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川宿雨霁,四月晚花芳。
上京城里人烟阜盛,市集熙熙攘攘。街头巷陌,荼寮酒肆内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如意轩这边,徐嬷嬷领着各房的嬷嬷和珍绣坊的婆子们鱼贯而入。
“姑娘还在用早膳,嬷嬷们还请稍侯。”
绿意伶俐,笑盈盈朝各位嬷嬷见了礼。
二姑娘睡得香,这会子才起,是好事。嬷嬷们笑眯了眼,又往屏风那头望了望,见二姑娘并不挑食,想来是对今儿的早膳还算满意,都暗暗松了口气。
便也不再打扰姑娘用膳,将自家夫人千挑万选的料子和一应首饰交由给了绿意。
“这是圣上赏的香云纱,特意送了两匹呢。大姑娘和二姑娘各一匹,待到夏日,给二姑娘做衣裳最是不错,还有这是大夫人为二姑娘挑的,夫人说,二姑娘肤白胜雪,这颜色最是衬姑娘不过。”
“二夫人瞧着海棠花开了,便去宝玉堂给姑娘定做了金镶玉海棠步摇,还有一支海棠花纹白玉簪,白玉雕绞丝纹手镯......”
“姑娘好生用膳,若不喜欢,便差人来柏梁阁说一声,我们夫人好让人改改。”
徐嬷嬷满脸慈爱,眼角的细纹笑出一道褶皱。笑着一一应了声,送各院的嬷嬷出了门。
少顷,姜芫用完早膳,徐嬷嬷便领珍绣坊的婆子们上前,向姜芫介绍这回为她及笄礼准备的衣裳头面。
“二姑娘请瞧瞧,这是刘娘子亲自掌针的皮子,刘娘子嫁人后轻易不动针线,我们掌柜的请了好久,听了是为二姑娘绣的,这才高兴应下,您瞧瞧,这绣样,这针脚。”
珍绣坊的婆子边介绍,后头小丫鬟们边将熨烫规整的金丝银狐斗篷给姜芫展示。
姜芫凑前,这皮子洁白无瑕又油亮光滑,是难得的上品,目光明亮,含笑道:“是呢,真是好绣法,辛苦你们掌柜的了。也辛苦您走这一趟。”
婆子忙笑着谦虚了番,姜芫是国公府的掌上明珠,又和善讨人喜欢,如今二姑娘马上要及笄了,他们掌柜的自然想把最好的绣品呈给姜芫。
领了绿意递过来的赏钱后,徐嬷嬷亲自送了珍绣坊的婆子们离开。
姜芫正站在铜镜前,拿着送来的各色锦缎和料子在铜镜前比对着。
“姑娘,誉王府送来了一匹料子。”正巧织夏走了进来,笑着道:“姑娘可要看看?”
姜芫动作一顿,脸微微红了些。
这些日子,誉王府总往国公府送东西,便是路过街上买了什么小食,也要往国公府送一份。
做戏倒是做的十分以假乱真。
姜芫接过料子看了看,顿生惊艳。
她早便想要一匹烟紫色的布料。可市面上有的,不是成色不纯,就是太过粗制。
可这匹,简直是长在了她的心上,用来做她及笄礼的衣裳最为合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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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国公府二姑娘的笄礼定在四月十九。
春意盎然的日子,最是吉利不过。
及笄礼这日,姜芫早早便醒了,徐嬷嬷入内想喊她起床的时候,便发现她已端坐在了妆奁前。
一时有些失笑,调侃了句:“还未洗漱呢,姑娘就已等着梳妆啦?”
姜芫点点头,眉目含笑,道:“嬷嬷,我是大姑娘了呢。”
“是,是。”绿意织夏领着一众丫鬟进来,调笑道:“可不是大姑娘了吗,今日笄礼一过,我们姑娘可就能嫁人了不是?”
“我可不这么快嫁人。”姜芫倒是没有什么羞涩。
织夏笑了笑,“那姑娘快些梳洗罢,奴婢也好为您早些上妆。”
织夏手艺最好,亲自为她描了妆。
半晌,姜芫缓缓睁开眼,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一时竟有些怔愣。
她本就是明艳的长相,现下一上妆,真真可谓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姜芫很是满意地弯了弯嘴角,对着铜镜欣赏了好一会儿,让一旁的绿意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掩唇笑道:“姑娘,快些走吧,再不出发,可就误了时辰了。”
姜二姑娘是姜国公府全府上下的掌中宝,及笄礼自然是风风光光地大办。
高兴之余,姜芫也没忘了正事,在去东房路上又问了遍:“张妈妈那边确认过了吗?”
