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云阳侯府。
云阳侯与侯夫人忍了好几日,知晓儿子这样高兴,除了得了探花,还有着别的缘故。
他们得知这个圣上赐婚的消息时也是十分诧异,却又无可奈何。
两人命府中上下死死瞒着,可这个消息是瞒不住的。以韩麒的性子,左不过这两日,定是要去一趟姜国公府的,若等到了正主面前才得知这个消息,不若早早告诉了他。
书房内,韩麒有所预感他们要说什么,笑着坐等着他们开口。
好半晌,侯夫人叹了口气,不忍道:“麒儿,姜国公府那儿,近来还是少去吧。”
韩麒不解道:“为何,我如今得了探花,三夫人必是欣喜我去的。”
他倒是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云阳侯抬起眼皮,沉声道:“二姑娘被赐婚了,你该避避嫌了。”
赐婚?
韩麒笑意凝住,皱着眉问了句:“是圣上赐的婚?”
“是。”
“与谁人赐了婚?”
侯夫人闭了闭眼,不忍道:“誉世子。”
誉世子。
韩麒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良久,低下头自嘲笑了一声。
原来那日姜芫说的不是气话,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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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赐婚,三书六礼中可免去看亲这一项。
但其余的,却仍是要一一过过一遍的。
旁的都还好,只这八字,顾氏重新找来了人细细合算过。
老道仔细合算完,抱拳对顾氏笑道:“恭喜夫人,二姑娘与世子爷的八字乃大吉,上等婚配也。”
“真的?”
老道又笑:“贫道不敢糊弄夫人。”
顾氏这才露了笑,一旁的嬷嬷也高兴地给了赏银,亲自送老道出了府。
在这之后,便是纳征了。
誉王府声势浩大,大张旗鼓地领着长队来到了姜国公府。
礼书整整写了十多页,直叫人看得眼花缭乱。
经此,整个上安街都知道了姜国公府与誉王府结了姻亲之事。
姜国公府只两个女儿,大姑娘早早便是钦定的太子妃,如今的聘礼,自然是向姜二姑娘下的。
玉恒楼内,有上京赶考还未回乡的外地士子,看着浩浩荡荡的长队,不禁长大了嘴,惊道:“乖乖,这是哪家的千金定了亲,这聘礼未免也太多了些,方才我竟没数过来。”
另一名身着素色长袍的士子道:“还能是谁,自然是姜国公府的二姑娘。前些日子圣上给誉王世子和姜国公府的二姑娘赐了婚,林安兄难道不知?”
林安摇了摇头,“我非上京人士,对这上京城里的事是在不甚感兴趣。说到这个,”林安又想起什么,对坐在他对面闷声喝酒的男子调笑道:“上回听承宥兄说殿试后要去向心中人提亲,不知承宥兄何时去?我可等着回乡前得了承宥兄的好消息呢。”
话音刚落,坐席上的气氛诡异地安静了下来,对面坐着的韩麒抬起头,冷冷看了他一眼。
林安不明所以又不知所谓道:“可是我说错什么话了?承宥兄......”
有知情的,在他还未说出更加不妥的词之前,忙捂住了他的嘴。
“林安兄,喝酒,喝酒。”
他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对上京城里的消息半点不知,可他们却是隐有耳闻的。
回想起前些日子和这几日上京城里的一些传言,心里不仅可怜起了韩麒。
哎,圣上赐婚,便是两人情投意合又青梅竹马,也是不可奈何,从此便只能做有缘无份的亲戚了。
韩麒本在兀自喝着酒,见面前几人的行为,忽然皱了眉,对那几名神色不自然的士子们道:“此事,你们是如何得知的?”
他虽说过想向心爱之人提亲,可却从未告知他们这人是谁。
除却那日在老夫人寿宴上,他行事一向小心,更别说那日寿宴他回了席后便向他们解释了是家中小厮传来急事,他才突然离席,且之后姜芫也没有再回席上,该是不会怀疑他们才是。
甚至他想向姜国公府提亲一事,唯有国公府和云阳侯府近身的侍从才得知。
姜国公府不可能将这事传出去以污自家姑娘名声,这事该是不会外传才是。
可瞧着他们几位刚刚的反应,分明是已经知晓了此事。
难道是从云阳侯府传出去的?
那几人闻言,挠头的挠头,咳嗽的咳嗽,好一会儿过去,才有人支支吾吾说:“我们几个也是前两日在茶肆,才偶然听闻的。”
韩麒长指轻敲着桌面,面色已然沉了下来,“是谁人在传播?”
