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铘听了这话,长眸微抬很淡地笑,侧目瞥过来的一眼,着实,勾魂得很。
夏枳愣愣望着他,仿佛听见露水由花瓣滚落心间的声音,清脆悦耳,激发出无数小小的喜悦,令她心悸不已。
白铘说:“倒也不必特意跳给我看,发视频也行。”
话落,夏枳没回答,只是静静看他,女孩眉目若画,仿佛某个场景被按下暂停键。
白铘:?
他迟疑地抬手在,夏枳面前挥了,一下,两下。
女孩乌黑瞳仁倏忽动了下,仿佛方才只是无意间开了个小差,一开口,却魔怔一般,再次重复之前那句问话:
“不知道,白医生喜欢哪种类型的舞蹈啊?”
白铘有些讶异地微微蹙眉,沉默几秒后,改口道:”就挑一个,你拿手的吧。“
“好,那我回去好好准备准备,白医生,请问时间是......"
"就......明天傍晚,六点......过后。”
“嗯嗯,那地点呢?”
“还是......在这儿?”
他语气中透出商量的成分,夏枳这边当然是没有任何异议的:
“就这么说定啦!“
女孩抿唇一笑,身后乌云密布的天空仿佛一瞬间放晴,阴霾尽散。
白铘注视她唇边嫣然巧笑,一直淡淡的眸色,终于浮现几分波澜,他弯了弯唇角:
“嗯,就这么说定了。”
——
夏枳回病房,陪父亲一块吃完午饭后,出发去找住院医生开药。
去到办公室却扑了个空,咨询护士后,得知住院医生临时有事回了医务处。
夏枳先是待在护士站等了会,住院医迟迟不回,她决定自己去医务处找人。
路上,途经药房仓库后方一片公共绿地,夏枳脚下忽然踢到一异物,她低头看,发现是一个长方形的药盒,眼熟得很,貌似是......
夏枳弯下腰拾起那盒药,果然,是她认得的一种针剂,之前夏枳父亲曾经用过的,叫做阿替普酶,价格相当昂贵,夏枳记得这一针......应该是6000元。
如此昂贵的药,怎么会掉这儿了?那个丢药的人一定很着急。
夏枳拿着药盒,正犹豫要待在这儿等会失主,或者直接交到医院服务台的失物招领处处置,这时,草地上传来脚步踩踏声音,扑朔扑朔沙沙作响。
她下意识转头瞰去,发现来人是一个身穿医院后勤工作服的男人,满面红光,眉宇间隐约几分英气,身形分外敦实健壮,弯弓着背,个子不高,却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尤其那双微突的金鱼眼,浑浊的很,看人时候总透露一种恶毒,像是不怀好意。
难道,这人就是失主?
男人走到夏枳面前,用那双浑浊骇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夏枳心中登时起了几分警惕,将药盒悄悄别在身后,问他:“有什么事吗?”
男人张口说话,声音嘶哑粗放:“拿出来,我刚看到你拿了。”
夏枳屏住呼吸,犹豫了下,“请问,你丢的是什么东西?”
“一盒针剂。”
“叫什么名字?”
这话问出口,男人就光是瞪着她,不说话了。
那人目光穷凶恶极,满满的压迫感,着实叫人头皮发麻,夏枳还在犹豫,要不要把药盒交出去的时候,男人却忽然语出惊人地问她:
“你和白铘,是什么关系?”
夏枳心头猛地一跳,豁然抬眸,撞上对方恶意满满的目光,下一秒,她惊慌避开,却一眼看到那人工作牌上写着的是:
彗耀国际
药房仓管
【白舜亿】
——
“白铘,你在医院做了什么事,惹得你爸这么生气,下午回来,他在大厅把古董花瓶整个拿起来摔了。“
傍晚,白铘接到一个电话后,赶回白家大宅,一进偏厅的门,迎来的就是母亲叶氏的这一句质问。
他一路风尘仆仆,还没来得及将手上的文件袋放下,就被焦心的母亲挡在了门边。
逼问:“白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铘却不忙回答,将母亲上下好好打量,确定她安然无恙,才开口问:“妈,他对你发火了?”
