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瞧出了什么不妥？”老太君开门见山。
常晞知道老太君的脾气，也没有绕弯子，直接把自己的猜想说了。
老太君微微点头。
“让老二打听打听，看九皇子妃到底是为了什么和九皇子不睦。”老太君叹道：“希望是我们想多了！”
恐怕不会······
常晞想着九皇子妃故作欢笑的眉眼，低头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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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屋里，就见何沐阳正躺在里间的塌上，两个孩子都在里侧，被他的身子挡住，不至于掉下去，他左手拿着本早就被翻烂了的《司马法》，右手举着个拴着铃铛的红绳，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逗着孩子们玩，时不时地往上拽一下绳子，铃铛就会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逗引得恂哥儿和恬哥儿纷纷伸出小手去抓。
他倒会省事，能想出这么个法子来！
常晞摇头失笑。
“怎么又看这本？”她坐到了塌边，看了看装线磨损的书皮。
何沐阳的嘴角翘了起来：“这可是司马穰的名著，常看常新，你也应该看看。”
算了吧······
常晞对军事相关的东西实在提不起兴趣。
“乳娘呢？”
“在那屋呢，我让她们把孩子抱过来的。”何沐阳的眼睛仍不离书，随口问道：“祖母叫你去干什么？”
“为着九皇子妃的事。”她把宫中所见的情形和老太君的吩咐仔细说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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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沐阳挺身坐了起来，沉吟不语。
看他那样子，倒不像是头一次听说。
“你早就知道缘故？”常晞不禁问他。
“那倒没有。”他沉声道：“只是前几天去见了九皇子一面，他一句也没提起过大姐，我隐隐觉得奇怪，已经让宫人去打听了，可听你的意思，大姐是有意瞒着，不愿意我们知道，若真如此，之前派的人恐怕也打听不出什么，我会跟杜林说一声，另派个人去问。”
这样也好。
常晞又跟何沐阳说了说宫里的情形，外头的天色就有些微暗了。
这天黑得太早了，总感觉时间不够用似的······
常晞胡乱想着，就听见骊珠在外头回禀：“管家妈妈们都过来了。”
常晞亲了亲儿子的小脸蛋，这才起身整衣，去了抱厦。
何沐阳则叫来了乳娘，让她们把孩子抱下去，自己穿上衣裳去了外院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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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氏才刚刚进宫，走之前特意花了大功夫，把家里的事用心安排了一番，管家媳妇们过来，也不过是回几句话，没什么要紧事，不大一会儿就料理完了。
回屋时，何沐阳正好也从外间回来，两人在院门口碰了个正着。
常晞不由得笑了起来。
带着几分潋滟的秋水眼，含着粼粼波光，把漫天繁星的光彩都比了下去。
何沐阳不禁往前走了一步，似乎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你笑什么呢？”
常晞迎着他的目光，笑道：“咱们各自干各自的事情去，回家后一起对坐着吃饭，我挺喜欢这种感觉的。”
何沐阳微微一怔，稍微一想，便体会到她平淡话语里隐含着的深意。
他的心头涌上一股淡淡暖意。
“放心。”他的语气里透着几分郑重：“我会保重自身，小心行事，守好咱们这样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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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晞本是随口一说的，此时见他答得郑重，自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今天有你爱吃的煨火腿。”她略有些不自然地转移了话题，以为内心的那点羞意被隐藏得很好，却不知道自己的脸如霞烧，绯若桃花，全落在了何沐阳饱含笑意的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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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荣居里，老太君鼻梁上架着玳瑁眼镜，正在看邹氏从宫中传递回来的讯息。
“九皇子妃的胎气甚稳，由太医院掌院照拂着身子，一应饮食起坐，还有太后娘娘身边的建蕙嬷嬷看顾，一切安好。九皇子日日住在正宫，嘘寒问暖，十分关切······”她一字一句地读着，紧锁的眉头舒展了不少。
“那就好······那就好······”她呵呵笑着，合上了信纸，朝着常晞道：“看来是我们多心了，我总想着大姐儿一个人在宫里不易，生怕她受一点儿委屈，不免有些草木皆兵了。”
“您也是关心大小姐······”常晞温和地笑着。
林妈妈奉上了茶水：“您这回可放心了吧！”
