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澜是羌什最小的王子。
羌什王姬妾众多,儿女成群。耶律澜的生母是大妃身边的侍女阿惜娜,一次酒后失德,羌什王要了阿惜娜。
不过是一个侍女,要了便要了,羌什王并没有放在心上,阿惜娜也仍旧在大妃身边伺候着。
不成想一朝有孕,大妃这才知道身边的侍女竟然在背地里勾引大王,因此对阿惜娜百般刁难,孩子生了一天一夜,还是生下来了,可因为平日里受磋磨太多,阿惜娜难产后便去了。
只留下幼儿。
大妃连阿惜娜都不喜欢,怎会喜欢她生下的孩子,更别提好好教导他了。
于是鹿北战败后,大妃提议,将九王子送去上京做质子,以聊表诚心。
羌什王本就对阿惜娜没有半分感情,这个孩子的降生更是他的耻辱,自然不会喜爱他,况且他的儿子多的是,少他一个,也不算什么,便点了头,爽快答应了。
耶律澜初到上京之时,因疏于管教,十分没有教养,宫人们背地里喊他“野犬”。宫中不愿养他,便将他送去了郑国公府教养。
谁能知道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又不受宠的小王子,在回了羌什之后竟夺得了太子之位呢?
“野犬”回了羌什之后,也被羌什王宫的宫人们取了绰号,他们叫他,疯狗。
后来疯狗夺得了太子之位,羌什王宫上下对他的惧意越来越深,威望甚至已经渐渐超过了羌什王。
从卑微到泥潭里的野犬变成了睥睨众生,掌一方生杀大权的疯狗,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耶律澜在大雍之时,喊姜芫为月亮。
月亮是羌什对心上人的称呼。
他当时对着郑国公府的人说,将来有一日,他要回来要娶他的月亮。
众人皆笑,知道这是绝无可能的。质子回了国,怎还会有再踏入大雍的资格呢,若有,当日的质子就不是他了。
可他真的要回来了。
他或许,真的是回来娶他的月亮的。
顾氏的一颗心瞬间被提了起来,半晌,她深吸了一口气,下了决定对姜云起道:“春闱过后,便让韩麒那孩子上门提亲吧。”
她便是再不想女儿如此早定下人家,此时也不得不定了。
顾氏对姜琛道:“既是能将这个消息告知于你,想来他是有意要迎娶珠珠的。”
说到这,顾氏看了一眼二房的邹氏,又不确定道:“二嫂,这事,我与三郎会去侯府说明缘由,若是侯府愿意,春闱后便将两个孩子的婚事给定下来,侯府那里,还需二嫂多去说说好话。”
姜芫是邹氏从小看着长大的,她没有福气,一连生了三个,三个都是小子,她是于娇娇糯糯的小姑娘无缘了,自然将这一腔对小姑娘的母爱留给了姜芫。
姜芫要能嫁到自己母家去,她是喜不自胜的。
邹氏爽快点了头,笑道:“三弟妹你放心,我大嫂对珠珠喜爱得很,若不是等着麒儿考取了功名,早早便上门提亲了,此事定是能行的。”
姜云起夫妇闻言都松了口气,此事宜早不宜迟,春闱过后便要将这事定下来了,否则一道赐婚圣旨传到,便什么都迟了。
寻到了破解难局的办法,众人紧着的精神头也松了下来。正此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二哥火急火燎地到了书房寻父亲,没一会儿两人又喊上了母亲,三人面色沉重地往三房赶去,姜姝便也知道今晚三房有要事相商,于是煮了壶清新的茶,好让长辈们能平心静气地商讨事情。
放下了茶盏,姜姝朝各房长辈们福了一礼,柔声道:“父亲,我先退下了。”
待阖上了门,姜姝笑着的唇角缓缓放平,压低了声音,朝自己的贴身丫鬟道:“我们快去如意轩。”
这事,姜姝必须得知道,万一木已成舟,成就一对怨侣,可就不美了。
姜姝真是庆幸今日在园中碰巧听见了妹妹的心里话,否则,即便是刚刚她在门口听到了这个消息,也只会替妹妹感到高兴。
呼,幸好。
到如意轩的时候,姜芫已端坐在桌前,开始用起晚膳了。
姜芫见阿姐来了,忙指了指绣凳,笑道:“阿姐来得倒巧,可与我一道用晚膳呢。”
“晚膳一会儿再说,你先跟我来。”
姜芫平日里的端庄样子,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可她阿姐可是真真端庄娴淑的名门贵女,可此刻名门贵女竟放下了往日的端庄,急匆匆拉着姜芫的手就往内室去。
直到坐在内室里,姜芫仍是懵的。
听阿姐讲完,姜芫更懵了。
她一早便知道耶律澜是羌什太子了,更知道他再过两年便要登上王位了,且登上王位后手段毒辣,令人闻风丧胆,周围的小国生怕一不小心触了耶律澜的眉头。
但此刻恍惚再听一次,仍是有些不敢相信,问出了她活了两世的疑惑:“他是怎么混上的?”
