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时不同往日。”王廷帧使劲揉了揉额角，勉强耐着性子跟她解释：“我也不妨告诉你，郡马这趟进宫，可是有大事要办的！你要是执意跟着去，万一给郡马添了乱······”他深深地看了妹妹一眼：“你和郡马的夫妻情分，恐怕也就彻底走到头了······”
瑞敏郡主被他这话里的深意彻底惊住了。
“你也看出郡马他······”她紧紧咬着嘴唇，满脸的不可置信。
自己贵为天家之女，要门第有门第、要模样有模样，哪里还配不上他了？他凭什么这么对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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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敏郡主的眼里溢满了愤懑和不甘心。
王廷帧看着这个从小被宠坏了的妹妹，心里只剩下叹息。
“我何尝不明白你对郡马的心思？只是，凡事过则必反，你越是用力去抓，就越会什么也抓不住。”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道理，从前母亲在时也没少教导你，可你就是不明白······如今既已闹到了这个地步，你若还想要他拿正眼看你，就听大哥一句，少生些事吧！从今以后，待他好一些，郡马并不是那种铁石心肠的人，迟早还是会回心转意的······”
瑞敏郡主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如一具木雕泥塑。
如此这般的劝了半日，王廷帧只觉得身心俱疲。
按理，这样的话，本不该由他一个当哥哥的去说。
只是如今，家里实在没了人，妹妹又一向跟妻子不对付，不肯听妻子的言语。所以，再怎么不合适，也只能由他来说给妹妹听了。
至于能听得进去多少，也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往后的日子，终究还是得靠她自己过。
他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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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厅和东西偏厅，所有的椅搭桌围一律换成大红妆蟒的，上房里再添上几件像样的陈设玩器就行了。”
正屋里，邹氏正跟甄妈妈商量着添换家里布置的事。
何栎辉的生辰就快到了，因着上头还有老太君，且何鸿阳分家一事还没料理清楚，到处都乱糟糟的，所以邹氏的意思，今年何栎辉的生日，简单操办一下就完了。
“我记得库里还有一架大红缂丝“满床笏”的围屏，还有那一套攒珠玻璃樽，通远石的石头盆景，把这几样拿出来摆摆。等到了正日子，就在府后头花园子里摆上十来桌酒，请家里的远近亲戚们来热闹一天，也就是了······”
甄妈妈一一答应下来。
消息很快传到了沐姨娘的耳朵里。
她立刻精心装扮了一番，到外院去给何栎辉送汤饮，顺便探探他的态度。
没想到他对邹氏的做法丝毫不以为忤。
“也不是什么整生日，用不着大肆操办。”他大手一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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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家分家的事早就传了出去，现在，外头等着看热闹的人比苍蝇还多，自己要是认真做起生日来，岂不正好给了那些人上门来的机会？
如今，邹氏的做法正好撞在他的心坎上，他自然乐得同意了。
沐姨娘却气得直咬牙。
儿子要分出去，她却是出不去的，没了儿子做靠山，伯爷待她的心思又渐渐的淡了，以后还有几十年的日子，自己可怎么熬！
难不成，以后真要从邹氏的手底下讨生活了？
那邹氏被自己压了半辈子，以后翻了身，她还不得把自己拧出水来？
可偏偏伯爷就跟中了邪似的，处处都向着她，倒是把自己给冷下来了······
沐姨娘心情复杂地回到了小院里。
远远的就听见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这在平时倒也没什么，可在今天，却显得分外刺耳。
她不由得循声望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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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内院里扫地的两个粗使丫头子，正坐在院子外头柳树下的石凳子上呢。
“······听说了没有，亲家太太一大早就来给咱们老太君请安，结果坐了不到一刻钟，就出来了······”
“还不是为了分家产的事，过来磨牙的。”一个穿墨绿色比甲的丫鬟嗤笑道：“也亏得咱们太太好性儿，被人冲撞成那个样儿，还愿意陪着她坐坐，这要是换了旁人，早就来个关门不搭理了······”
“那分银子的事儿，到底是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还是那个绿衣丫头掩嘴笑道：“要是对分家的结果满意，那裘家人还用得着上门来做低伏小的，给大爷和大奶奶讨人情？”
两个人嘻嘻笑着，根本没看见在她们身后不远处，被气得脸色铁青的沐姨娘。
这些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主子们的事儿，也是她们能浑说的？
难怪这么大岁数了，还只能做个给人家扫地吃灰的下三等奴才！
