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谷内春意盎然,鸟语花香。
一群独角兽驰过花田,压过初绽的花苞,蹄子染上花汁,带走阵阵清香。
暖风醺人欲醉,悠扬的琴音随风流淌。美妙的音符敲打着大地,播撒出喜悦安然。
法洛尔坐在树下,怀抱竖琴,手指拨动琴弦,演奏出动人的曲调。
梵依背靠树干,徜徉在乐声中,心中的焦虑退去许多。可想到数日前的暴雪,火精灵仍不免心生担忧,无法彻底释怀。
“陛下询问过生命树,只说这是一场意外。”梵依咬着一根青草,草汁微涩,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陛下不愿细说,肯定是生命树的要求。”泽瑞拍了拍好友的肩膀,解下腰间的布袋,从里面倒出两颗糖,一颗丢进嘴里,另一颗递给梵依,“事情已经过去。不必自寻烦恼。尝尝看,雪松领出售的新糖,巨龙们格外喜欢。我许诺给阿芙罗娜一箱金币,才从它手里换来这些。”
“巨龙带回来的?”梵依生出好奇心,成功被转移注意力。
“据说数量稀少,只出售给巨龙。我们的商队都没有,只能和阿芙罗娜交换。”提起这件事,泽瑞就想叹气,“格瑞这次回来,一直在抱怨树人见钱眼开,只认金币不认人。巨龙开价更高,就能得到更多种类的糖。他还抱怨契约巨龙一点也不顾念情谊,想要新糖就要付出金币。”
梵依咬着糖块,带着酒味的醇香浸透味蕾,伴着丝滑的甘甜,是一种从未品尝过的味道。
泽瑞的声音不断传来,他却左耳进右耳出,双眼盯上对方的口袋,立即引来木精灵警觉。
“梵依,你可不能恩将仇报。”意识到同伴要做什么,泽瑞迅速按住口袋,警惕地看着他。
“再分我一些,我给你金币。”火精灵提议。
“这不是金币的问题。”泽瑞当即皱眉。精灵各个财大气粗,一两箱金币压根不放在眼里。这种糖的数量太少,据说库房早就清空。想要更多,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的朋友,不要这么吝啬。”梵依双手交握,扳动修长的手指,咔吧声清晰可闻。
泽瑞脸色骤变。
这是说不通要动手?
果然火精灵最不讲道理,他后悔这次慷慨。如果时光倒转,他绝不会安慰对方,完全就是多此一举!
“梵依,别胡闹。”法洛尔突然开口,阻拦火精灵的动作。不等泽瑞感到高兴,就听他继续道,“泽瑞,这种新糖是什么味道,我也很好奇。”
歘地一声,感激如风消散,瞬间无影无踪。
泽瑞狠狠咬牙,但法洛尔既然开口,总不能继续捂住口袋。
他不太情愿地走过去,正打算分给法洛尔几颗糖,却见对方表情突变,手指按住琴弦,猛然从地上站起。
“天上,快看天上!”
暗影突至精灵谷。
一碧如洗的天空中,大团乌云突然聚集。云后漫射暗光,万千光束汇聚,一道光柱贯通天地。
光柱无限延伸,能量飓风席卷山谷。姹紫嫣红揉碎在风中,洋洋洒洒飘落,模糊精灵震惊的面容。
精灵谷被乌云笼罩,大地遭遇暗光蚕食。
惊变突如其来,精灵们意图冲向光柱,却被强悍的力量阻挡。
光束从天而降,横亘在精灵面前。众人双目刺痛,正面遭遇飓风,再也无法前进半步。
“快去找陛下!”