“都办妥了,姑娘放心。”
姜芫在东房内等着赞礼发话,就这么干坐着,竟莫名有些紧张起来。
很快,赞礼高声唱道:“笄礼开始,请笄者出东房。”
姜芫这才轻吐了一口气,款款前去。
宾客们闻言,面容又正色几分,都翘首以盼地看着上首。
直到姜芫出场,众人都倒吸了口气。
风髻云鬓,淡扫蛾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娇艳欲滴。一身烟紫色长裙,周旁隐隐显着淡金条纹,细看却现安安蓝光,飘廖裙袄裹紧绸缎,完美的身段立显无疑。
这着实是,美得过分了些。
赞礼又唱:“请正宾盥手,请赞者为将笄者理妆。”
话毕,姜老夫人起了身,在金盆中盥了手,顾氏慈爱地为姜芫梳理了发髻。
在这之后,便是加笄服褙子及乃醮。
姜老夫人为姜芫赐了字,姜芫又行揖礼向有司和众宾们拜了拜。
至此,便算是礼成。
张何悄悄在周砚耳边道:“世子,咱们世子妃今日可真是美。”
端正到无可挑剔的五官,浑然天成的高贵气质,可不是美极了么。
周砚并为反驳,世子妃三个字,深得他的心,唇角也染上了笑意。
余光瞥到不远处鬼鬼祟祟盯着姜芫的小厮,周砚向张何使了眼色。
张何马上便会意,点了点头,在热闹之时从侧门退了出去。
不多时,张何便回来了,悄声道:“世子,都办妥了。”
周砚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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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姜芫的及笄礼,承安伯府也收到了请帖,很是受宠若惊,前一夜李广将李襄月叫到了书房,朝她耳提面命了好一番。
李襄月一一都应了下来,颤着睫毛,柔声道了是。
方才乃醮之时,她眼睁睁看着姜芫轻沾了那杯酒,缓缓地收回了视线。
礼成后,宴席开始,小厮给各桌上了酒。
李襄月给自己斟了一杯,又举起那杯酒在鼻尖处闻了闻,笑着抿了一口。
就当是,替姜芫体验体验这酒的滋味吧。
毕竟一会儿,姜芫身上可就不这么好受了。
李襄月一想到姜芫马上就要身败名裂,她这心里便畅快地不得了。
不知不觉间,她就将杯中的就都饮尽了去。
默默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姜芫有任何异样,仍是笑脸盈盈地受着身旁人的祝词。
李襄月心下犯疑,正想着,忽然就觉得自己有些头晕。
她看了眼那杯酒,想着这酒倒还挺烈的,没想到她头一回喝酒,不过小饮了一杯,便有了些许醉意。
李襄月想了想,见此刻周围人都在忙着聊天,她索性提着裙摆,悄悄站了起来。
“你干什么去?还不好生坐着!”伯夫人拽了拽她的裙角,压低了嗓音斥道。
“母亲。”李襄月觉得自己再不出去透口气,便要醉晕过去了,红着脸小声道:“我去更衣,有些急。”
伯夫人瞪了她一眼,还是松了手,“快去快回,别让人家见了笑话!”
李襄月不仅头晕,身子还有些热,心下也不禁赞叹,果然酒热暖人心。
月洞门站着的丫鬟见状,小心翼翼跟了上去,道:“李姑娘可是有些身体不适?可要带您去一旁的暖阁休息一会儿?”
出了宴厅,冷风一吹,她着实舒服了一些,但还是有些晕晕沉沉,便也由着那名丫鬟搀着她的胳膊去了不远处的暖阁。
不远处,织夏一直留意着那边的动静,见那名丫鬟搀走了李襄月,颇有些幸灾乐祸地向姜芫低声道:“姑娘,李姑娘出去了。”
倒也不是她见不得别人好,可这李襄月实在是心肠毒如蛇蝎,坏到了极点,竟想着要在姑娘及笄礼这样的重要日子害姑娘!
若非姑娘早早便留了心眼,将张妈妈拘了下来,又纵着他们互通消息,今日姑娘许真就被她毁了。
思此,织夏又添了句:“一会儿她便知道了,何谓自食恶果。”
姜芫笑笑,没有说话,只微微侧了头,朝下桌的赵卓郗点了点头。
“阿娘。”赵卓郗扯了扯林氏的袖子,小声道:“我有些难受。”
“怎么了?”林氏看了她一眼,紧张道:“可是吃坏东西了?”
赵卓郗摇摇头,“就是有些头晕。”
“那你去一旁的暖阁休息休息,也别走远了,阿娘一会儿替你和三夫人说一声。”林氏拍拍她的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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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过去,赵卓郗还没有回来,林氏不免有些着急。
侧首向随行丫鬟红绫道了句:“宴席马上结束了,快去一旁的暖阁看看,将姑娘带回来。”
红绫应声去了,还未踏出月洞门,便见姑娘身边的景薏步履匆匆赶了回来。
“景薏,姑娘呢?”
景薏左右张探了一下,急急道:“红绫姐姐,出事了!”
现下宴席将散,有不少心急的夫人都准备离席了,见月洞门处立着两名丫鬟,神色慌张,倒有些好奇。
本不愿多想,可那句“李姑娘出事了。”偏就入了耳。
当即停了步子,故作紧张地抬高嗓音道:“什么?李姑娘在国公府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自作自受李襄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