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头还有痛吗？”
纪余梁给她夹了块烫好的牛肉卷。
“没有。好很多了。”
“什么时候去找了酒吧的兼职吗？”
“也没看你在朋友圈转发关于酒吧的信息。”
按理说，新店开业，总会有一些活动内容需要员工配合转发。
“我放在另一个小号了。”秦西说。
她工作的时候会用另一个微信。
这个微信里的人太多现实接触认识的。她并不想太想别人知道自己地状况。
也许是她仅剩不多的自尊心的作祟吧。
她并不像纪余梁想象中的完美。
“兼职是前几天去的，街上看到正好发传单。”
纪余梁：“这样啊。”
纪余梁：“估计这几天可以休息一下吧。等过几天再去帮忙。”
秦西几乎不怎么动手夹菜，以至于纪余梁瞥了她两三眼以后开始主动给她夹菜。
“酒吧的工作会忙吗？”
“不会。一周去三四天就好。一般周末的时间去得多。”
当然，工资也是相对的日结。
“可以。”纪余梁点点头，“主动出来找工作增加社会经验也好。”
在绝大多数人沉溺于安稳里开始主动接触社会，是一件不可多得的难得与自觉。
秦西默然。
之所以找工作，无非也只是因为她需要钱。
不过她没有说。
“今天谢谢学姐了。”
“不会。”纪余梁笑了笑，“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希望有个人对我这么好的。”
“算是弥补一种心里的遗憾吧。”
“学姐以前也这么对别人过吗？”秦西问。
“恩。”
秦西心里蓦然一紧。
“有一个表妹。”纪余梁说。
“除去她，你是第一个。”
像是知道她的反应一样，纪余梁不缓不慢的说道。
她看着她，眼睛里嘴角上满是笑意。秦西知道自己又被逗着玩了。
“寝室里的话，有说什么吗？”
秦西突兀的抬头看了一眼纪余梁。
难道对方现在也还坚持着用扣扣这样的社交软件吗？
但是她不确定。
她不确定纪余梁到底是不是知道这件事情。
“......没有吧。”她是这样回答的。
敏锐如纪余梁自然是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饮料。
“如果给你带来了困扰，我们可以只在出来的时候接触。”
换而言之，她并不想这么快结束这段关系。
“不不，没事的。”秦西连连摇头。
要强的自尊心在第一时间回答了这个问题。但是矛盾依然存在，也绝不仅仅是秦西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纪余梁笑了笑。她毕竟是那个时代过来的人，“不用逞强。”
“我知道的。”
她说。
“你可能不是很能明白，我们这样的关系，在别人的眼里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首先，两个女人相互喜欢，就已经是违背了传统的道德理念。”
“再加上人口里，男性比例的上升，我们注定会被嘲讽。”
她故意把概念说的很大。
她还不想她就此止步与退却。
至少不是现在。
“这一条，注定艰难充满险阻的路。”
“喜欢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但是想要长久，则更是一件可望不可求的。”
纪余梁垂着眸子，伸手的筷子本来还夹着牛肉卷，可因为在锅底里泡的太久已经软烂的滑了下去。
这样的话，不像是没有什么经历的人能说出来的。
秦西怔怔的看着她。
“学姐也，喜欢过别人吗？”
纪余梁注意到了她的“也”。
她笑了一下，眼睛里的笑意忽然消散了很多，她收回筷子，再次不自然的喝了口饮料。
“恩。”
“喜欢了一个，不能喜欢的人。”
要说起来，大概也有十多年的距离了。
纪余梁曾经在高中喜欢过她的老师。可因为喜欢的过于隐秘，最后连文和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
那是她第一次喜欢人。
于是她莽撞的怀着一腔热血表了白。
老师的态度先是由诧异，愕然，再到无奈微笑。
很大程度，纪余梁的身上有着她的很多影子。她是从她身上学来的。
比如，永远微笑。
老师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在听到她的表白后没有惊悚的指着她骂她有病，而是让她再重新的认真想一想，为什么会喜欢她。
她觉得她不是喜欢。只是一个小女孩的倾慕。
纪余梁说，如果只是这样，她不会在梦里梦见她这么多次。
纪余梁和老师的交流通过写信。她们不能在学校太大张旗鼓。
交信的时间长达一个学期。
老师终于被她打动。
她说，“这样好了。”
“这次暑假，你尝试一下打工的生活吧。”
“不找家里要钱。我只给你五百元。”
“两个月后，再告诉我你的答案。”
“如果你还想和我在一起，那么我可以考虑一下要不要等你长大。”
年少轻狂的纪余梁当然是答应了。她家里的条件其实还算好，所以没有怎么接触过真正的生活。
纪余梁找了一份服务员的工作。
渐渐地她开始发觉，每份工作都不容易。
一点小小的差错，就会被主管训斥。有时候明明什么也没做，还会被心情不好的客人拿来出气。手里的钱盘算着一餐又一餐。饮料不敢喝，不敢和同学出去玩。好不容易休息也只想在家里待着什么也不做。
纪余梁在撑。她想知道自己能撑多久。
资本主义家当然是最大程度的压榨员工。
生活的压力一次又一次压在她的肩膀上。
纪余梁知道了。生活远不止看上去的这么简单。
她做了一个多月，因为餐厅裁员，将她这个短工裁了出去。
纪余梁终于忍不住崩溃。她坐在马路边痛哭流涕。
她知道她和她的老师没有未来了。
生活如此苟且，她又怎么撑得起他人的目光呢。
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
她给她递了纸，又默默地坐在了她的身边。
“我很高兴你喜欢我。”
“但是你太小了。”
“你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些残酷。”
纪余梁哭得撕心裂肺。
“所以，长大以后，要有足够的能力去喜欢别人，再去表白。”
......
她教会了她现实、坚强和温柔。
从那之后，纪余梁的成绩扶摇直上。她和女老师的交际就像是两条水平线。在前几年得知了女老师嫁人，纪余梁也不过是低低的应了一声。
她知道，她的青春已经结束了。
所以。她不会再允许同样的错误再次发生了。
纪余梁拉住秦西的手。
“你能陪着我，我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