法洛尔放下竖琴,单臂遮住双眼。强行凝视光的结果,眼球上泛起血丝,泪水从眼角滑落。
梵依没有说话,迅速点了下头,转身向宫殿跑去。
光柱扎根精灵谷,倏然停止扩张。中心处浮现异彩,两扇光门显影,由虚幻变得凝实,缓慢向外开启。
暗光汹涌,澎湃的能量狂泻而出,在天空中盘结缠绕,幻化出一株暗红色的树影。
树身撑天拄地,庞大到超乎想象。
树冠张开,树枝奇形怪状,尖端萦绕黑气。
树根虬结疯长,盘踞地面,似要占据整座山谷。
纵然精灵们习惯了生命树,乍一看眼前的幻影,仍不免心生震撼。
“那是什么?”
“这棵树来自哪里,为何出现在精灵谷?”
这是所有精灵的疑问,可惜无人能够给他们答案。
就在众人疑惑不解时,一道光从山谷中心升起,顷刻穿透乌云,播撒下重重绿意,尽显蓬勃生机。
“生命树!”
“是生命树!”
精灵们仰望绿光,纷纷发出惊呼。
似做出回应,天空中的树影发生扭曲,树冠合拢,树干虚化,树根段段消融,于粉碎处升起暗光,投入幻影中心。
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天空。
一身暗红色的长裙,裙摆随风飞扬。长发曳地,血色宝石点缀在发上,以金链缠绕,在风中叮当作响。
无视震惊的精灵,魔树之母单手平举,五指张开,掌心浮现红光,弧形膨胀。光中冒出锋利的刀尖,以魔力凝结,不断向上升起,赫然是一柄黑色镰刀。
魔树之母抄起黑镰,飞身冲向生命树。双手握住长柄,刀光横扫,轻易切断绿光,带起恐怖的音爆。
“法莫斯,给我滚出来!”
以魔力为依托,怒喝响彻精灵谷,在山谷间震荡开来。
见生命树不为所动,魔树之母怒不可遏。黑镰光芒暴长,刃光森寒,牵引来自黑暗深渊的魔火,就要焚烧精灵谷。
魔火危险逼近,寸寸腐蚀绿光,带走大地生机。
草叶枯黄,百花零落,万紫千红尽成灰白。风过时根茎不存,尽数化为齑粉。
一声叹息,饱含着无奈。
以生命树为中心,绿光再次浮现。
“蒂亚,你不该如此暴躁。”绿光中走出一名老者,须发皆白,双目透出睿智。他没有任何武器,强大的能量环绕周身,能破灭任何攻击。
“不该?”魔树之母怒视生命树,咬牙切齿道,“法莫斯,扪心自问,你对我的后裔做了什么,难道我不该愤怒?!”
生命树垂下目光,没有否认魔树之母的指责。
“你设计他的出生,囚困他的灵魂,以诅咒折磨他,以婚姻契约束缚他!”魔树之母陷入狂怒,黑镰直指生命树,“法莫斯,我发誓,一定要你付出代价!”
“蒂亚,关于这件事,我可以解释。”生命树的话苍白无力,无法熄灭魔树之母的怒火,反而火上浇油,令她大发雷霆。
“解释?他所遭受的一切,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能解释?”魔树之母的怒火化为实质,不再给生命树开口的机会,镰刀猛然挥落。
狂暴的力量席卷生命树,黑光压制绿光,树冠上的花不禁摧残,纷纷脱离枝头落向地面。
破碎的花瓣铺在草地上,奇迹般地没有枯萎,仅是光芒变得黯淡。
生命树发出一声闷哼,如同遭遇重击,神情终于变化。
魔树之母的诞生迟于他,力量却同他旗鼓相当,充斥着破坏和狂暴,完全就是他的克星。
自从计划开始,他设想过多种可能,唯独没想到魔树之母会提前苏醒,直接找来精灵谷。
“蒂亚,我的力量正在衰退。”生命树挥洒出绿光,隔绝出一片天地,不使他的声音流出。
“那又如何?”