“就,就是听邻桌的人说的,我们也不知是谁在传播此事。”
林安眼神亮了起来,“什么事,是什么事!”
“他们是怎么说的?”
素色长袍的士子回想了当日的情形,又看了看韩麒的阴沉的脸色,斟酌道:“无非是在酸姜二姑娘,说姜二姑娘一面吊着承宥兄你,又一面哄着誉世子向圣上求赐婚。”
说完,冷汗已是滴了一滴下来。
“哦!原来承宥兄心上人是姜二姑娘!”林安这才反应过来。
可还未等他安慰,韩麒便豁然起了身下了楼去。
“诶,这......”
有人给他斟了一杯酒。
“林安兄,喝酒吧,你还是喝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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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姑娘不好了。”
绿意捏着手中的信,急匆匆跑进了内室。
此时的姜芫提着笔,正准备往画作上添下最后一笔。
忽然被绿意一吓,姜芫手一抖,那滴墨便滴到了本不属于它的地方去。
姜芫盯着画作几息,而后侧头,蹙着眉斥责道:“你做事,何时能稳重一些?害得我一副好好的话,生生被你给吓毁了。”
绿意却已顾不得那么多了,急道:“姑娘,真是大事。外头都在传您跟誉世子的流言。”
“传便传去,圣上已赐了婚,料他们也不敢瞎说什么。”姜芫一双柳眉蹙得更深。
就这事,也值得浪费她一副画?
她可是从午膳后画到了现在!
“可是,可是他们传,”绿意咬牙道:“他们说您是看不上韩世子的侯府世子之位,想要攀高枝,才,才勾引了誉世子想做王妃。”
“什么?”姜芫放下手中的画,不解道:“我堂堂国公府嫡女,需要攀高枝?”
绿意脸都气红了,又道:“他们甚至还说,您不甘自己嫁得比大姑娘低,若是嫁给韩世子还是低嫁,说您必然不会甘心。”
“......”
姜芫无言半晌,觉得这传言实在荒谬,“这话,竟会有人信?他们难不成不长脑子吗?”
绿意气得直跺脚,“可不是吗!真是如今世道太好了,他们闲的没事做,竟编排起姑娘来了!”
谁说不是呢,如今国泰民安,赋税减免了许多,人们肩上的担子轻了,生活没有乐子,便想着法子找些乐趣。
更何况这世家勋贵间的密辛□□,他们最是喜闻乐见,津津乐道。
从最初的一句话传出去,再经由交传之人润色几句,一传十十传百,一个故事便被他们这么编出来了。
也不必管真假,听着是个迂回曲折的好故事,于他们而言,就是真的。
姜芫还是镇定的,听完倒不似绿意这样激愤。
这事能传出来,必是有人推动的。
“查出来是从谁那先传出来了吗?”
就是查不出来才让人头疼,绿意摇了摇头,道:“不曾查出来,最开始也只是在市井之中传出的,人多口杂的,倒不知是谁先传的。”
姜芫低头想了想,心中有了怀疑的人选。
她低着头,倒是她这么久没有处理她,让她越来越胆大了。
竟想毁了她的名声。
姜芫嗤了一声,目光一动,又看到绿意攥在手上的信纸,遂问了句:“你手上拿的什么呢?”
“哦。”绿意反应过来,将信纸递给了她,道:“这是誉世子身边那个贴身侍卫传给我的,就是那个,叫张何的。”
张何她当然知道,只是......
“你什么时候和张何关系这样好了?”
绿意忙摆了摆手,否道:“不是不是,是誉世子想问您这事需不需要他出手。”
?
姜芫疑惑道:“那他为何不自己写了信问我,非要绕来绕去的。”
绿意笑了笑,道:“那张何在誉世子身边从小伺候着,最是知道他家主子的心意嘛。”
话外之意便是,周砚没有想问她需不需要帮忙,不过是张何自作主张替自家主子问了问。
姜芫点点头,心下了然,也没在此事上多纠结。
现下更为重要的,是李襄月。
想到这,姜芫弯了一下唇角,向绿意招了招手,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
“这,这......”绿意瞪大了眼,“姑娘是怀疑李姑娘?”
姜芫摇了摇头,笃定道:“不是怀疑,一定是她。”
“从前她在暗处害我,以为我不知道,如今让她蹦跶久了,也该还给她了。”
“可是,我们没有证据呀,如何能将那事变成脏水泼到她头上去?”
“谁说是脏水了?你按我说的办便是了。”姜芫浅浅笑着,道:“还有,我一会儿写一封信,你帮我传去赵国公府。”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