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花一个上午把樱山上的寺庙都拜了一遍,中午回到酒店吃饭。
顾执风把菜单朝白软一推,问她:“下午想去哪玩?”
白软其实一上午下来有点累了,只不过他们订的是晚上的飞机。如果下午哪都不去,总有一种亏了的感觉。
“去哪都可以,我对福城不太熟悉。”白软的手指在一张香辣爆花蛤的图片上点了点,服务员就记了下来。
顾执风伸了下脖子:“你这么喜欢吃辣的吗?”
白软“啊”了一声,似乎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然后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点完头之后,她猛然想到之前吃火锅的时候,顾执风不许她吃辣的酱。
白软心里有点慌。
看着白软忽然纠结起来的神情,顾执风笑了一下:“下次做给你吃。”
白软高兴地点点头,莫名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因为上次顾执风做的早餐卖相和味道都很好,所以他突然这样说,让她有点儿期待。
阳光从餐厅的落地窗照进来,一个月前她和顾执风挤在那家寿司店吃饭的情景仿佛还历历在目,让白软恍若隔世。
那时夏天的傍晚骄阳似火,而此时秋天正午的阳光却暖和温柔。
就像顾执风这个人一样,刚认识他的时候,他是骄傲冷静的,遥远又耀眼得像烈阳,但是现在他不同了。
从他们把话说开的那刻起,很多东西都在悄然发生变化。
比如现在一起吃饭的时候白软就会想,我们没有用公筷,算不算间接接吻了呢。
当脑袋里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她自己都震惊了。手中的汤勺一抖,汤就洒在了桌子上。
白软心虚地抬眼望了下顾执风,见他没注意到自己,才松了口气。拿碗挡了挡桌上泛着葱花的汤渍
吃完饭后他们稍作休息,进了福城市区。汽车沿着环岛公路一直开,路边高大的写字楼和低矮的欧式建筑错落着。
“噢!我忘了今天前面这条路限号。”司机突然减速,看着前方大大的提示牌惊道。然后把车往路边靠去:“实在是抱歉哈,我这车牌尾号是9,今天过不去啊!”
这条环岛大道是单行线,重新绕道的话会耽误更多时间。
原本懒散靠在后座椅上的顾执风直起身子,往车载DVD屏幕上的导航看去:“还有多远到体育馆?”
司机的车已经停了下来,他回头:“这边儿离体育馆还有两公里,走路的话得二十多分钟。不过你们也可以重新打个车。回来的时候提前知会我一声,我从另一条路绕到体育馆后面接你们。”
顾执风懒得每次都重新叫车,所以和昨天那个司机约好了今天一整天都由他接送。
白软看了眼窗外,目光落在人行道里一排绿色的单车上。
两人下车后,顾执风直接低头在手机上重新叫车。
或许是当少爷当惯了,某人根本懒得走这几步路。
白软弯着腰在绿色小单车前好奇地研究它们。
共享单车是近两年才普及的,只在大城市才有,在芙镇那样小的地方,她还没有见过。
“你会骑单车吗?”白软小跑到顾执风身侧,仰着头问他。
顾执风垂眸看着少女亮晶晶的、饱含着期待的眼睛,云淡风轻道:“骑单车很简单。”
顾执风不明白白软干嘛要问他这种弱智问题。
他以前在健身房踩过单车,很简单,只要有脚,是个人都会。
白软很开心,一双圆圆的杏眼还是亮晶晶的、饱含期待的望着他,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一样。
顾执风对这种表情再熟悉不过了,他一手摁掉正在预订专车的手机屏幕,突然笑了下。
蝴蝶就是这样的,一只圆溜溜的眼睛水亮亮地盯着自己。每当这个时候,顾执风就知道它是想吃东西了。
所以顾执风只用了立马就懂了白软这个眼神的意思。他弓着背往前探了探:“你想骑车去体育馆吗?”
“今天天气挺好的。”白软眨巴眼睛暗示道。
顾执风抬了抬手,捏下白软头顶的半片树叶,笑得很勾人:“行,都听我未来女朋友的。”
白软没料到他蓦地来这样一句,“唰”一下脸又红了。
她发现顾执风简直太能撩了,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白软一脚跨上单车,她在芙镇的那辆老式单车比这个小单车还要大很多,有时候她的脚得踮起来才能落地。所以骑这个小轮单车对她来说游刃有余,她一脚踩下去就溜得好远。
白软开出去老远,被不平整的路颠簸了一下,单车发出快散架一般的声音。可她却感觉自己身后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白软回头,就看见顾执风的身影小小的,还在停放单车的那片区域。他两脚蹬着地,手握着方向盘左右摆动。
有点散漫,有点不耐烦。
白软干脆把单车停好,朝他走过去,隔得远远的问:“是车坏了吗?”
顾执风抬头,脸上很淡定:“没坏。”
接着,他咬咬牙,抬起一条腿发力踩在踏板上。才踩了半圈儿,就以肉眼可见的倾斜角度往一边倒去,晃晃悠悠地快要撞到一旁的花坛。
白软看着他,脚步停下了。眼看着顾执风就要一头栽进花坛里的时候,他两脚着地稳稳地强制单车停了下来。
腿长还是有好处的。
白软赶紧小跑过去,担心道:“还说没坏,要不你换一辆吧。”
她的语气有点儿着急,一路跑来小脸蛋都因为缺氧红扑扑的。
顾执风看着她,抿紧了嘴。然后倔强地再一次踩动单车,还边说:“懒得换了。”
这次他坚持的时间长一点,车身从白软身侧滑过,晃得厉害。
不过最终还是没能超过十秒钟,车身就像不受控制一般,倒向一边。
白软心疼地看着他挣扎,终于忍不住制止了他:“要不我们俩交换下吧?”
