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鬟应声而去。
过了许久才折了回来,急声道:“奶奶没看错,确实是小钦大奶奶的两个陪嫁丫鬟,她们说是奉了柳家大嫂子的命,要陪着柳家大嫂子到上房去,看看咱们家太太!”
怎么能让第一次上门的亲家嫂子亲自去慰问病人?成何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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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奶奶不禁皱起了眉。
常晞闻言,目光微闪。
“柳家嫂子的身边,怎么会是钦哥儿媳妇的丫鬟陪着,而不是她自己的丫鬟陪着?”
那丫鬟忙道:“也不知是谁在新奶奶面前走漏了风声,说咱们太太身子十分不舒服。小钦大奶奶听了,急得了不得,当时就要下地去看,却被柳家大嫂子给拦住了,说新娘子揭盖头之前,双脚是不能落地的,否则太不吉利。小钦大奶奶就说,长辈不舒服,自己不能在身边服侍着,心里实在不安。柳家大嫂子就主动提出替她过去看看亲家太太,也算是替小钦大奶奶尽尽孝心了。”
这是什么话?
俗话说的好: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女家的姿态高一些,这才是常理。可现在,这新媳妇才刚刚进门,屁股都没坐热呢,就连带着娘家嫂子都要到亲家太太那里去问汤问药,伏低做小了。
这要是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待她们常家?
以后还有什么人家敢跟常家做儿女亲家?
自己的一双儿女可都还没说亲事呢!
四奶奶急得立刻站了起来:“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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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什么也得把亲家嫂子给拦回来······
常昭也想跟着过去,没想到却被常晞给拉住了。
“大太太的脾气,你我是知道的。”常晞低声道:“要是看见我们也过去劝和,她面子上挂不住,为了在亲戚面前争一口气,不仅不会就此罢休,恐怕还会再生出什么添乱的事来,也说不定!”
这说的也是······
没想到,这个柳家大嫂子看着不声不响的,其实却是个狠角色······
常昭想了想,道:“那就找个由头,把大嫂给叫出来!四嫂一个人去拦,恐怕拦不住!”
常晞微微点头,款步走到了常大奶奶身边,低声道:“我有些不舒服,大嫂给我找间空屋子吧,我想出去歇一会儿。”
她才刚出月子没多久,大奶奶以为她是疲累了,或者是涨奶不舒服,便连忙跟在场的客人们打了招呼,扶着常晞的手出来了。
“后头小跨院正好空着,你先去我屋里坐坐,我这就赶着叫人去收拾。”
“不必了,我没什么事!”常晞把柳家嫂子往大太太屋里去的事简单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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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奶奶听罢,却没有急着过去解劝,而是面色一沉,半晌没有说话。
这可是儿子的大婚之日,是一辈子一次的大事!
从前,她处处容让,不过是想着婆婆再怎么不济,对孩子们还是真心好的。可没想到,越是迁就,反倒越是让旁人没了顾忌,越发的肆无忌惮······
她极力地深呼吸了几次,才勉强压住心头的愤懑。
常晞见她的脸色不对劲,心里暗叫不好。
看来大房婆媳的关系,远比她们以为的更糟糕······
可当务之急,还是得先保住体面,让孩子的婚事平平安安过去才行。
“大嫂先别急着动气······”常晞还欲再劝几句,却被大奶奶抬手制止了。
“你不必多说了,我都明白!”她静静地开了口:“不过,我们都是小辈,去劝也未必管用,我这就让人去告诉公公一声,请他亲自来定夺吧!”
这是不打算替大太太兜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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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晞想了想,又问:“大嫂想让谁去报信?”
这话问得就有些意思了。
刚才大奶奶已经说了派人去,那自然是派自己屋里的丫鬟了,可常晞还是多口又问了一句。
大奶奶微微一转念头,立刻就明白过来。
要是自己的人去,万一婆婆事后又追查起来,就会知道是自己捅出去的,到底不好······
自己真是气糊涂了,竟连这样的事也没考虑到······
她握了握常晞的手,道:“雁儿和前院的一个妈妈相熟,就让那妈妈出面去说!”
这样最好!
常晞见大奶奶又恢复了平时的理智,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便也放下心来。
“刚才既然说了不舒服,为了不让人疑惑,还是请妹妹出来稍坐一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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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自然。”
常晞笑着点头,由大奶奶的小丫鬟翎儿领着,往后院里去了。
花厅里人多,到处闹哄哄的,她早就想出来透口气儿了!
