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祖宗，这可使不得呦！”
廖乳娘赶紧上来抱了恂哥儿，百般哄着他把手指头拿出来。
恂哥儿哪里肯依？在那里奋力扭动着身子，很快就把手上那点甜味全吃干净了，嘴里又“啊啊啊”的大叫起来。
“没事。”常晞笑着制止了乳娘，“他都一岁多了，也该吃点儿别的东西了。”
听奶奶的意思，这是要准备给两个少爷断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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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乳娘的心里一突，忙笑道：“咱们哥儿还小呢！再吃一阵子奶也不妨事的，我有个姊妹在城东的厉员外家当差，他们家的小少爷吃奶直吃到了三岁上，如今都已经七八岁了，长得高高胖胖的，别提多活泼康健了！可见这人乳是最养人的。”
常晞未置可否。
“奶奶你看！”玉露笑着一指窗外：“外头雪停了！”
众人都顺着窗户看出去，只见外面一片耀眼生花，屋顶上、地上、树上、石墩子上、紫藤架上······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干净得宛如一个琉璃世界！
京都地处南边，气候湿暖，平时就算下雪，只是两点三点而已，极少能见到这么大的雪，连同薛妈妈在内，所有人都看得呆了。
常晞也不禁细细观赏了片刻。
这样大的雪，在北方也不常见的，就是下的时间还太短了些！
“好漂亮的雪！咱们······咱们出去看看吧！”采菲率先提了一句。
众人都眼巴巴地朝着常晞望过来，都等着她发话。
“那你们就去吧。”常晞不由得笑起来：“上次玉露说想要堆个雪人，今天的雪大，正好方便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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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小丫鬟们都欢呼起来，“奶奶真好！”
说着，就纷纷套上了棉衣裳，毛斗篷，你牵着我，我拽着你，都拥着往院子里去了，只有采葑和骊珠两个留在了屋里。
采葑就对两位乳娘道：“妈妈们成日价闷在屋里，今儿难得景色好，你们也出去逛逛吧，这儿有我和骊珠呢！”
骊珠也含笑点了点头。
那怎么能行？照顾恂哥儿可是自己的差事，哪能随便推给别人？
廖乳娘想也没想就要推辞。
李乳娘却悄悄一拉她背后的衣裳，笑道：“那就辛苦你们了，我们出去略散散就回来。”拉着廖乳娘就要出屋子。
廖乳娘面露惶恐之色，又望向了常晞：“奶奶，我······”
“你去吧。”常晞笑道。
待她们出去以后，采葑不由得叹道：“这廖妈妈也太老实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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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点好啊······”常晞微笑道：“恂哥儿是个淘气的，身边正需要一个老实的乳娘管着，我只要她能忠心护主就行了。”
这些乳母们，向来比别的仆妇更有体面，要是碰上那些心术不正的，或是眼里没个成算的，只盼着仗着主子少爷的恩情多得些好处，更有甚者，一朝得了脸，就忘了自己的本分，专门挑唆着主子护短、偏向，甚至反咬主子一口，这样的事也屡见不鲜。当初那秋乳娘刚进府时，看着也是老实巴交的，可结果呢？不照样是让钱迷住了眼，做出那等吃里扒外的事来？
因此，这廖乳娘虽然老实太过，可胆子却比旁人都小，做事也就更谨慎不易出错了。
骊珠也笑道：“奶奶说的有理，李乳娘是个聪明人，又是热心肠，有她时不时的提点廖乳娘几句，想来也不会闹出什么笑话才是。”
常晞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又望了一眼窗外的热闹。
只见玉露穿着一件她赏下的葱绿色出风毛的雪褂子，正叉着腰指挥小丫鬟们在空地上滚雪球，褂子底下微露出一截鹅黄色裙裾，越发显得整个人亭亭玉立，就像春日枝头上娇俏的迎春花！
采葑笑道：“这几件衣裳都是奶奶赏的吧！瞧着竟像是簇新的，玉露穿着也正合适。”
常晞看了一眼在不远处大笑大说的采菲，“你闲时也想着多劝劝你妹子，等她嫁人时，我也照样送新衣裳给她穿。”
采葑闻言面露苦笑。
从前在济州时，妹妹就常说不要嫁男人，要陪小姐一辈子之类的话，当时都以为是小孩子的玩笑话，谁知道过了这么多年，她这个怪念头竟还是一点也没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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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一眼妹子，只见她穿着件薄薄的灰鼠小袄，仗着身子强健，连个斗篷也不系，还站在树底下，让小丫头吗们摇树枝，落得满身满脸全是雪，还笑得没心没肺的······
采葑不由得气结！