“我将陷入沉睡,或许是一场永眠。我必须做好安排,不使大地动荡。”从感知到力量衰退的那一日,生命树就在计划,从未告知任何人。
魔树之母依旧愤怒,但她没有继续攻击,留给生命树说话的时间。
“我离开后,精灵会陷入迷茫,光明的力量无法守护大地。邪恶必然滋生,上古时的战乱恐将重演。我不希望看到这一切,唯有提前做出安排。”生命树继续道。
“所以,你选择了我的后裔。你是否也算计了我?”魔树之母敛去怒色,却比暴怒时更加危险,“你知道我和红海家族的关系,艾希莉亚,可怜的小姑娘,她也成为了你的棋子!”
“我很抱歉。”
“不,你不会抱歉。”魔树之母平举黑镰,同生命树隔空相望,“法莫斯,我了解你,为了你的目标,你不介意牺牲任何人,任何生命。”
“蒂亚,你难道想看到旧事重演?”生命树沉声道。
“我不在乎。”魔树之母怒极反笑,一字一句似钢针凿入生命树体内,刺透他的虚伪,“和你相比,我素来是邪恶自私的代名词,上古时你就领教过。你以为我会为你的所作所为拍手叫好?那你就大错特错!”
生命树哑口无言。
“大地崩裂,战火燎原,归根结底是野心滋生。你试图避免这一切,大可以献祭你的力量,毕竟衰退不代表死亡,至多让你变得虚弱,提前陷入永眠。但你选择牺牲他人。你同样自私,难道不是吗?”魔树之母冷笑道。
“蒂亚,你的后裔已经统治西部王国,还将君临魔界。同光明结合,他有机会成为世界的主宰。”连番被魔树之母质问,生命树愈显苍老,“难道这还不够吗?”
“你有没有问过他,他是否愿意接受这一切,接受你的安排?从来没有!”魔树之母驳斥道,“自作主张,肆意操控生命轨迹,还想要获得感激。法莫斯,你太过自以为是。”
生命树再次无话可说。
“现在,解除婚姻契约。”魔树之母不打算赘言,黑镰再次举起,要求生命树释放力量,解除云婓和精灵王的婚姻契约。
“如果我不答应?”生命树沉声道。
“那样地话,我只能选择另一种方式。”魔树之母冷笑一声,掌心释放黑光,光束化为锁链,穿透生命树的屏障,精准锁住精灵王,径直将他拖到面前。
精灵王可以反抗,但他没有这样做。
面对魔树之母,他表现得十分平静,平静到异乎寻常,令前者微感诧异。
“蒂亚,你要做什么?”生命树罕见变得紧张。
“做什么?当然是解除契约。”压下一瞬间的惊讶,魔树之母横起镰刀,刀锋擦过精灵王的脸颊,没有留下血痕,却斩断了一缕长发。
发丝飘落,中途化为点点银光,萦绕在精灵王身侧。
“光明的化身,纯粹的力量。”魔树之母喜欢漂亮的东西,可惜眼前的完美终要毁灭。
“蒂亚,你不要乱来!”生命树沉声道。
“你不愿意放开我的后裔,我只能自己动手。”魔树之母看向生命树,镰刀的刀尖抵近精灵王的脖子,一字一句道,“精灵的婚姻契约并非无法解除。只要杀了他,图腾就会消失,难道不是吗?”
生命树没有回答,忽然间挥袖,绿光冲天而起,光中出现另一扇传送之门。
魔树之母来不及阻止,带有生命树力量的锁链穿过半空,瞬间冲入门内。
黑暗荒漠中,云婓坐在暗红色的树枝上,甘纳站在他对面,两人正研究魔树之母留下的传送之门。
不等讨论出结果,天空中又出现一道门,绿色锁链从天而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住云婓,将他拖入门后。
“陛下!”
甘纳大惊失色,立即飞身上前。
一股强大的力量阻止了他,透明的屏障横亘在天空,不仅是他,包括树人和魔树,无一能够靠近。
艾希莉亚和泰伦的大军恰好在这时抵达。
目睹云婓消失在门后的情形,泰伦不知端地,艾希莉亚却一眼认出,那是属于生命树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