“没有的事,你别乱猜,你爸爸一向对我很好的,别这么说他。”
“妈,你没事就好,至于那个人.....
“白铘!我不许你这么叫你爸爸,他是你的亲生父亲!"
见母亲愠怒,白铘只能默默住了嘴。
叶茹珍苦口婆心地劝:“听妈的话,回来,先去见见你爸,父子俩,有什么话不好摊开来说的,你别那么犟。”
“妈,我回来就只是看看您。“
“你不听妈的话了?”
白铘温声道:“让我陪您待一会,再过去。”
叶茹珍眼中的怒意便去了一些,毕竟还是心疼儿子的,她虽心中不快,还是轻叹一声:“那就进来坐吧。”
一进门,是一个不超过十平方的小房间,没有窗户,室内很闷热,左侧一个小厨房,卫生间在二楼。
白铘的目光落在屋子中央一块小巧的圆形木制餐桌上——
一小碟冬瓜拌豆干,一瓶酱瓜,一碗清粥,就是桌上摆着的全部餐点。
白铘一见这清淡得过分的伙食,不由蹙起了眉心,
忍不住就问:“妈,你怎么能就吃这些东西?”
叶茹珍坐回餐桌边,看着桌上寥寥无几的几样食物,应声道:“妈这个年纪,清粥小菜挺好,养生。”
“是我没按月给你钱,还是那个人不准你大鱼大肉的吃?“
眼见母亲在白家被这般抠苛对待,白铘只觉这些日子,积压在心中的不满,愤懑已到达忍无可忍的地步。
“白铘!那是你父亲,亲生父亲!别老是那个人那个人的喊,让别人听到了,还以为妈没教好你。”
叶茹珍怒拍桌子,也着急上火。
这样一来,白铘便再次陷入沉默。
过了会,叶茹珍问他:“饿了吗?”
“还好,”白铘回答母亲,“我自己去拿碗筷。”
他刚要起身,叶茹珍转头看他:“谁说让你在这吃了?“
白铘对上她视线:“您在这儿吃,我自然也在这儿吃。”
“白铘,”叶茹珍目光中透出几分疲累,“你真要让妈做不了人,还是要妈给你跪下,你才肯过去跟你爸好好谈。”
一句话,向来沉稳冷静的男人,眼眶被逼得泛了红:
“行。”
“我这就过去见他。”
白铘踏入正厅的时候,一名老管家正从里边端茶水盘走出来,只抬头看他一眼,招呼都没有一个,默默地走了出去。
白家帮佣向来不招呼他,这已经成了不成文的规矩,为什么不招呼呢?
因为白家家主没给他母亲名分,白铘还没能入他白家的族谱,因为要照顾白家大少早年丧母的心情,照顾大少母亲娘家所有亲戚的心情,所以,
白铘的身份,在这个家里,向来是讳莫如深的,是人人避谈的禁忌。
白家家主白非梵,坐在豪华的大理石餐桌上位,报纸大咧咧摊开在面前,正在阅读,左侧坐一人,眉目还算英气,只是弯弓着身体,精神痿厥不振,可不正是他那不成器的大哥白舜亿。
收起眼底的轻慢不屑,白铘若无其事走进去,入座在白非梵另一侧,白舜亿对面的位置。
“来啦?”
白非梵收起报纸,不温不火地问了小儿子一声。
薄唇轻启,白铘由齿缝间含糊出一声:“嗯。”
对面,白舜亿不耐烦斜瞰白铘一眼,另一手没好气地拿起筷子,在桌上跺了下,问:“爸,我可以吃饭了吗,我饿了。”
白飞梵绷着张脸看向老大,那眼神是相当的恨铁不成钢,又是溺爱又恨得咬牙,“舜亿啊,你弟弟来了你没看到?”
白舜亿百无聊赖地晃了晃脑袋,“是,我看到了,所以可以吃饭了吗?”