心里虽然恨极，可她自矜身份，到底也不能真跑去和下人们对嘴对舌的。
她想了想，也不回自己屋了，脚步一转，就往西跨院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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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大奶奶正领着丫头们收拾衣裳呢。
“您怎么来了？”看见沐姨娘过来，大奶奶先是吃了一惊，犹豫了一下，只得起身含笑让座。
这屋里收拾得热火朝天的，大奶奶更是容光焕发，比往日更精神了许多······
沐姨娘看在眼里，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你倒是得了意了！
她也不说话，也不坐下，只是里外四处看了几眼，奇道：“大爷呢？今儿不是不当差吗？”
大奶奶忍不住嘴角微抽。
大爷去了哪，怎么会跟她说？
不过，她当然不愿意承认自己连丈夫的行踪也摸不着，被这个不当不正的“婆婆”轻瞧了自己去。
于是她只是笑道：“大爷有事出去了，您要是有话，只管告诉我，我回头告诉大爷一声，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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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姨娘一声也不言语。
她是来找儿子商量，想跟着他出府的。
她已经想到了个绝好的主意。
那就是借口身子不好，自请到庙里去修行。
邹氏自然是乐意的，到时候，家里不过一年半载的，给寺里送去一笔安置银子，又不会天天派人去查她的行踪，自己再顺势往儿子家里一搬，只在府里去送银子之前，回寺里住上几天，应个景儿也就完了。
寺里省了她的嚼用，又能白得一份银子，这么便宜的事儿，那些尼姑们自然没有不应承的道理！
只要儿子肯开口，帮自己在伯爷面前好好说说，这事儿也就十成了！
只不过······
眼前这个儿媳妇愿不愿意自己过去住，那可就难说了······
因此，沐姨娘一个字也不肯在她跟前提起，只是随便问了几句话，便自顾自的回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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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文杏上来递了一杯茶，压低了声音道：“您说姨奶奶这个时候过来，是为着什么事？”
“她还能为着什么事？”大奶奶低下头去喝茶，慢悠悠地道：“还不是想让大爷接她出去住？”
“那······”文杏的面上闪过一丝忧色。
太太还健在，姨奶奶只能算半个主子，要是真的跟过去了，以后跟大奶奶可怎么处呢？
每天给姨奶奶晨昏定省？那也太卑下了些！
关起门来各过各的？毕竟是大爷的生母，恐怕大爷心里会不自在······
真是横也不是，竖也不是。
可大奶奶却笑了起来。
大爷又不傻，怎么可能会接沐姨娘出去住？
儿子离家，把老子的妾室也给带走了，天底下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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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把她留在家里，大爷才好跟公公婆婆交代。况且，以后也可以打着探望长辈和姨娘的名头，时常回来走动走动······见面三分情，老太君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万一以后他们两口子有个什么难处，老太君自然也不会坐视不管······
她冷笑了一声，吩咐文杏：“今天沐姨娘过来的事，不必特意告诉大爷！”
文杏连忙屈膝应是。
“对了。”大奶奶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道：“一早就听说领翠轩来了人，是些什么人？”
“听说是二奶奶娘家的什么亲戚。”文杏小心地回道：“我这就过去打听一下。”
大奶奶却摆了摆手。
“不必了！你先领着她们，把衣裳箱笼都按四季装好，只留几件惯常穿的在外头就行了。”
常家能有什么了不得的亲戚？
反正都要走了，管她们做什么？先办好自己的事儿要紧。
她端起茶来，又喝了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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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亲戚，其实只是海家派过来的两个婆子。
“我们家公子一早就安插了人手，沈姑娘刚一踏出京都的城门，就有人报与我家公子知道了。”说话的婆子言语十分爽利：“为了怕您担心，公子特意派了我们来告诉一声。如今沈姑娘已经走到宿州境内了，一路上都平安，请您放心就是。”
常晞闻言，不由得暗暗感慨起来。
那个海公子行事如此周全，又对沈清文如此上心······沈清文想要躲开他，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们家公子有心了。”常晞笑着应酬两个婆子：“回去替我道声谢。”
领头的婆子笑道：“奶奶太客气了，我家公子说了，是他该多谢您才是。等沈姑娘平安到了地方，我们会再过来给您报信的。”
常晞笑着点了点头，问了问沈清文一路上的情形，又留了两个婆子吃饭，让薛妈妈去作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