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琅心满意足地收回目光，屁颠屁颠地凑到褚昭然面前。“昭昭，你胳膊现在疼得厉害吗？昭昭你累不累？要不你找个地方坐下来边休息边等呢？”
大约是此刻远离京城众人，慕云琅能光明正大表示对褚昭然的关切，整个人像是放开了一样，毫不收敛地围着褚昭然献殷勤，比当初他们二人在荥阳郡时更加恣无忌惮。
周暮山看着慕云琅的模样，撇了撇嘴，嫌弃道：“出息。”
可下一刻，他看到褚昭然的动作后，他那双细长的眸子被他瞪得有杏核那么大。他难以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喃喃道：“我的老天，这是我认识的褚大姑娘吗？”
只见褚昭然蹙着眉，轻轻点头，“有点疼。”她说话时，无意识地带着撒娇的口吻。
褚昭然在外素来淡漠，端着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可在她觉得亲近的人面前，她是个特别爱撒娇的小姑娘。尤其是在受伤，或是生病的时候，她最爱哼哼唧唧。只是这一幕，她很少在外人面前展露出来。
就连慕云琅也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她，可惜慕云琅一点没有意识到褚昭然是在撒娇，在听到褚昭然说有点疼的时候，他脸色大变，心急如焚道：“只是有点吗？有多少点？疼到什么程度？要不我先送你回府疗伤吧，这里……”
他突然停顿，四下环顾后，指着不远处瞠目结舌的周暮山道：“这里交给暮山。”
说着，他将两只手分别搭在褚昭然肩头，就要把她往拴马的方向推去。
“哎？”褚昭然都没来得及回答慕云琅那一连串问题，人已经被推着往前走去。
她只好回头看向慕云琅，“你之前不是很支持我吗？怎么到目的地了，你又要把我撵回去？”
慕云琅面色严肃，惜字如金地吐出六个字，“此一时彼一时。”
他支持褚昭然是相信对方，相信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她的道理。可在听到褚昭然喊痛时，情况就不一样了。他自小认识褚昭然，印象中，昭昭一直是个坚强独立，轻易连眼泪都不肯掉的姑娘，此时都疼到喊出来的程度了，那这一定是疼到极限了。
一刹那，慕云琅那颗坚定支持褚昭然的心，被担心她的心完全镇压。
“等等。”
褚昭然一边被慕云琅推着往前走，一边喊道。她回过头，看着慕云琅的眼睛，“你可否容我说几句话？”
“你说。”慕云琅停下动作，俯视着对方，她杏眼明仁，眸光温和而坚定。鼻梁小巧高挺，脸上虽沾着几道灰色的污迹。可这样的她，并没有半分狼狈模样，反而多了些落入凡尘的真实感。
褚昭然闪身从慕云琅的大手下挣脱出来，“你淡定一点，我只说是有点痛，没到疼得撕心裂肺的程度。这点痛是正常的。”
慕云琅慢慢收回手，指尖尚有褚昭然肩头绣花纹理摩挲时的感觉，“是吗？”
褚昭然郑重点头，“是的！我肉体凡胎，受伤要是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才要出问题的。只是隐隐约约的疼，没事的。”说着，她慢慢将受伤的左臂抬起，“你看它还能动弹，可见没什么大碍的。”
“那你怎么还喊痛呢？”慕云琅一时没有转过弯，脱口而出问道。
话音落下，四周一片寂静。
褚昭然尴尬地抬头望天，可她明显地感觉到慕云琅的眼神锁定在自己身上，她低头迎了上去，正好撞进那双关切的眸子中。见他看过来，慕云琅眼尾不自觉地弯了起来，声音淳厚地吐出一个字，“嗯？”
一个字，尾音略向上扬，勾的褚昭然本就七上八下的心顿时更加慌乱，她没好气地说了声，“嗯什么嗯？你就当我刚刚抽风吧！”
说完，她迈步朝远处走去，暗自埋怨道：瞎多嘴什么！
慕云琅回头看着褚昭然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昭昭这是怎么了？