白飞梵倒抽一口气,快被这没眼力见的老大给气坏了,使劲儿瞪他,给他眼色,要他按之前练习好的那样,跟白铘打个招呼,套套近乎。
好大儿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啧了声,下巴一抬,嚣张不掩饰地对一桌之隔的白铘说:
“我的亲弟弟,你来啦,你要是饿了就快点动筷子,我爸说,得你动筷子了我才可以动,你不动筷子我今儿就吃不成这饭......\"
他说话间,白铘颇为无语地抬眼,看着他这位脑残却备受宠爱的大哥,正想回答他”你吃吧,我一点都不饿”,却只听“砰”一声巨响,白飞梵一巴掌拍在了大理石桌面上,伸手指着他那好大儿的鼻子,怒斥:
”你,你别说话!给我闭上嘴巴好好听着,也别给我动筷啊,敢动筷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白非梵发火,白舜亿就缩脖子低头,摸摸鼻子,一声也不敢吭,此人虽然不学无术又没脑子,却也晓得父亲是他唯一仰仗和经济来源,轻易不敢忤逆。
治好了老大,白非梵转向白铘这头,换上一副慈父嘴脸,说,“看你,这一天天忙得跟陀螺似的,转个不停,回家了,好好休息,我让张妈做了你爱吃的几道菜,来,陪爸爸喝几杯。”
他拿起桌上一瓶深琥珀色的洋酒,给自己和白铘的杯子都倒满了,抬眼却见白铘只是静坐着,没有一点要开动的意思,便问道:
”你这是,不给爸爸面子呀?“
白铘眼底噙着很淡的笑意,开口问:“张妈做了我爱吃的菜?请问,张妈是哪位残障人士?”
“残,残障人士?”白非梵瞪着小儿子,一脸疑惑。
“不是吗?”白铘奇怪道,“家里的帮佣见到我,一个个地都默不作声,我一直以为他们是有什么先天缺陷才会如此。”
白飞梵透着精明的眼珠子一转,随即哈哈大笑,“儿子啊,你真会说笑,他们不说话,是对你表达尊敬,你不常过来,他们担心喊错人了反而得罪人,是不是这个理,你可千万别多心。”
“原来如此,您不说的话,我差点以为这些个人都是受了哪个的胁迫,才如此没点规矩分寸。”
白飞梵一怔,随即又是哈哈大笑,“哪能啊,哪个胆敢这样做,爸爸帮你教训他。“
他伸手亲昵地拍两下白铘的手背,招呼道:”来来来,动筷吧!“
感受到所谓父亲的碰触,白铘眉宇间一闪而过的嫌恶,他淡着眉眼,道:
”您有事的话不妨直说,我,就不在这儿用餐了,等会儿,我回侧厅陪我妈一块吃。”
话及此,白铘言语间的疏离冷淡之意已经很明显,而白非梵脸上硬堆起的笑容终于开始土崩瓦解,他不笑的时候,满脸横肉往下坠着,看上去十分凶神恶煞。
白非梵冷哼一声,也不再费劲装模作样,索性回归本性,说:“那就,言归正传,评副高那事,你听我的话退出,现在,你哥重回彗耀却是被安排进药房仓库当了一名临时工,这当中,是谁在和我过不去,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这是其一。”
“其二,”他拿起餐巾布往真丝睡袍领口一塞,举筷夹了块烧鹅肉放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嚼着,配一口洋酒,咽下去后,才继续说道:
“你应该知道,我在彗耀还有个眼中钉,当年要不是她从中作梗,你哥也不至于被逐出彗耀,我呢,一直想把那娘们踢出董事会,奈何,人家堂堂药厂千金,手上攥住的彗耀股份比我还多,不过,哈,”
他忽然有些得意地笑了,”我是真没想到你这小子,还挺有一手,居然能把那样一朵带刺玫瑰收服了,不愧是我亲生儿子,有点手段。“
闻言,白铘眼尾轻轻上挑,似是没明白这话中的意思。
白非梵没理会他,直截了当就问:”傅遥?我听说你搭上医院大股东的女儿傅遥,你俩好上啦?这消息,是真是假?”
白铘不动声色对上他目光,抬起右手,扯了扯衬衫领口,薄唇边泛起意味不明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