又没外人,难道我还能笑话你不成?”
一席话说得骊珠又红了脸。
她当然知道奶奶不会笑她,可她就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好了好了。”常晞笑道:“快去洗把脸,别哭了,怪可怜见儿的,叫人瞧见了,还以为我把你打哭了呢!”
说得骊珠不禁破涕为笑。
主仆间又恢复了往常的轻松温馨的气氛。
骊珠的心结算是解开了,可常晞心里却隐隐有些犯愁。
五嫂那里,怎么说才合适呢?
她微微一思量,还是决定自己亲自去一趟。
“你那梅卤膏,我要拿些送给五奶奶。”常晞问着骊珠:“你看最快什么时间能做好两坛子?缺什么东西,只管拿我的体己银子到小厨房去领。”
五奶奶怀着孕,正适合吃这些开胃的东西。
骊珠忙笑道:“我和玉露那里都有现成做好的,奶奶要多少,我这就去取来。”
常晞想了想,笑道:“也好!不过我可不能白拿你们的东西,你去我那螺钿小柜子里,把那内造的桂花糖拿两盒子出来,你们一人一盒。”
“什么一人一盒?奶奶又赏什么好东西了?”
玉露手捧着几件冬衣,笑着走进来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骊珠忙道:“奶奶想跟咱们换东西呢。”把要给五奶奶送东西的事简略说了,至于问自己去不去帽儿胡同的那些话,自然是不好意思提起半句的。
“奶奶真是好生见外!”玉露一听便佯嗔道:“既是要给五奶奶的,凭您要多少就拿多少就罢了!我们虽然不富裕,这点小东西还孝敬得起。”
骊珠也连连点头赞同。
常晞不由得失笑,“好好好!就算是承你们的情了。不过,我送出去的东西,断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你们拿去吃吧,反正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玉露和骊珠两个这才笑吟吟地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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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帽儿胡同的宅子里,常晖瞪着五奶奶,却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样的事,你怎么也不知道跟我商量一下?”
常晖的语气有些冲。
五奶奶听得心头直泛委屈。
谁家纳妾不是正房太太做主?就是爷们儿自己看上了哪个姑娘,那也得私下先跟妻子说说,最后由妻子点头,由妻子做主抬进府来,本就是自己作为当家主母的权利,自己倒要和他商量去!
五奶奶的满腔热情,被这盆凉水兜头浇下去一大半。
她淡淡地道:“原来倒是我自作多情了!爷既然不愿意,我这就去跟六妹妹赔礼,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以后谁也别再提起!”
五奶奶说着,就要往外走。
常晖的话一出口,已经后悔自己的语气不好,又见妻子动了真气,只得连忙赶上去拦住,笑道:“你才刚回来,又上哪儿去?”
“你管我呢?”五奶奶把脖子一扭。
“何苦这么肝火盛呢?”常晖轻轻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回椅子上,温言道:“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我实在没心思纳什么妾,光是庶常馆的课业就够我忙的了,更何况,咱们常家也不兴这些,又不是没有子嗣,何必再添人进来呢?再者,我连那丫鬟长什么样子都没注意过,可见是没什么眼缘,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爷说这话,我可不信······”
五奶奶低声嘟囔了一句,可心情还是不由自主地飞扬了起来。
他们多年夫妻,五奶奶的气一消,常晖立刻就看出来了。
“你也真是的!”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又不是那等急色之人,天天只想着做那些事······你又何必做得这么‘贤惠’呢?我有你一个就够了!”
五奶奶登时面做霞烧,笑着啐了一口:“爷好不害臊!大天白日的,说这些浑话干什么?叫人听见了还不笑话······”
见妻子脸色忸怩,一副小女儿的羞态······常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对了,武举的事,你跟六妹妹说了没有?”
五奶奶忙道:“那是爷交代的正经事,我当然记着呢,都一五一十给她说了。”
常晖点了点头,“那就好!如今世子不在,外头的大事,恐怕她会两眼一抹黑,你们姑嫂多见见面,也好把这些大事提前跟她说一说,让她也有个准备······”
五奶奶听得连连点头。
只是······骊珠的事······六妹妹那里,自己却该怎么回话呢?
五奶奶不禁又着急起来。
常晖看得分明,心里不由得暗暗好笑。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他用力拧了一把五奶奶的脸蛋,叹道:“说不得,我舍了做兄长的面子,当面去给六妹妹赔礼道歉罢了!”
“那可不行!”五奶奶立刻急道:“哪有爷们儿家上赶着退亲的?岂不臊着人家?爷快别管了,我自有道理。”
常晖无奈地摸了摸鼻子。
一切又没作准,只有六妹一个人知道,自己私下赔个礼,这件事风流云散就过去了,又能臊着谁?
女人家的事,总是看似简单,实则复杂······比做学问可难得多了!
常晖不禁摇头。
这里五奶奶辗转思量了半晌,吩咐家下人备了一份不轻的礼品,决定再去一趟宣平伯府。
第二天一大早,五奶奶就起来洗脸梳妆,穿了件低调的黛绿色净面褙子,鸭卵青的净面棉裙,收拾利落了,准备往那府里去。
常晖的贴身随从常庐突然匆匆赶来。
“奶奶!”他远远的站在院子里,声音洪亮至极:“爷让我赶紧回来告诉奶奶一声儿,边境的仗,打胜了!”
“你说什么?!”
五奶奶手里的帕子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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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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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平伯府内,邹氏望着来报信的管家,满脸的不敢置信。
那管家的脸上就差写个“喜”字了!他朗声叫道:“宫里刚传出来的消息,北境大胜了!”
老太君在里屋听得清清楚楚,激动得扎挣着站了起来。
邹氏忙问:“消息果真吗?老爷呢,怎么还不回来?沐儿他······可有我沐儿的消息?”话到最后,语声中已经带着几分颤抖。
管家忙道:“九皇子殿下一早召了伯爷进宫,奴才只在外头伺候,里头的动静一点儿不知道,后来,还是九皇子妃派了宫人出来告诉,说林总兵已经上表请功,上面有咱们家世子爷的名字,名字上没有画红!”
但凡前线阵亡了的将士,在请封的奏表上,就要在名字上画个红······何沐阳的名字没有画红,那就是说他还活着!
“天可怜见!”邹氏登时喜极而泣。
老太君听见了这话,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跌坐回罗汉床上,再也忍不住老泪纵横!
管家的声音一字一句传进了屋里:“西北也打了一场大胜仗,连土戎的主帅也被活捉了,朝廷已经派了使臣去西北和北境和谈,大军不日就要班师回朝了!圣上高兴得了不得,正准备大赦天下呢!宫里还说,封赏的旨意过不了几天就下来了,让伯爷这几天准备着,去宫里代咱们世子爷谢恩!还让咱们家再给永宁侯府那边儿带个讯息,说······”
老太君的精神彻底放松了下来,听着听着,就往枕上一歪,渐渐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