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妈妈笑着一指门口的两个中年妇人:“这是太太给您找的两个做药膳的厨娘,都是北方人,以后就拨到内院的小厨房里,专门给您做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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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人连忙上前来给常晞行礼。
两个人都穿得十分朴素,头上戴着包头巾,看面貌举止言谈,确实是地道的北方人。
可是······上头还有两层婆婆呢!常晞怎么能自己独占着两个厨娘,岂不太僭越了?
常晞忙道:“婆婆爱惜,儿媳妇自然感激,只是我进府时间还短,太婆婆和婆婆跟前还没孝顺一天,实在是受之有愧。”
甄妈妈也是个聪明人,稍一转念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二奶奶的顾虑也不无道理······
只是如今太太正在兴头上,谁劝了都不听的。
她虽然比别人有体面,可说到底也只是个仆妇,有些话也不好说得太深了······
于是,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青荣居的方向,笑道:“老太君最疼爱曾孙,听说您虽然免了晨昏定省,可晚间还是会去老太君那里坐坐,老太君见了您,肯定会很高兴。”
这是暗示常晞去求老太君出面,或是把这两个婆子要走一个,或是吩咐下来不只是给常晞用的,都可以解了常晞眼下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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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晞也明白她的意思。
可她却不打算这么做。
上下等级有别,太太才是她的正经婆婆,哪有越过婆婆,直接去找太婆婆给自己撑腰的道理?
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出面,直接去跟太太说一说,就算太太一时心里不痛快,可总不至于拖出什么疙瘩来,以后更难解。
晚间何沐阳回来时,很快就听说了邹氏给常晞找了两个做药膳的妈妈一事。
“是单给你一个人用的?”他奇道。
常晞只得点了点头。
何沐阳不以为意地道:“我知道了。”转身就进了盥室去洗澡。
还以为他会想帮自己去说说的,谁知道只是这么轻轻带过······
常晞不由得腹诽了几句,自己埋头歇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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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何沐阳休沐,夫妻俩一早起收拾停当,就去了邹氏处。
邹氏见儿子来了,果然十分高兴,笑着拉他在自己身边坐了。
大爷一家子都还没来,只有何沛阳和萧合环坐在下首。
“二哥!二嫂!”何沛阳一如既往的活泼开朗。
何沐阳也含笑朝他点了点头。
“如今我们都在外头忙着,家里要多靠你了。”他嘱咐了弟弟几句,又问起邹氏的身体来。
“我很好。”邹氏笑道:“你三弟前儿荐了一个黄太医来,真是好脉息,吃了他几剂药,到觉得身子比往年还轻快了不少。”
“听说母亲赏了两个厨娘给二儿媳妇。”他正色道:“眼看着天越来越热了,您的胃口弱,我看,还是拨一个厨娘给您用吧!”他说着,就转头跟常晞道:“回去你就把人给送回来一个。”一副不跟人商量,直接吩咐的语气。
常晞心里大喜。
儿子关怀母亲,既孝敬了太太,又解了自己的围,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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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沛阳的目光一直就没离过自己的妻子,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二哥二嫂,他就暗暗留了心。
等众人去老太君屋里吃过饭以后,他就悄声问萧合环:“你可是也想要单独的厨娘?”他斟酌着道:“如今二嫂正怀着孕,母亲刚给她找了厨娘,咱们要是也提出要人,恐怕会被人觉得是在跟二嫂打擂台······你要是想吃北方菜,我可以去跟二嫂说说,让厨娘们空闲时也给你做几道菜,这样好不好?”
