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的身子要紧，必须先想法子安抚，最好的办法就是能尽快收到一封何沐阳的家书。
要派人去北境送信吗？
念头刚一出现，就立刻被常晞自己否决了。
若是何沐阳还活着，却一直没有写信给家里，要么是他也受了伤，不能写信，要么是北境的军情紧急，一律戒严，信送不出来，要么，就是他忙得连写一封信的时间都没有······不管是哪一种情况，自己贸然写信去探问，都只会徒增他的烦恼忧急，于北境大局无益。
若是何沐阳已经······
她的眼前一酸，立刻紧紧闭上了眼。
虽然很想落泪，可现在不是能让她软弱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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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宫里器重何沐阳，宣平伯府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眼红的人也不少，外头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看何家倒霉，准备伺机推上一把！因此，在这个节骨眼上，当务之急就是管束住家里人，不能自乱阵脚、更不能贸然生事！
而她自己，则准备效仿沈清文，让杜林亲自带人去一趟北境，探听情况。
何沐阳的品级虽然不甚高，却也是御旨亲封的将领，没有不明不白就断了消息的道理！
不论是生是死，她要一个明确的结果。
谁知她的话还没说出来，何沛阳却先犹犹豫豫地开了口：“要不，让合环回一趟娘家······问问大舅兄的意思？”
他的提议本也无可厚非，永宁侯夫人和常晞是亲姐妹，永宁侯的姑舅表妹萧合环又嫁给了何沛阳，两家的关系可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眼下何家正是需要人拿主意的时候，萧允自然不会拖沓推诿。
萧合环立刻道：“二爷说的有理，我这就回去问问······”
“没有用！”这次是何栎辉开了口：“被调去北境的也不仅是我们这一家，萧家也去了一位老爷、两个族侄，当初林总兵一上疏请求增援，连同锦乡侯府、陆川伯府，我们这些人家都力劝圣上即刻派兵支援，可现在的问题是，朝廷不是不愿意派兵，而是根本没兵可派······眼下，连十六州的兵力都调过去了，我们总不能逼着宫里把西北大营和西郡营的兵都调出去吧！”
众人都沉默了。
西北大营和西郡营可是禁军，是守卫京都外围的最后一道防线，根本不可能动。要是世家们真的逼皇帝调派这些兵将，那简直和逼宫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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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的情形，何家无能为力，只能静听天命。”老太君终于缓缓开了口，声音带着种异样的气定神闲：“立儿，你过来，我还有几句话要嘱咐你······”
这种交代遗言一般的口气······
众人的心里俱是一凛。
“娘！”何栎辉更是吓得冷汗直流。
立儿是他的小名······母亲已经有多少年没这么称呼过他了？
何栎辉不敢再多想，连忙挺身到老太君面前跪下。
“娘······我在呢，您有什么话要吩咐儿子？儿子在这里听候。”
老太君伸出老树根一般遒劲沧桑的手，轻轻覆在了何栎辉的手上，温声道：“沐儿回来之前，家里······无论内房外房，远近子侄，都要收敛锋芒，决不能在外生事，要是沐儿平安回来便罢了，要是万一回不来······你······你立刻想办法······把清水巷······清干净，否则······何家必乱！沐儿要是不在了，你就替我进宫求太后，给恂哥儿指婚······咱们家得罪过寿亲王······婵姐儿在宫里不好过，还得求太后荫庇，才能······确保无虞······”
“是！是！”何栎辉连连保证道：“我这就叫人来吩咐，何家子弟无事一律不许外出，不得有违！您快养养精神，先别说话了。”
老太君握着何栎辉的手却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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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巷······”她紧紧盯着自己唯一的儿子，眼睛一眨不眨，立等他的表态。
何栎辉汗如雨下。
“伯爷！”邹氏声嘶力竭的呼喊声响起。
何栎辉心神俱是一震。
沐儿也未必真就回不来，母亲说的话不过是以防万一，又不是立逼着自己去杀大儿，何不先答应下来再说？看母亲这样子，自己要是不立刻答应下来，恐怕眼下就要逼死亲母了！那可当真是十恶不赦······
何栎辉再也不敢迟疑，忙道：“儿子记住了，儿子都答应就是！娘，您可千万保重些身子，万万不能再劳神了！”
老太君如释重负，缓缓闭上了眼。
“娘！”何栎辉和邹氏齐齐变色。
“还不快去请太医！”常晞厉喝道。
