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此,徐安目光一变,稍显凝重道:“吴应雄?为何是他?他虽位极人臣,但有陛下在,他也仍未到能左右朝廷的地步。他谋杀太子的动机是什么?又是通过什么手段令太子染病而亡?”
“要知道,太子尸身回京后,太医院首亲自验尸,都未能看出他有被谋杀的迹象。”
萧尔沁冷笑道:“呵呵,你能引出孤王,当也是个聪明人,岂会看不透其中隐晦?”
“徐某不敢自诩聪明,还请殿下明言。”
“哼!你纵然不知其中隐晦,当也知道吴应雄为何敢与太子作对,是吧?”
“是。太子乃为下任皇帝,日后执掌天下。朝廷百官若非蠢材,都不会轻易与太子交恶,即便是吴应雄也不该例外。但他既然敢与太子的政见悖逆,私下有针锋相对之意。那便只有一个可能性,是陛下授意而为。吴应雄是陛下用来平衡太子权势的棋子,也是太子的磨刀石。”
“既知如此,那你岂会不知吴应雄杀人的动机?吴应雄既是陛下用来平衡太子的棋子,便说明他难免会得罪太子。太子睚眦必报,不管吴应雄背后有何苦衷,太子一旦登基都不会放过他!吴应雄深知这点,为了他吴家的未来,也为了自己的权位,他能对太子起杀心,并不奇怪!”
“殿下的意思是吴应雄因与太子交恶,未免日后太子登基为帝之后报复,于是便趁着太子北巡之时,暗中谋害了太子?”
“没错!太子之死,绝非染病,而是中了某种奇毒而亡,就连太医也查不出猫腻。吴应雄深知太子上位之后,便是他吴家倾覆之时。继而,先下手为强,毒杀太子,并伪装成染病而亡的样子。当中,太医院与随太子出巡的太医都已被吴应雄收买。太子一死,陛下就不得不重立太子,而京中七子皆与吴应雄关系和善,不论立谁,日后都不会动他吴家!”
“殿下所言倒也深有可能。如果我是吴应雄,得罪了储君,恐怕我也会早早为自己准备后路。乃至于谋害太子,令他无法上位。但徐某有所疑惑的是,殿下在这当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哼!吴老狗暗中毒害太子一事,实为一石二鸟之计!太子在孤王的领地内身亡,陛下虽表面不讲,但实则已对孤王生疑。一旦太子死于奇毒的真相被曝出,那么所有人都会认为是孤王为了夺位而谋杀胞兄!吴应雄便可借此,利用陛下之手将本王一并除去!他知道孤王与太子素来亲厚,若分开身,孤王必会彻查太子死因!他又怎会放过孤王?”
“然后呢?”
“漠北由孤王镇守,本就固若金汤。但你可知,为何太子仍要不胜其烦,三次巡视而来?”
说到这,徐安浅笑着,摇了摇头,并摆手示意萧尔沁明言。
萧尔沁道:“因为太子已经预料到自己有危险,深知吴应雄会对他下手,故而借以巡视之名,三度来漠北巡我。名为巡视,实则是向孤王求救。太子已数次对孤王说过,若他有朝一日暴毙而亡,就绝对是死于吴应雄之手!”
“哦?所以殿下制造了御史惨案,并构陷在吴应雄身上,其实是要为太子复仇?”
“对!吴老狗深受父皇宠信,就连太子数次上奏,暗指吴应雄有不轨之心,父皇都不愿相信。想扳倒此人,为太子复仇,绝非易事。所以,孤王只能兵行险招,孤注一掷,以台府众人之死栽赃给吴老狗,令他下狱!台府为三司之一,直隶父皇,乃天子拳齿。台府若灭,父皇必会震怒,也才会严办吴老狗!”
“竟是如此?但据徐某所知,屠杀台府之杀手是出自幽灵暗卫。殿下身在漠北十几年未回过京都,是如何控制暗卫杀人的?”
“这不是很清楚了吗?幽灵暗卫,乃是台府的中坚力量!整个朝中能策反他们之人,除了父皇,就只有太子!而太子三巡漠北向孤王求助之时,已经将曹怀兴手下的暗卫交予我手,并指明他若有意外发生,便让孤王以暗卫扳倒吴老狗!”
“这么说来,果然是太子策反了曹怀兴。但你扳倒吴应雄的方式有很多种,为何偏偏要选择屠杀台府这么极端的方式?还有,孙大夫是太子的老师,也是一名忠臣,你杀了他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太子?”