她对翎儿道:“就在后院子里四处逛逛吧,也不必去屋里了。”
玉露在假山底下的朱漆小亭子里铺了块帕子,扶着常晞坐在了桐木小凳子上。
背面是一丛一丛的假山,前头对着一条蜿蜒的山子石小径,两侧遍种着大片的紫花苜蓿,深深浅浅的紫色,重重叠叠,在秋风的吹拂下微微晃动着,形成一片流动的花海······
常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自己有多久没像现在这样,静静地坐在屋外,闲看美景秋色了?
她的目光渐渐转向了周围的亭台树木上。
说起来,自己因为不喜大太太,每次来枫叶胡同,都是跟旁人一起行动,偶然独自回来一趟,也不过略坐一坐就走了,很少有心思仔细游赏这院内院外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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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细细一瞧,倒觉得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石一瓦,无不透着古朴考究之意趣,不似那些寻常暴发户的家里,为了追求富丽辉煌而一味的堆砌穿凿,反倒连景物最本身的美感都给弄丢了。
常晞在这里静坐了良久,只觉得神清气爽,凡虑顿消,头脑更是一片清明。
“咱们可要回去?”玉露小心翼翼地问着。
“再到别处看看吧!”
难得有这样的闲暇时光,还是各处都逛一逛才好。
她又站起身,一边往里走,一边惬意地观赏。
转过一道长长的游廊,就到了荷花池边上。
此时天冷,残荷凋败,叶茎干枯,凉风一吹,残叶便发出低微的呜咽之声,颇有几分荒凉萧索之感。
翎儿觉得这里有些冷飕飕的,就想请常晞移步别处看看。
一抬头,却发现常晞正饶有兴味地打量着靠近岸边的一簇破荷叶子,看得十分仔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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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有什么好看的?
翎儿微微侧过头去,心里十分不解。
正走到池岸一半左右的位置,常晞手抚着岸边的白石柱子,仔细往水面上看去。
冷不丁的,竟突然听见身后响起一道男子的声音。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常晞吓了一大跳!
当日过节时,何鸿阳和大奶奶合伙诱骗自己的事,下意识的又从脑子里蹦了出来!
她冷冷地回过头,脸上一片寒霜。
身旁的翎儿也被吓得一激灵,下意识地往前冲了一步,大声喝道:“什么人?”
看清了来人的样貌后,满腔的紧张顿时化成了意外和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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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爷······”
常晞也怔在了原地,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呆头呆脑的样子全落在了何沐阳眼里。
他只觉得十分有趣。
“世子爷怎么在这儿?”常晞回过神来,不由得嗔道:“过来也不先说一声,难道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的!”
一旁的翎儿听着,不由得暗暗咋舌。
姑奶奶怎么敢这么跟夫婿说话?
都说何家世子爷寡言冷面,被姑奶奶这么一抢白,肯定要生气了!
她有些忐忑地朝着何沐阳望去。
何沐阳却笑道:“还以为你听得出我的声音的。我听说你不舒服,就过来看看,刚才在后跨院里找了一圈,也没见到人,正想着该到哪儿找你,没想到就在这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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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觉得屋里气闷,才出来走走的,并没有不舒服。”
常晞微笑看了何沐阳身边的浅碧一眼。
“不干她们的事。”何沐阳笑道:“是我让她们一有事就来告诉我的。”
说着,他也上前了几步,负手走到了空荡荡的池塘前。
“你刚才看什么呢?”
常晞笑道:“我在猜这片池子里,哪些地方的藕长得最好。”
看了半天,原来竟为这个?
一旁的翎儿听了这话,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姑奶奶别见怪!”她忍着笑解释道:“奴婢只是没想到······”
何沐阳也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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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禁问了一句:“你想吃莲藕了?回去就让人买些。”
她哪里是为了吃?不过是随意逛逛,打发时间罢了!
常晞忙道:“家里什么都有,也用不着再买了。前头的宴席都完了吗?”转移着话题。
“还早呢!”何沐阳摇了摇头:“没想到,那位柳家公子看着斯斯文文的,其实却是海量,我出来时,大哥的眼神都有些发直,四哥已经喝得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像是想到了那情形似的,常晞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打趣着和何沐阳:“世子爷这个时候跑出来,恐怕不光是为了寻我,更是为了躲酒吧!”
她的神情轻松,眉眼舒展,樱桃般的一抹朱唇噙着明快的笑意,何沐阳看着,只觉得自己的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