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些传言不甚可听，已惹得宫中贵人侧目，此次鸿大奶奶亡故，鸿大爷伤感不已，此事在城中已传得沸沸扬扬，想来不日便会传进宫中。此举虽是好意，可臣妇总有些担心，会不会有些矫枉过正了······”
常晞笑得恭谨而谦顺：“臣妇左思右想，心中总是放不下，生怕宫中再起传言，会于伯府不利，牵累皇妃殿下，因此特进宫求见，想请您指点一二。”
常晞这话说的委婉，可九皇子妃冰雪聪明，立刻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虽然这个弟妹态度上十分和顺有礼，可分明是来向自己告状的！
九皇子妃美目微转，笑看了常晞一眼。
只见常晞低眉敛目地端坐在绣墩上，身穿一件藏蓝绣宝相花的寻常宫缎褙子，头发规整地梳了个圆髻，戴着碧玺石的头面，除此以外，通身再无其他珠饰，可头上碧玺的品相不凡，因此丝毫不显得寒薄，反而有种简单从容的矜贵。一抬头时，一双秋水眼湛然有神，一见之下，竟让人忽略了她身上的种种穿戴，只被这一双明眸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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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皇子妃在心里暗叹了一声。
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自己弟弟是何等样人物？如今北上戍边，却把身边的精锐尽数留在了家里，供这位千娇百媚的夫人驱策使用······
是不是正因为弟弟的极尽宠爱，她才敢恃宠生娇，专门跑到宫里来揭发何鸿阳的事呢？
念头至此，九皇子妃的心里微感不快，微笑道：“弟妹兰心蕙质，你说的事，我已知道了。你难得进宫，正巧，九皇子殿下刚叫人送来了些荔浦芋粉，你便留下陪我用膳可好？”
九皇子妃身份尊荣，又是何沐阳的长姐，若是真心留请常晞用饭，根本无需如此客气询问，更不会特意说起所用的食材是什么御赐贡品，毕竟这荔浦芋头在外间虽然极难得，可在这皇宫里，并不算什么顶难得的东西。
九皇子妃如此细说，其实隐隐含有逐客之意。
常晞却丝毫不以为意，恬然笑道：“九皇子殿下与您伉俪情深，实令人称羡不已。只是宫中法度威严，臣妇久留恐有不便，还望皇妃殿下容谅。敬等改日，太太得您传召之时，臣妇再同来请安拜望。”
九皇子妃见常晞一点即透，神色间依旧恭谨谦和，更无半分勉强，心中微霁，语气也柔和了少许：“既如此，我让宫人送你出去罢。”
常晞端正地行了一礼，缓步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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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人送了常晞出去，转回殿内时，就看见九皇子妃素手纤纤，轻轻摩挲着腰间所系的羊脂玉双衡珮，默然不语。
“娘娘······”
九皇子妃回过神来，微一思量，道：“找人留意着，看宫里最近有无人传递消息进来，若她刚才所言均属实······”九皇子的眼中闪过一丝凉意：“先拦下来，不可张扬。”
太后娘娘个性刚强，在这不见天日的后宫中活了几十年，什么事没见过？
妻子在时，丈夫行事不检，妻子死后，丈夫却悲痛不已，深情无限······这样的前后反复，很难说不会惹得太后娘娘厌憎，不仅不能洗刷从前的恶名，反而会弄巧成拙，连带着自己和九皇子都面上无光······
倘若常晞所言不实······那便是犯了妇人“多口舌”一条，等弟弟回来，也该稍稍提醒他一二了。
九皇子妃轻轻摇了摇头。
其后两天，果然有人替何鸿阳往宫中递送了消息。
九皇子妃心头大怒，冷声道：“你去料理，这条线不能再留，否则，防过了一次，必定还有下次！”
玉露捧茶给常晞，犹豫道：“鸿大爷毕竟是何家的人，就算您不说，九皇子妃殿下也未必查探不到，您又何苦往宫里走这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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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晞低头喝了几口香茶，笑道：“九皇子妃就算查得到，事到临头，也未必来得及拦下来。况且，我提前去说，只是做个提醒罢了，皇子妃殿下是聪明人，不会偏听偏信我一家之言，这几天定会留意打探。本来还只是有所怀疑，如今却真的被证实，皇妃殿下对清水巷的不满就会更甚。以后，何鸿阳再想求九皇子来办什么事，也得看皇妃殿下答不答应了！”
玉露这才恍然。
原来奶奶这样做，是为了切断清水巷的后路······
何鸿阳坐在家中等消息，谁知左等右等不到，再派人去打听，也是石沉大海，全无动静。
他也不是傻子，立刻意识到宫里有人坏事了！
怎会？
再一想到前日常晞进宫的事······
他的目光在门外那几个低头敛目的随从身上睃巡了一圈。
难不成······又有人提前走漏了消息？
自从上次被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陷害了自己，何鸿阳早把身边跟着的人换了个遍，难不成······还没换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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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中疑云顿起，一时间，只觉得身边谁都不可信，有心再换一批，可这是贴身服侍之人，必得要精挑细选才行，突然想再找一批人来替换，又谈何容易？
查不出内鬼来，他心里乱糟糟的，只得凡事亲力亲为，当差之余，又更添了许多繁琐杂事，每天直忙得头大如斗，这倒是常晞所意想不到的了。
