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上元

正月里的时间最是过得快,今儿去这处,明儿去那家,日子一晃便到了上元节。

上元节历年都有灯会,赵卓郗一早便约了姜芫这晚要一起去逛灯会。

女儿好不容易想出街,身子眼瞧着也多长了一些肉,姜云起夫妇自然不会拘着女儿。

只不放心地嘱咐了一遍又一遍,出街时一定不能乱跑,要跟着哥哥。灯会上人潮熙来攘往,最容易走丢了。

姜芫弯唇笑着,一遍遍说好。

听得赵卓郗的耳朵里都要长茧子了。

两个小姑娘翘首以盼,终于到了晚上,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街。

姑娘们看着是真的开心,一下马车便头也不回地往人群里钻去了。

可把后面跟着的一群丫鬟看得又惊又吓,只能在后面一面喊着:“姑娘,走慢些。”一面忙追着。

临安街上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沿街商铺鳞次栉比,街头巷陌,荼寮酒肆内人声鼎沸,各种灯会表演,好不热闹。

街上人潮攒动,街边小摊星罗棋布,五花八门,因有尽有,目不暇接。

姜芫左看看,右瞧瞧,嘴角扬起个大大的笑容,开心地挽着赵卓郗的手。

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样热闹的场景了。

有一副好身体真是世间最大的幸事了。

姜芫和赵卓郗走在前面,姜珩与姜瑞换了身日常的锦袍,慢慢跟在后头,更后面,还有一众丫鬟小厮。

一行人犹如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十分引人注目。

忽闻锣鼓声响,原是一队舞者沿街而来,一条条金色长龙在人群中翩翩起舞,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街上一时更加沸腾。

金龙过后,便有数位蒙面舞者,锣鼓齐奏,跳着欢快的舞蹈,并不时从人群中拉入几个,随之起舞。

姜芫等人被人流推着向前进,忽然舞队几人将姜芫与赵卓郗三人拉进舞群。舞蹈欢快又简单,且在节日的氛围下,两人也跟着跳得高兴忘我。

不知不觉,人群已向前走出好长一段,姜芫回头,却见身后全是陌生的面孔,不由慌道:

“郗郗!”

“四哥哥!”

“六哥哥!”

人群中摩肩擦踵,姜芫奋力挣脱出来,周遭却仍不见哥哥们的身影。

姜芫艰难地向四周望去,回想着刚才是从哪个方向走来,又逆着人群走了回去。

可走了好长一段路,姜芫仍然没有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姜芫顿时有些害怕,这临安街,她是半分也不熟悉。

不远处的糖人铺子,周砚正不耐烦地等着身旁一袭火红衣裙的小姑娘。

他向来不喜这样热闹的场景,吵得人脑仁儿疼。

可周婉仪一早便来了誉王府,软磨硬泡,闹着要他陪着来上元灯节。

周砚被闹得心烦,便点头答应了。

出来了没一会儿,便是这个也想要,那个也想吃。

也不知宫里是怎么缺她吃食了。

周砚不耐地抬头,却见街道正中间立着一位形单影只的小姑娘。

行人欢声笑语地往前走,只她一人站在正中央,小姑娘身形单薄,像只受惊的小鹿,手足无措 地朝四周看。倒是看着怪可怜的。

这样怜人的场景,若是旁人看了,定是要出手相助的。

可周砚不是旁人。

这不,几名妇人见小姑娘惊慌失措地站着,便知道是与家人走丢了。

也不知道几位妇人与小姑娘说了什么,只见其中一位妇人伸出手指了指小姑娘的后方。

小姑娘转过头来,眉眼如画,明眸皓齿,此时眉间轻蹙,在人群中甚是耀眼。

竟是姜芫。

周砚这才蹙了眉头,见那几名妇人似想把姜芫拉走,当即阔步走了过去。

身后的张何见状,也抬眼望去,立马呀了一声。

“姑娘,您怎么在这儿呢,让奴才们好找。”张何领着几个侍卫快步走了过去,高声喊道。

那几个妇人见来人虽是一身常服,却通身矜贵,身后的侍卫也是面露凶色,这才松开了姜芫的手,讪讪道:“我见小娘子孤身一人站在路中,便知是与家人走散了,正想将小娘子送回家去呢。”

随即又呵呵一笑:“既然小娘子的家人寻了过来,我们便走了。”

说完拔腿就想跑。

周砚侧头,朝张何使了个眼色,身后的侍卫立即便将几名妇人拦住了。

“这位公子,我们是好心帮忙,你们怎还不让我们走了呢。”

“眼下乖乖跟我们走,或还能省去一顿皮肉之苦。”张何开口,嗤笑道:“便是让你们走了,到时被抓住,可就不知道我们公子能不能与你们好好说话了。”

几位妇人听罢,只觉膝头一软,当即便要跪下求饶。

周砚却没有耐心再听,冷声吩咐道:“带走。”

周砚见姜芫一副后怕的样子,正想冷言几句,就见周婉仪跑了过来。

周婉仪看着被拖走的几个妇人,又看着面色苍白,眼眶含泪的姜芫,小脑瓜一转,便知道发生什么了。

“喏,给你。”周婉仪将糖人伸到姜芫面前。

这原是给容沼哥哥的,可小姑娘好可怜,差点就要让人拐走了呢!