“啧啧啧。”周暮山慢条斯理地走到慕云琅身边，哥俩好地将手搭在慕云琅的肩上，摇头叹气道：“好兄弟，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这么好的气氛，这么好的机会，你小子是半点风情都不解啊。”
“什么意思？”慕云琅皱眉问道。
周暮山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他一把，“你小子，情窦初开得那么早，居然还不明白女子撒娇吗？”
“撒娇？”慕云琅喃喃重复着这两字，在他的世界，这撒娇二字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他曾见过阿姐和母亲父亲撒娇，也曾见过母亲和父亲撒娇（这个是慕云琅偷偷看到的）。就连他幼时好像也和长辈们撒娇过，可唯独从小到大，没有人在他面前撒娇！
他哪里晓得撒娇的人是什么样子的啊！
慕云琅用手撑着下巴，思索半晌后，疑惑地问道：“你确定？”
周暮山点头，笃定道：“绝对没有错！我听曲儿的时候，台上的角儿们就是这般演的。你还别说，我是头一次见到汝宁县主这样柔弱的一面。今天之前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这京中乖巧的世家女那么多，怎么皇后娘娘独独特别喜欢她。今日看到她对着你撒娇时，我悟了。没有人能抵抗得住这么一个模样俊俏的美人，对着自己撒娇。”
周暮山越说越激动，最后甚至扬言，“九天神佛下凡，都得懂凡心。”
说完，他骤然白了慕云琅一眼，话锋一转，吐槽道：“也就你，不解风情，把好好的气氛都破坏了。”
周暮山一通输出，一旁的慕云琅却无动于衷，他脸上渐渐露出笑容，整个人心花怒放，脑海中只剩下一句话，“昭昭向我撒娇！”
他越想整个人越飘飘然，昭昭过去可没和别人撒娇过，也就是说她只对我一人撒娇！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在她心目中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哎。三郎，你倒是说句话啊！”周暮山说了半天，没等到慕云琅一点回应，不耐烦地说道。
慕云琅嘿嘿一笑，转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谢了。”
说罢，他不管周暮山还搭在自己肩膀上，自顾自朝褚昭然的方向追去。
周暮山本来靠着慕云琅，如今对方突然离去，他没了平衡，一个不防朝旁边栽去，好在踉跄了几步将身形稳住。
周暮山冲着慕云琅的背影大喊：“慕云琅！你个没良心的！”
他原本是隔空发泄一下，谁料话音刚落，慕云琅竟然折了回来。
慕云琅勾住周暮山的肩膀，低声道：“今天昭昭的事情，你不许往外说啊！一个字都不行。”
“我不是都答应你了吗？”周暮山以为慕云琅指的是褚昭然今日展露出来的骑马本领，和指挥才能。
谁料，慕云琅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我说的是，昭昭刚刚撒娇的事情！你要是说给别人听，咱们兄弟可就到头了。”
“嘿！”周暮山哼了一声，“我说慕云琅，你小子还有没有一点义气了，这点事情，你至于拿咱俩兄弟情义威胁吗？”
“至于。”慕云琅点头，“对我来说，昭昭的事情和你我兄弟情义同等分量。”
听到他这般形容，原本有些不悦的周暮山瞬间妥帖舒坦，心中暗道：“三郎这小子，自小把褚昭然的事情当天下第一要紧的事情，我们兄弟情义居然能在他心中和褚昭然的事情放在同等位置上，这小子有心了。”
“就这般说定了啊！”慕云琅拍拍周暮山的背，兴高采烈地走向褚昭然。
下一刻，就见他殷勤地搬了一块石头，用袖子来来回回擦了半晌，对褚昭然说道：“昭昭，这里干净，你坐这里歇歇。”
周暮山撇了撇嘴角：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