“嗯！”老太君接了茶，却不急着喝，而是对常晞笑道：“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怀孕的怀孕，全靠你一个人操持，累坏了吧！你太太再有一个来月也就回来了，你再坚持一阵，等她回来了，你好好歇几天，老二闲着也是没事，让他领你出去转转也好，两个孩子就放在我这，我替你们看几天。”
常晞却知道，老人家上了年纪，是万万不能劳累的，何况恂哥儿和恬哥儿比平常的孩子还更闹腾，老太君屋里的人也不多，哪里能看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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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太太回来再说吧。”她笑道：“到时候，世子爷和我可要先瞧瞧小皇孙殿下，只怕还舍不得出去逛呢。”
一句话逗得老太君更开怀了。
“你说得也是！”她大手一挥：“反正还有些日子，到时候再说吧。”
常晞笑着答应下来。
她没有告诉老太君，何沐阳已经查明，九皇子的宫里，有个庶妃刚刚没了个孩子，一尸两命······九皇子怀疑是九皇子妃做的手脚，心怀不满，当着宫人的面，把自己惯用的东西全搬了出去，之后再也没给过九皇子妃一次笑脸。
牵扯到宫闱之事，谁是谁非，实在很难说清楚，因此何沐阳特意叮嘱，千万不要告诉老太君，免得老人家白白跟着忧心。
常晞恭敬地行礼退了下去。
老太君笑容微敛，低头摩挲着那张薄薄的信纸。
“你看······老二他们，像不像有什么事瞒着我？”
林妈妈心里咯噔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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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真的有事瞒着，那也必定是会让老太君伤心或是动气的糟心事，世子爷要瞒，就必定有瞒的道理······
“老奴倒没瞧出来有什么不妥。”林妈妈笑道：“只是世子爷最近有些忙，不常在家里，可但凡在家里时，没有不来给您请安的，可见并不是故意要躲着不敢见您的。”
“他倒不是故意躲着我，可我现在眼神不好了，老二又是个七情不上面的，我实在瞧不出他有没有事情瞒我。”老太君喝了两口茶，摇头微叹道：“就算他有事不告诉我，我也知道，是顾虑我这身子骨，怕我受不住······我也不想白叫他们替我担心，这才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罢了······”
语气中透着些许怅然。
“您又说这样的话了！”林妈妈忙上前解劝：“您的身子骨硬朗着呢！太医也说了——”
“不用你说好话来宽我的心。”老太君豁达一笑：“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人活百岁，哪有不死的，不过早晚罢了，有什么好避讳的？”
也不等林妈妈再说什么，她自己就先转了话题：“老二又忙什么呢？好不容易在家歇一阵子，还是这么着三不着两的，一天到晚摸不着人影！”
这事老太君已经不是第一次提起了。
林妈妈斟酌着道：“左不过是跟金家的桓爷、文家大爷、柳家小爷那几个相熟的好友出去吃饭喝酒吧。”
老太君含笑盯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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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妈妈忙道：“老奴还听说，宫里有些风言风语，说清水巷的大爷如何如何，传到了太后娘娘宫里，惹出了些不痛快，世子爷少不得要腾出些时间来料理。只是这事儿只是传言，还没有查证清楚，这才没有跟您回禀······”
老太君对何鸿阳的失望早就不止是一件两件事了，积累得多了，便也麻木了。如今又加了一件，她倒也并不觉得十分气愤。
她只是有些心疼老二。
何鸿阳是大哥，自己捅出篓子来，却没本事平息，还要弟弟去帮他善后······
“都出了家门，还这么不消停······”她淡淡地道：“去把伯爷叫来吧，人已经分出去这么久了，家里也该改改口了，别叫旁人听见了，还以为是我们两家没分干净呢！”
林妈妈哪里敢再多话？立刻答应着去了。
没几天的功夫，家里上下的称呼就全改了。
何沐阳成了大爷，何沛阳也顺次往上提了一位，成了二爷。
何沐阳还有个世子的名位，因此逸养斋上下倒也不必改口，还跟以前一样，叫世子爷就行了。一时间，“世子爷”、“二爷”的称呼很快就在家里叫开了。
从此，何鸿阳的位置也彻彻底底地被挤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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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事根本不可能瞒得住，何况也没有人想瞒着，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清水巷。
何鸿阳的脸色阴得能滴出水来。
老二，你好算计！
何鸿阳的手紧紧地攥着桌角，盛怒以极！
是他媳妇故意设计来陷害自己，自己好不容易把京都的闲言碎语压伏下去，他却转头把事捅到了宫里，让自己彻底在皇上和太后跟前没了脸，他再假惺惺地出面周旋，哄得宫里、家里，人人都以为他何沐阳宽容大度，不计前嫌······
何鸿阳气得胸中血气翻涌，连脸上的肌肉都微微抽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