*********
过了中秋佳节，又到了府里忙做秋衣的时候，这日午后，邹氏叫了常晞过去，商量恂哥儿和恬哥儿的周岁礼。
“老太君的意思，最近宫中皇后娘娘凤体又不安泰，未免过分惹人注目，还是稍稍从简些好······”邹氏心底里有些不悦意，怕委屈了孙儿，却也觉得老太君所言实在有理，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便想再问问常晞的想法。
常晞闻言，心里大松了一口气。
当初孩子们刚出生没几天，老太君送来的那些极其贵重的玩意儿，到现在还封在箱子里呢！那都是些孤品，谁也不敢去打动，白放着落灰占地方不说，施加的福禄也太重了些！
如今老太君也愿意简单操办周岁礼，真是再好没有了！
于是常晞忙道：“老太君考虑得极是，不如照着当初洗三时的规格，再减几成就是了。”
“这······”邹氏蹙眉：“未免也太素简了些！将来旁人查旧例时，见恂哥儿恬哥儿的礼轻了，也太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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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晞笑道：“当日洗三礼的排场颇大，连几位曾祖辈的长辈都惊动了，媳妇心里常觉不安，既然要从简，自该比从前更减几成才好，便是以后查起帐来，也是因着宫中情势如此，才削减了几分，也是事出有因，并不为别的。恂哥儿和恬哥儿还小，自然更不会争这些。太太以为如何？”
邹氏低头不语，神色间却已有些松动。
常晞笑着朝甄妈妈使了个眼色。
甄妈妈笑道：“太太，两个哥儿办周岁礼可是大事，这戏酒是无论如何不能少的，老奴听说，营亲王夫人大寿，准备将四大戏班都请去搭台唱戏，咱们可得早做准备才好。”
邹氏抚掌道：“不错！这是正经大事，得速速去定了才行，只是咱们不能去跟亲王夫人争竞，你快安排人去打听打听，那边约下的是哪几天？跟咱们家的日子重不重叠？”
甄妈妈笑着应是。
转头对常晞道：“刚刚说的事，就按你的意思吧，快快拟定个章程来给我看，可别耽搁了。”
常晞含笑答应了下来。
回到屋里，常晞想了想，把何姝请了来，把家里要办周岁礼的事和她说了。
“大嫂想让你帮我个忙，理个章程出来，你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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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常晞含笑的眉眼，何姝紧张地手心都冒了汗。
“我······我······行吗？”
“有什么不行？”常晞笑着拉了她的手：“你若是心里没底，我叫玉露来替你打打下手，你看好不好？”
何姝连连摇头：“还是算了······侄儿们的周岁礼是大事，万一······我······我不成的。”
常晞笑道：“太太一直希望你能多学管家之事，如今家常的琐事，你已经掌握不少了，只是还没经过年节大礼之类的大事，这次的周岁礼，老太君和太太都同意从简来办，正是个锻炼的好机会。你写完先拿给我瞧瞧，若真有不合适的地方，我们再商量着改就是了，等一切都好了，再交去给太太看，到时候，你来讲给太太听吧。”
何姝下意识的还想要拒绝，常晞却率先笑道：“太太一向最疼你了！看见你长大了，如此的聪慧能干，一定会很高兴的！”
何姝微微一怔。
自己能独立做事了，母亲她······也会为自己而感到骄傲吧······
这段日子，母亲一直逼着她学习当家理事，都是不放心自己的缘故，如果······自己真的能做得很好，不，也不必做得很好，只要尽力做得周全些，不出纰漏，母亲是不是也就能多放心一些，少替自己担忧一些呢？
何姝暗暗咬了咬牙，抬头道：“嫂嫂既然如此信任我，我······我尽力去做就是了。”声音虽小，却十分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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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晞笑眯眯地点头：“大嫂相信你！”
“从前有些传言不甚可听，已惹得宫中贵人侧目，此次鸿大奶奶亡故，鸿大爷伤感不已，此事在城中已传得沸沸扬扬，想来不日便会传进宫中。此举虽是好意，可臣妇总有些担心，会不会有些矫枉过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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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姝连连摇头：“还是算了······侄儿们的周岁礼是大事，万一······我······我不成的。”
常晞笑道：“太太一直希望你能多学管家之事，如今家常的琐事，你已经掌握不少了，只是还没经过年节大礼之类的大事，这次的周岁礼，老太君和太太都同意从简来办，正是个锻炼的好机会。你写完先拿给我瞧瞧，若真有不合适的地方，我们再商量着改就是了，等一切都好了，再交去给太太看，到时候，你来讲给太太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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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日子，母亲一直逼着她学习当家理事，都是不放心自己的缘故，如果······自己真的能做得很好，不，也不必做得很好，只要尽力做得周全些，不出纰漏，母亲是不是也就能多放心一些，少替自己担忧一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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