姜姝:“......”
这不是重点好吗?
“事情便是这样了,使臣五月中便要进京了,你四月及笄,这事就要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姜芫仍是不懂,进京便进京,该着急的是她三哥哥,与她何干。
姜姝真是头一回觉得自家妹妹脑子不灵光,“自然是你与誉世子的事。”
“我与誉世子怎么......”
“珠珠,你听我说,耶律澜坐上了太子之位,这个时候入京,还带上了圣使,打的什么算盘,你还不知道吗?你忘了他小时候喊你什么了?你忘了他说要回来娶你了?”
姜芫错愕,“小时候的事如何能作数......”
姜姝又道:“可万一呢?”
耶律澜,可是个疯子。是啊,那万一呢?她岂不是要远嫁去羌什,从此人生地不熟,没有亲人疼爱庇佑,还要和一群姬妾争宠?
姜芫不说话了,思忖片刻,她终于问道了关键处:“所以,我现在是应该,”她顿了顿,有些难以启齿,“自己找个郎君嫁了?”
这未免有些太荒唐了,她才十五呢,连李襄月都还没收拾完呢。
姜姝摇了摇头,握住姜芫的小手,又给了她重磅一击:“三叔三婶打算让你和韩公子在春闱过后便定亲。”
“韩麒?”
电光火石间,姜芫想起了上辈子的事情。怪不得,怪不得上辈子阿爹阿娘要这样早就将给许出去,是了,她正是在自己及笄过后不久便与韩麒定亲了,堪堪比使臣进京早了一月。
使臣进京的那次宫宴,她也是去了的,耶律澜那时的眼神,的确让她有些如坐针毡。可她当时毕竟已经定亲了,也没有多想。
竟是这样吗?
原以为她跟韩麒说清后,就能甩开这个牛皮糖了,没想到上一世她与韩麒竟是阿爹阿娘一力促成的。
这就有些难办了,韩麒她是不可能再嫁一次,可一时间,她上哪去找一个品行端正,容貌又俊俏的小郎君呢?
即便上京城里多的是想娶她的人,可这些人里面,有多少人是真心,又有多少人是狼子野心,还未可知呢。
即便是真心,可若这人长得獐头鼠目,她也是无法同人好好过下去的。
若是让她随便找个人嫁了,那她还不如,直接剃了发做道姑得了。
剃发还是算了,她好不容易养的油光水滑的秀发,不若带发修行,等避了这个风头就回来......
姜芫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眉头或蹙或展,瞧着好是纠结。
姜姝叹了一口气,倒是知道姜芫在想什么,可此事,若说难办,也不难办。
殿下今日才跟自己说,前些日子誉世子亲自撑了伞将二妹妹从雨中给接上来了呢,想来必也是有几分心仪的。
姜姝拍了拍姜芫的手,心里替妹妹着急,全无了平日里的沉静,“我知你心仪誉世子,定是不愿嫁与韩公子。不若这样,我让殿下传信给世子,让世子明日便来提亲,你觉得可好?”
“我瞧着誉世子心里必是也喜欢你的,不然当日也不会帮你,如此甚好,珠珠,你觉得呢?若可行,我这便传信给殿下。”
?
姜芫缓缓回过神来,见阿姐越说越起劲,实在忍不住打断道:“阿姐,我对誉世子,真没那样的心思。”
姜姝又叹了口气,捏了捏姜芫的手心,道:“你倒也不必害羞,此事可是害羞不得的,若三叔父真将婚事给定下来,可就来不及了,到时有你后悔呢。”
这事若是不解释,真是没完了,韩麒尚且嫁不得,那誉世子,更更是嫁不得了。
那可是会吃人的阎罗王。
姜芫清了清嗓,“阿姐,当时不过是为了摆脱韩麒,我一时之间想不出有谁能比他更好,忽然想到誉世子,才拿了他做幌子的,我真不喜欢他,半分都不喜欢。”
姜姝似还是不信,“可你那日,脸红地像煮熟的红虾似的......”
“若是当时换做阿姐是我,定也是如此!”说到这个姜芫就来了气,“这誉世子也是,堂堂亲王世子,竟躲在花从后面听人墙角,阿姐你说,若是你,你尴不尴尬,脸不脸红?”
“......”
好像是这个理。
可若是这样......
“那可怎么办呢?总不能真让你去嫁不喜欢的人。可若是其他人,也不知到底真不真心......”姜姝缓过了神,开始惆怅了。
一来一往间,宽慰的人掉了个位。
姜芫越想越觉得这办法可行,压低了嗓音,在姜姝耳边低语道:“阿姐,不若这样,及笄过后,我便去道观带发修行,做个道姑吧!”
姜姝:“......”
还不如嫁给誉世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