姜芫看着面前蜜糖色的糖人,缓缓回过了神,又抬头看了眼周砚。

那眼神似是在说,这什么东西,她不想吃。

可惜周砚看不懂,只在姜芫的眼里看到了怯怯的眼神。以为是小姑娘不认识周婉仪,便开口道:“这是七公主。”

姜芫乖巧行了礼,“七公主好。”

周婉仪摆了摆手,咧着嘴笑 :“你好你好。”说完又伸出另一只没有拿着糖人的手,轻轻捏了捏姜芫的小脸,“你好可爱呀。”

周砚:......

张何:......

身后随行的宫女们不约而同低下头去,心里默道:这不是我家公主,这不是我家公主......

姜芫被周婉仪自来熟的举动弄得小脸一红, 不好意思地道了声谢,低下头见那个糖人还是放在她面前。

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还是接了过来,又道了声谢:“谢谢公主。”

看着周婉仪炙热的目光,姜芫只好咬了一口。

嗯,果然是好难吃。

小姑娘面色还带着几分劫后的苍白,此刻低着头乖巧地抿了一口糖人,周婉仪开心得想蹦起来。

太可爱了,太可爱了!

“好吃吗!”周婉仪目光灼灼地问。

小姑娘低低嗯了一声。

忽然想起那日姜芫在长春台皱着眉头吃栗子糕的情景,周砚瞧着姜芫这口不对心的模样,不由得轻轻笑了一声。

这一笑,自然是被一旁的姜芫听见了。

姜芫抬头,轻飘飘瞪了周砚一眼。

周砚倒也没有戳穿她,见国公府的人还是没能寻来,问了句:“你的哥哥们呢?”

他们不是像眼珠子一样看着姜芫吗?

姜芫闻言,吃糖人的动作一顿,猛地想起来。

是啊,她是和赵卓郗一起走丢的。

赵卓郗人呢?

还有她的两个哥哥,该急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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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瑞与姜珩也发现两位小姑娘与自己走散了。

姜瑞迷茫地和姜珩对望,“珠珠呢。”

姜珩面色阴沉,“赵姑娘也不见了。”

街上人群涌动,一波又一波欢笑声呼啸而过,哪里还有姜芫和赵卓郗的身影。

绿意慌得不得了,姑娘甚少出街,今夜又是这样盛大的场景,姑娘若是走丢了,定是怕极了。

姜瑞忙把小厮们分散开来,分头去找姜芫和赵卓郗。

一行人着急地拨开人群,边跑边喊,可锣鼓喧天,人声鼎沸,他们的声音如同一阵轻风,随即被淹没。

“只是走散,应该不会有事。”姜瑞说道:“赵姑娘对临安街熟悉,应是能找到回马车的路,你沿着路往尚书府马车的方向去,应是能找到赵姑娘。”

姜珩点头,“我去将赵姑娘寻回来,珠珠就交给你了。”

姜瑞拍了拍姜珩略有些紧绷的肩膀,兄弟二人相视一眼,立即往两个不同的方向跑去。

花车表演要沿着选定的主街游完全程,是灯会中十分盛大的环节,人流如蛇形般蜿蜒,根本看不到尽头。

在这样密集的人海中,要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心急。姜珩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要镇静,集中着精神,目光如炬,迅疾地在人群中搜寻着。

浅紫色绣蝴蝶长裙,鎏金穿花戏珠步摇,身量也对得上。

姜珩目光一亮,拨开几人,疾步上前,按住一女子肩膀,“赵姑娘。”

不料那女子惊恐地回头,“你谁啊。”

不是赵卓郗。

姜珩错愕,按在那名少女肩上的手一时也忘了拿下来。

人群中有人发现了这边的异样,纷纷停下了脚步。

“朗朗乾坤之下,竟也有人敢这样调戏一位小姑娘。”

“怕是误会了吧,应是找错人了。”

“那那只手,怎得还要按在人家姑娘肩膀上?”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议论指责声此起彼伏。

姜珩突地反应过来,却也来不及赔礼,抱了拳丢下一句“抱歉”,便往人潮中匆匆掉头而去。

一直走到街道尽头,姜珩仍是没有找到赵卓郗。

正准备换个方向再找,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姜珩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被投喂的珠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