萧合环闻言一怔。
她没想到三爷会这么细心······
非常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何沛阳竟然被看得红了脸,低下了头去。
一时间,萧合环心里百感交集,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见妻子迟迟没有动静,何沛阳还以为她是不满意自己的做法,他想了想,一咬牙道:“我去跟母亲说,也给你找个北方厨子来。你只别做声,别叫人以为是你的主意,那就不好了。”
他说着,起身就要去找邹氏。
萧合环回过神来,急忙拉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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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爷想到哪去了?”她不由得展颜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罕见的温柔:“我只是觉得二哥和二嫂两个感情很好,这才多看了两眼,并不为别的。”
“真的?”何沛阳疑惑地看着她,还有些不信的意思。
进府这么多年了,萧合环从来没打心底里瞧得起这个丈夫,可今天,也不知怎的,面对他坦荡真挚的目光,萧合环心里发虚,一时间竟有些不敢正眼看他。
“太太那里还等着咱们过去说话呢!”她只好催促着何沛阳:“咱们赶紧过去吧。”
话语中竟然用上了“咱们”······
何沛阳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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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多日,何沐阳不是去宫里当值,就是去外书房,有时直到三更天以后才得回来。
邹氏担心得不得了,每次见着常晞,都拉着她的手问:“知道他都在忙些什么吗?可有好好吃饭没有?书房里会不会太冷?要不你派个人去送些汤饮去,顺便问问。”
常晞前阵子进宫见九皇子妃时,曾听到了些风声:三皇子自请代父出征西北,而皇上居然欣然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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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来代替御驾亲征,太子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可皇上此次却一反常态,把三皇子推了上来,太子那里难免会有些想法。
何沐阳是有分寸的人,既然如此急着商讨对策,或许事情比她以为的还要紧迫······
不管怎样,她们这些内宅之人,知道的情况毕竟不多,是不好随便干涉的,免得反而扰乱了他的判断。
于是常晞委婉地劝道:“外书房有幕僚在,想来是有很要紧的事,咱们派人过去恐怕不方便。等世子爷回来,我会劝他好好保重身子,以免祖母和父母担忧。”
邹氏见常晞不愿意去看,觉得她对丈夫并不十分上心,心里微微有些不悦。
待常晞走后,她想来想去,还是亲自准备了一份甜汤,由甄妈妈陪着去了外书房。
远远的,就看见两个身材魁梧的壮汉一左一右的守在门口,颇有些“两人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邹氏看着就吓了一大跳,忙问:“那是两个什么人?”
甄妈妈只得细细认了认,半晌才道:“好像是世子爷身边的李家兄弟,原是家里的世仆,当年也跟着世子爷上过战场的。”
难怪杀气这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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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氏不自觉的抚了抚胸口,心里有几分打退堂鼓的意思。
那李家兄弟何等眼尖?早就看见不远处来了两个妇人,其中一个看着还不到四旬,可他们两个可都是认识的,那分明是世子爷的母亲,府上的太太!
世子爷虽然吩咐了谁来都不许打扰,可······
李老大犹豫了片刻,马上做了决断,对弟弟道:“你守在这里别动,我去跟里头回禀一声!”
他说完,就往后倒退了几步,一双环眼仍然朝四下望着,十分的警觉。
见已经有人通报了,邹氏无法,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还没走近,就听见里头传来一阵桌椅挪动的响声,随之而来的还有许多人纷乱着急的脚步声。
叫了这么多人,看来真是有重要的大事在商量······
邹氏心里暗暗后悔起来。
很快,何沐阳就从里头推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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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什么事?您怎么亲自过来了?”他的脸色肃然,连忙请邹氏进屋。
看见儿子的双眼都熬红了,她心中大痛!
“你别担心,没有什么事,我是看你最近常在外院,就过来看看你在干什么。”
她一边说着,一边心里又有些埋怨起来。
“怎么也不喝些降火明目的茶?”她看了旁边的杜安一眼:“身边服侍的人也不提醒一二!”
杜安连忙把头恭得更低了,一副虚心认错的样子。
何沐阳却觉得母亲似乎是话里有话。
杜安是帮着他料理外头事宜的,又不是贴身的小厮,哪里管得到这些起居小事?
他只好笑道:“屋里有刚泡好的桑菊饮,我已经喝了两碗了。外头太阳大,您进来歇歇吧。”
这下邹氏也无话可说了,看着辛勤的儿子,再看看书桌上那青瓷器具里装着的清凉降火的桑菊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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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看自己手里提着的整整一罐玫瑰蜂蜜甜汤,看起来是那样的甜腻而不合时宜······
毕竟不是从前了······
儿子已经娶了亲,自有人会照料好他的饮食起居,自己还跟着瞎操什么心?
她心里只觉得空落落的,竟然站在门口发起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