自己真该好好劝劝她了，可别拖来拖去，再耽误成个老姑娘······
采葑暗暗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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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那些小丫鬟们才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正是爱玩爱闹的时候，一个个呼朋引伴的，有的互相打起了雪仗、有的在雪地上踩出一大串各式各样的脚印，有的在帮着玉露滚雪球、堆雪人，都玩得不亦乐乎。
李乳娘拉着廖乳娘，在房檐底下坐了，道：“妹子，你怎么糊涂了？你我只是少爷们的乳娘，奶奶可是少爷们的亲娘！像断不断奶这样的大事儿，岂是你我能胡乱开口的？”
廖乳娘吓得忙道：“姐姐教我！”
见她的态度十分恳切，李乳娘的心里也挺受用，拉着她又往更远处坐下了，才道：“我不过比你早入府一阵，也没什么大道理好教你的，你只记住一句话就罢了：奶奶做事自然有奶奶的道理，奶奶打不定主意的，咱们劝两句也罢了，奶奶要是拿定了主意，咱们只管照着做就完了！咱们奶奶虽然年轻，可见识大得很！你没见太太把这偌大一个家业全交给奶奶来料理？连太太都信任奶奶，咱们这些做仆妇的，连大字也不识得几个，就更得多听奶奶的了！”
是这个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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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乳娘连连点头，对李乳娘感谢不尽。
看着她朴实的脸，李乳娘不自觉的想起了从前的秋乳娘。
当初，要是她也肯听自己一句劝，也不至于落得这么个死无葬身之地的悲惨下场了······
她不禁摇头叹息。
远远的，听见屋里传来一阵声响，很像是恂哥儿的哭闹声。
廖乳娘赶紧回屋来看，果然是恂哥儿，只见他小小的人儿，正在采葑的怀里胡乱扑腾，扎挣着要下地，哭声大得震天响。
“怎么了？哥儿这是怎么了？”她赶紧扑上去要抱恂哥儿。
“恂哥儿想上外头，刚才竟然爬上了窗台，想从窗户爬出去！”采葑吓得脸色都白了。
看见恂哥儿哭着，廖乳娘心疼不已，忙要上去接手，一边哄着道：“外头可冷得紧，风大，咱们不去，噢，恂哥儿真懂事，咱们喝奶睡觉咯！”
无奈恂哥儿挣扎得实在太厉害，采葑生怕他摔着碰着，一时间竟撒不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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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晞怀里正抱着恬哥儿，见状忙吩咐骊珠道：“先关上窗户，别让他们看见外头，你们领他们进里屋玩一会。”
“啊啊！”恂哥儿像是听懂了常晞的话，立刻大叫起来，两只手不停地乱抓乱伸，采葑和廖乳娘的脸被他打了好几下。
那边骊珠果然关上了窗户。常晞手里拿着个布老虎，这可是恂哥儿平时最喜欢的玩具，原想着看不见外头，再用别的吸引注意力，恂哥儿就不会再闹了，可没想到，他不仅不理会众人，反而哭嚎得更大声了！
不过片刻的功夫，常晞便觉得额头上有些冒汗。
她赶紧让李乳娘先把恬哥儿抱走，省得一会儿他也跟着哭起来，那就更难哄了！
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恬哥儿凡事都喜欢随着哥哥，一看见哥哥在那里哭得肝肠寸断，他立刻紧随其后，也放声大哭了起来。
一时间，屋里响亮的哭声此起彼伏，你方唱罢我登场，直吵得人头痛欲裂！
常晞连忙让人把两个孩子分开，让李乳娘带着恬哥儿进了里屋。
“奶奶，要不······把窗户打开一扇，让哥儿巴着窗户看一眼？”采葑好不容易才把孩子交到了廖乳娘怀里，擦了擦鬓角的细汗，试探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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骊珠摇了摇头，“不行的，这会儿又起风了，外面冷得吓人。”
刚才去关窗的时候，外头一阵冷风扑面灌进来，连她都激灵灵地打了个喷嚏，更别说这么小的孩子了！
常晞也是这个意思。
恂哥儿还不到一岁半，况且之前还被人下毒害过一回，虽说这些日子一直精心养着，可常晞总是担心他的体质会比寻常孩子更弱些，京都的冬天本就湿冷，万一再被风扑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只得耐着性子哄孩子，“恂哥儿乖，恂哥儿最懂事了！我们不出去，屋里也很好玩，娘接着给你讲故事，我们今天讲到哪儿了？你来帮娘看看，是不是讲到‘程门立雪’了呢？”
对于常晞的好言好语，恂哥儿理也不理，直哭得声音都哑了，还是半点停下来的意思也没有。
廖乳娘心急如焚，想要从常晞怀里接过恂哥儿，反而又被大力抓打了好几下，乳娘的脸上、脖子上立刻起了几小片红印子。
这下常晞的火气也有点儿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