芙镇那个老式单车以前坏了的时候,她照样可以骑,就是晃了点。
顾执风彻底放弃了,他停在那。良久,他把车停在一边,站在那双手自然下垂,无奈地看向白软:“我以为很简单。”
白软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等想明白后,她有点想笑。
不过看着顾执风那样挫败得有点可爱的模样,白软不忍心打击他,硬生生把笑意憋了回去。肩膀还是一抖一抖的,表情却无比平静且认真地问他:“你是第一次骑吗?”
顾执风“嗯”了一声,杵在那,手还是拽拽地插裤兜里。
太可爱了,他为什么能在这么尴尬的时候,还一副酷酷的样子。
白软突然明白了,顾执风应该是有偶像包袱的。
“我来教你吧。”白软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单纯无害,一点都没有要嘲笑顾执风的意思,真的一丁点儿都没有。
顾执风矜持地点点头。
“你找一下平衡,多试几次就行了。”在白软的鼓励下,本来没耐心了的顾执风再次尝试。
他试了好几次都不行,总是摇摇晃晃地快要倒到地上去。
白软凝视着他的背影,反而有种安心的感觉。
其实从早上她向顾执风表明心意开始,就觉得这一切特别不真实。也许是在某种气氛下,那时胆怯的她终于敢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可是当头脑发热之后呢?
遇见这么完美的他已经是人生中很幸运的一件事,白软从来不敢奢求能够拥有他,她更愿意像其他爱慕顾执风的女生一样,远远注视着闪耀的他。
可是在这一刻,她想明白了。
也许很多女生是因为他好看的外貌、优异的成绩甚至是显赫的家世才把他捧上男神的位置。但是在白软的眼中,即使他抛去这些种种,他也是一个闪闪发光的人。
他就是他,不带任何附加条件的他。
他和所有人一样都会出糗,会有自大的时候,会露出挫败的表情。还占有欲挺强,挺霸道。
他才不是无所不能。
可白软就是喜欢他。
白软还在发呆,顾执风的车尾勉强划出一道弧线,停在白软面前。他捏了下白软的软乎乎的脸:“我好难过。”
整个人都是丧丧的:“我都这么惨了,你还在那笑话我。”
明明是委屈的口气,听起来竟温柔得像是在撒娇。
他的指腹摩挲着白软的肌肤,痒痒的。
白软这才回过神来,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上扬的嘴角,她当即敛了些笑容。
心中一直堵着的东西彻底想通了。
白软做了个咬的动作,张开嘴在顾执风的食指前闭紧牙关。毫无威慑力地恐吓道:“认真练习,不然今天都到不了体育馆了。”
看起来像小奶猫,凶凶地撩开了自己的小尖牙,咬你一口,但就跟挠痒似的一点也不疼。
顾执风假装很害怕地缩回手指,然后夸张且幼稚地比了个军礼:“保证完成任务。”
他笑得没正形,白软眼神奇异地盯着他,半天才气鼓鼓地憋出一句:“快点练。”
白软很负责任地监督顾执风练,还给他讲了很多自己总结出的技巧。顾执风哈欠打个不停,好几次都快睡着了。但每次看到白软很认真的模样,又挺直了腰板,打起精神。
顾执风又练了半个多小时,虽然过程很曲折,好几次都差点摔倒。好在最后他领悟到了掌握平衡的技巧,勉强能够小心翼翼地骑上一长段路了。
再加上这条路很平坦,没有障碍,他就骑得更加顺畅了。
白软看见他轻松滑出去好远,不禁夸赞道:“你好聪明啊,我以前都学了快两个小时才学会呢!”
顾执风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举起来背对着她,潇洒挥了挥:“主要是白老师教的好。”
白软很欣慰,走到自己刚才停单车的地方,骑上车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
非机动车道在沿海大道的外圈,台阶下面就是沙滩和大海。柔和的海风钻进她的衣服,把她的衣服都鼓了起来,非常舒服。
白软忍不住越骑越快,感觉身后的海风一边追着自己,一边推着自己跑。她好像在和海风赛跑,又好像和它融为一体,只觉得酣畅淋漓。
折腾到体育馆已经是下午三点了,体育馆的形状是一个规整的长方体,由看起来非常现代化的玻璃幕墙包裹。只有屋顶立起的两根玻璃尖角,像扇形的刀面,又像鼓起的船帆。
顾执风看上去很熟练地停好车:“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在吃饭的时候顾执风已经告诉过她,下午一起去福城体育馆玩。白软不知道他这样问有什么别的含义,她只知道海城的体育馆是很无聊的,福城估计也不会好玩到哪去。除非有什么演出或比赛,不然就和其他一座冷冰冰的建筑没什么区别。
白软抬头望着体育馆屋顶如船帆一般勾勒出漂亮的弧形,摇摇头。
“等我们打决赛的时候就在这。”顾执风忽然拉过她的手,轻轻捏了捏。
手上传来少年掌心的温度,白软看见他仰头望着体育馆顶上寓意着“扬帆起航”的尖角,目光那样虔诚又向往。
顾执风没有说“如果我们进了决赛”,而是直接自信地说“等我们打决赛的时候”。好像是在告诉她,他们不可能会失败。
冷灰色的玻璃建筑反射出太阳的光芒,刺眼得让白软禁不住想错开视线,可是那样美的光线又让她无比向往。
白软心中忽然有一鼓力量缓缓腾起,像初生的幼苗,冲破泥土沙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