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却陷入了沉思,萧无忌做了几十年的皇帝,每日都得面对狡诈圆滑的朝廷百官,若无半点城府之心,怕是已然成了傀儡。
而他执掌权柄多年,稳如泰山,百官无不拜服,可见其心机何其深重,又怎会看不穿萧安儿这点小把戏?
萧安儿深居后宫,涉世未深,本就秉性单纯,跟老奸巨猾的皇帝比起来,连小巫都算不上。
在皇帝看来,她能提出这样的要求,不外乎是看上了哪家的公子,怕直言说出来会遭到反对,故而以邦国大义来“粉饰”,并加以神鬼之说来修饰罢了。
天底下哪有什么神仙鬼怪?
萧无忌自然是深刻明白这点,但细思之后,却又觉得萧安儿所说其实也不是全无道理。
至少有一点,她说得没错!
大乾朝正值多事之秋,先有储君而立之年突然离世,后有御史台覆灭,再到六皇子被刺于天子眼皮底下林林总总都在隐喻着大乾朝的时局将迎来改变。
萧无忌虽不相信所谓的神魔传说,厌胜之术,但萧安儿提出冲喜,并擂台招亲一事,其实也不算过分。
相反,他已垂垂老矣,说不定哪天就驾崩了。
萧安儿是他最小的公主,也是他最放心不下的,如果说她自己有了喜欢之人,而那人又值得托付终身的话,站在皇帝的角度,他并没有理由拒绝。
再者,经过先太子亡故,台府被灭,六皇子遇刺这一系列事端过后,皇城确实已然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神鬼之说可以否定,冲喜却是一贯的习俗。
若说能迎来一次公主大婚,举国同庆,既可解决了萧安儿婚事,又可借机抹去城中的阴郁氛围,那又何乐而不为?
最关键的是萧安儿主动提出擂台招亲一事,恰好可以借机办成另一件“喜事”,喜上加喜。
如果在萧安儿的招亲会上,同时宣布新太子的人选,大局得以稳固,岂非极为合适?
新储君与新驸马同时确立,双喜临门,乃是美事一桩。
加上,要等的那个人也还需时日才能抵京,期间正好留出空余操办萧安儿的婚事,也省得内阁那些官员每日上朝都要问一遍:何时立新太子?
不如,就宣布在安儿的招亲会上,同时确立储君?
两全其美啊。
一念至此,萧无忌轻笑了起来,于是便佯装看不透萧安儿的心思,惊喜点头道:“朕的宝贝有此为国之心,实在令朕大感欣慰啊。既是如此,父皇岂有拒绝之理?”
说完,便看向守在一侧的武太监,接道:“传旨,命司天监择一良日,为公主殿下设擂台招亲。以京都为,方圆千里内之才俊皆要赴约,违者按抗旨论!另外,昭告天下,朕会在公主选出驸马之后,同时册立新储君。”
“至于,招亲会之事宜交由礼部、户部、宫廷司与宗人府,四部共理,一定要办得有声有色,不容有误!”
武太监弯着腰,道:“奴才遵旨!”
而后,便转身离开去命人起草诏书。
萧无忌这才扭头看向萧安儿,笑道:“丫头,如此你可满意?”
萧安儿开心点了点头。
“那此事就这么定了,具体事宜由四部主理,你可有意见?”
“额”
萧安儿闻言,却迟疑了一下,心中若有所思。
寻常的擂台招亲,分两种形式,一种是让各路才俊相互比试,选出最强的那位作为胜出者,便是驸马。
另一种则是,采取打擂的方式。
皇室设置一名擂主,接受天下才俊的挑战,胜出者便算入选,但最终选谁,由公主说了算。
相比之下,萧安儿肯定更倾向于后者。
心中不由暗道:神仙哥哥能从绑匪手中救下本宫,说明他武功盖世。
但俗语有云,高手都在民间啊
强中自有强中手,我大乾民间卧虎藏龙,要是神仙哥哥来了,无法入围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就是设置擂主,让各路才俊来挑战,本宫一旦认出谁是神仙哥哥,就授意擂主放水,让他胜出!
如此一来,本宫就可以嘿嘿。
但是要设置擂主,应该选谁去做这个擂主呢?
萧安儿思虑了片刻后,蓦然计上心头,狡黠道:“有!女儿还有一个要求!”
萧无忌道:“你说。”
“我要在擂台上设置两个擂主,凡能通过两位擂主考验者,便入了本宫的驸马名单!”