何沛阳立刻飞扑到老太君身边，颤抖着握住她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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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他的全身陡然松懈下来，朝着众人缓缓摇头：“祖母只是昏睡过去了。”
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林妈妈早已老泪纵横，却硬是忍着没有哭出一声，她叫来了五六个婆子，轻手轻脚地把老太君挪到矮塌上，送回卧房里安置。
邹氏在短短半天里经历了大悲大惊，精神一直紧绷着，此时知道老太君暂时无恙，心头一宽，全身力懈，再也支持不住，脸色青白的靠坐在太师椅上，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常晞立刻叫了甄妈妈进来：“快扶太太去碧纱橱里歇息，一会儿太医来了，也好看脉。”
甄妈妈赶紧上来馋扶了邹氏。
常晞则转头对萧合环道：“我这就去请渭大奶奶、淳三奶奶等女眷进府，就说家里人少，太太身上也不大痛快，我们恐怕照顾不周，故请她们来照顾一二，今天就排好班次，两人一组，晚间就在老太君的卧房外头睡下，从今日起，这屋里一时一刻也不能断了人。还有······以后，家里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决不能再惊动老太君！”
萧合环和何沛阳都点头答应。
一直留在家中的两位太医闻讯赶过来了。
常晞忙请了二人先去看老太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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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年长的太医仔细观了观气色，又细细把了脉，奇道：“症候本已有些疏散松动的迹象，何以突然沉重至此？奇怪，奇怪。”
刚才的种种变故，无一不涉及何家的私隐，谁也不敢乱提，只能含糊解释，说老太君思念孙儿，今儿又不小心受了些闲气，以致一时晕厥不醒。
两位太医互相看了一眼，斟酌着出了个方子，恭敬地递与何栎辉：“先吃两剂，试试看吧。”
何栎辉接了方子，怔怔地望着躺在那里，像一片枯叶般苍老的母亲，良久说不出话来。
“家母也有些头晕不适，还请一并看看。”何沛阳引着两位大夫出去，隔着纱橱又替邹氏把了脉。
“肝气郁结，急火攻心，症候来得甚急，却不算险，倒还不妨······”说罢，也替邹氏开了方子，又道：“服药期间要保持心绪平和，切不可激动气恼，不可劳心伤神，不可······”如此嘱咐了许多个“不可”，何沛阳都一一点头应下。
送走了太医，常晞又叫了薛妈妈进来：“你马上吩咐下去，就说老太君卧病，需要静养。以后，未经主子传召，内院闲杂人等，一律不许在青荣居随意走动，若是有人敢惊扰了老太君养病，一律乱棍打死！”
进府多年，常晞虽然做事雷厉风行，却从来也不会滥用刑罚，今日却说出这样狠厉的话来······
薛妈妈吓得心中一突，连忙朗声应道：“是！”
眼见常晞如此杀伐果决，惊变之下，处事却丝毫不见慌乱，何栎辉有些意外地看了这个儿媳妇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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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沛阳看见众人都得了分派，连忙赶上来问：“大嫂，我呢？我能做点什么？”
常晞又朝何栎辉的方向看了一眼。
刚才她下达的吩咐都是针对内院的，何沛阳是正经爷们儿，就不是她能随意支使的了，更何况外院的事她也不甚了解······
何栎辉却疲惫地摆了摆手：“你们看着办吧。”
何沛阳便又望向常晞。
常晞只得道：“那就请二爷去一趟外院，严令众人不得在外惹事，各处门户看守严谨些，不得有误。还需出府，到各房头去传个话，就说是老太君的吩咐，让他们严格约束家中上下人等。若有人问起老太君的病情，回答正在静养即可，旁的也不必多说。”
何沛阳连连点头：“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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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晞只得道：“那就请二爷去一趟外院，严令众人不得在外惹事，各处门户看守严谨些，不得有误。还需出府，到各房头去传个话，就说是老太君的吩咐，让他们严格约束家中上下人等。若有人问起老太君的病情，回答正在静养即可，旁的也不必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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