“哼!孙鹤顽固不化,本就该死!他手上掌握着幽灵卫真正的精锐,却用来密查孤王的皇叔,而不是除去吴老狗这个奸臣!空有愚忠,而食古不化!太子第三次巡视漠北之时,他若带着幽灵卫精锐随行,吴应雄岂能轻易得手?但他却为了查处孤王的皇叔,留在京中,致使太子身边无人可用,才遭遇毒杀而亡。孤王岂能留他?正好就借他和整个台府吏员之死,让他去陪九泉之下的太子!”
“所以你是出于对孙大夫的记恨,加上要扳倒吴应雄为太子复仇,才出手屠灭了整个御史台?”
“正是。”
“那梨园那时,狼卫出手袭击徐某等人,又是怎么回事?殿下既是主谋,为何要派狼卫来?这岂不是自曝身份?要派,你也应该派幽灵卫。”
说到这。
萧尔沁蓦然冷笑,道:“那次,不是孤王出的手!你太小看吴应雄了,他即便入狱,却仍能掌控六城兵马。你去见过他,当也知道他的深邃。孤王构陷他下狱后,他不难想到主谋就是孤王。”
“他绝非是那种甘愿受死之人!孤王也是暗查之后才知道,案发后,吴应雄通过户部、兵部与吏部之手,得知了我手下狼卫的信息。并通过绑架他们家人的方式控制狼卫,让狼卫自认是屠杀台府的杀手,以此让孤王惹上嫌疑!”
“那是吴老狗的临死反扑,绝非我本意。若是孤王出手,你岂还能活着?”
徐安听后,陷入了沉思之中。
若事实真如萧尔沁所说,那整桩案件便算是水落石出。
御史案的起因便是,权相吴应雄因与太子离心,为求日后自保,暗中谋害太子,试图更换储君之位。
太子洞察先机,三次前往漠北巡视,请求萧尔沁的帮助,并将曹怀兴和他手下的幽灵卫交给了萧尔沁。
太子归途中,遭遇吴应雄毒杀而亡。
萧尔沁得知后,决心复仇,记恨孙鹤执着于为十几年前的通敌案翻案,而枉顾太子安危,不齿为臣。
于是,指使已然叛变的幽灵卫杀手屠杀了整个御史台,并嫁祸于吴应雄。
吴应雄自知无力回天,临阵反扑,以狼卫的家人为威胁,迫使狼卫现身袭击徐安,以引出萧尔沁,拉他一同下水。
而在整个案件当中,御史案的主谋本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漠北王萧尔沁。
但太子之死,绝非正常,乃是吴应雄下的毒手。
一切听起来有理有据,合乎常理,真相或许就是如此。
徐安却不作表态,迟疑了半晌后,才道:“殿下能承认自己就是制造御史惨案的主谋,那不出意外的话,昨日行刺七大皇子的主谋,也是你了?”
萧尔沁却否认道:“荒谬!孤王再凶残,也不会对自己的兄弟下手。七子被刺,同样是吴应雄的临死反扑之举!他指使六城兵马司的人行刺七大皇子,唯独放过孤王。便是想让父皇认为,是我为夺储君之位而残忍弑弟,他是想拉我一起垫背!”
“站在父皇的角度,七子皆伤,唯我独善其身,那我的嫌疑就最大!毕竟七子重伤后,父皇要立储,就只能选我!不对吗?但若反过来想,孤王岂会这么愚蠢?”
徐安浅笑,微叹:“又是吴应雄,看来那老家伙当真该死。只是,殿下在我面前承认是主谋,接下来有何打算?”
“孤王一生磊落,自知屠杀台府,已犯律法,罪无可恕。待吴老狗身死之后,我自会现身与父皇说明一切,并自刎以正国法!但在那之前,我仍需活着,亲眼看到吴老狗被斩首!而你将小皇孙交出来吧!孤王可对你既往不咎,也不会捅破你设计绑架皇孙之事。”
萧尔沁一脸大义担当之色,平静接道:“你仍是你的两院监察使,不会改变,孤王绝不让你染罪。七子皆伤,孤王罪孽深重,已不堪为君。唯有先太子留下的遗孤,可为大统。”
“这利害关系,你不会不知吧?孤王甚至可以安排让你做小皇孙的老师,日后你可成一国帝师。如何?”
他蓦然抛出了橄榄枝。
徐安眉目一动,现出一抹受宠若惊的神情。
而后,幽叹道:“不得不说,殿下这个条件真是太好了,令卑职难以拒绝。谁拒绝,谁就是蠢货!但殿下的故事讲完了吗?”
“若讲完了,不如听卑职也给你讲一个故事,只是会与你口中所说略有不同!”
令萧尔沁听了,蓦然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