“哦?那你想选谁做擂主?”
“第一个,就是父皇的禁军统领。另一个就选御史台那个叫什么徐安的!”
萧安儿撅着嘴巴,说道。
听此。
萧无忌大皱眉头:“你要朕的禁军统领去做擂主没问题,但为何要加上徐安?他是一介文官,弱不禁风,哪里能守得住擂台?”
萧安儿却道:“谁说文官就一定弱不禁风的?即便大部分文官都是如此,徐安也是一个例外!父皇你想啊他刚刚破获了御史案,若手底下没两把刷子,岂能做到?本宫觉得他是个高手,必能守住擂台!”
实际上,御史案的主谋并未归案,此案不能说已经破了。
但此前,徐sir为了给大理寺和廷尉府争取时间,便先认定吴应雄是真凶。
以至于,此时天下人都认为此案已破,当然也包括萧安儿在内。
而以她的逻辑,徐安能破案,就一定身手不凡,怎会弱不禁风?
如此“谬论”,倒也让皇帝难免有些赞同,迟疑了半分后,道:“也行吧!但若他当真不会武艺,你就得把他换了,千万不能让人把他给打死了。”
萧安儿点头如拨鼓,开心大笑。
心中却另有一番想法:
哈哈,徐安那厮在秋茗馆之时,竟敢戳穿本宫身份,让大表哥送我回宫,简直可恶至极!
他一介文弱书生,哪会什么武艺?
本宫选他,就是要让他上台挨打!
反正后面有禁卫统领把关,初赛入选的人数再多也没事,后面都可以刷掉,只留下我的神仙哥哥即可!
那徐安自诩聪明?哼!她是不知道本公主的厉害!
本宫此计甚妙,既可借机惩治那个徐安,又能找到神仙哥哥,真乃妙极。
心中想着,萧安儿乐开了花。
入夜后。
远在约百里之外,林县青楼中听曲的徐安却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人生得意须尽欢,徐sir一朝穿越,贵为人臣,犹有空闲,哪能不寻欢作乐一下?
此时,沉浸在怡香院八大花魁弹奏的优美曲调中,已然忘我。
勾栏听曲,人生得意,夫复何求?
徐安有些醉了,差点没跳起一段科目三
杨宣抱着自己的金刀杵在一边,眼中尽是羡慕之色。
他们三人同来,总不能全部都喝酒,不然烂醉如泥之下,被人给扒了裤子都不知道。
杨校尉滴酒不沾,就是为了保护二人的安全。
庞奇难得放荡,也是喝得有些高了,振臂一呼道:“此情此景,美人如玉,香酒在怀,怎能不吟诗一首?大人,卑职不才,诗兴大发,忍不住要作诗一首,你不会介意吧?”
徐安浑浊的眼神,显然正在兴头上,便道:“来!让本官听听庞寺丞的诗文风采!”
“好!庞某献丑了!”
说着,庞奇目光投向一名前凸后翘的花魁,两眼放光,开始作诗:“美啊,姑娘绝艳,脸上两只眼,胸前两个瓜,大又圆。妙啊,姑娘妩媚”
但他的诗没有作完,徐安就快吐了,这也能叫诗?
敢情这大乾朝的人,都是莽夫吧?
看来有必要让他们开开眼界,于是徐sir便打断道:“去你妹的,这也叫诗?让本官教教你何为诗词!”
话刚说完,他就跳上桌子,大展文采,一脸豪迈之情,道:“且听我诗句!大江东去浪淘尽”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
“”
接下来。
在长达半个时辰的时间里,徐安还真是诗兴大发了,但脱口而出的。却是前世各大名家的著作
也不知道各大名家在天有灵,得知这货竟在青楼中念出自己的诗句后,会不会直接诈尸?
那一夜。
徐安大醉,庞奇大醉,杨宣大惊。
实难想到,原来徐大人竟深藏不漏,文采卓绝。
就他念出这几首诗,随便其一都是震古烁今的存在。
他是诗仙吗?
杨校尉服了,认定徐sir必是诗仙转世!
而三人不得而知,就在徐安大肆彰显自己“文采”的时候,其中一名花魁在震惊之余,暗自将诗句记下了。
不出意外的话,他诗仙的身份怕是瞒不住了。
大乾文坛巨匠,后来赫赫有名的“勾栏诗仙”正在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