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遮掩着月色,月光时隐时现。
小院里也静了下来。
几人分站三角,只是盯着彼此。
黑衣人的目光扫过地上的碎石,又扫过自己的单刀。
石头只是石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柳夜明的确就是随手捡的,就在院子的地上。
刚刚那一刀本可以把池家升戳个对开,偏偏刀锋偏了。
就是被这一颗小小的碎石震歪了黑衣人的刀路。
石块击在刀面上粉碎散落无踪。
这一下不但击中了他的刀,也击中了他的心。
右手颤了一下,心也颤了一下。
对面这人,来历绝对不普通。
黑衣人盯着柳夜明,瞳孔收缩,现在还不能出手,因为心乱了,呼吸也乱了。
身后的门并没有关上,他现在想走依然来得及。
他没有想要走的意思。
钱,已经收了。
事,必需办妥。
身后又有一人走了进来,顺手就把门关上了。
管敬邦左手提着刀鞘,刀还在其中。他站在门边,把院中情景都扫视了一遍。
柳夜明的眉角挂着伤,血污染满了他的右脸。平时一副老神在在的轻松模样不见了,俊秀的面庞失了和善,冷得像月光。
小刀站在他的身旁,这个半大小子全不会功夫,居然还有意要把柳夜明护在身后的意思,双眼死死地瞪着场中的黑衣人。
池家升站在另一边,衣襟上撕开老大一个口子,提剑戒备着,掩饰不了脸上的些许失意的神色。
那黑衣人呢?
摆架式护着自己的要害,眼睛扫视四周。管敬邦一进门,他就轻轻转动了一个方向,让所有人都处于自己的视线范围内,不把背脊留给任何人。
这人肯定不是叶承晰,他没有这么好的功夫。
难道绑匪中有人如此犀利?
三面夹攻之下,他居然还没有退意,眼睛还在扫视各人的空隙。
他不但不想走,居然还想战。
“各位中间如果有不是叶家的人,不妨退出去,我一向不喜欢做赔本买卖。”黑衣人低声说道,就算到了这个时候,他居然还是很客气。
柳夜明也是淡淡地说道:“今晚谁都走不出去。”
“哦?”
“特别是你。”柳夜明说道。
话音一落,管敬邦已经出手,他不能让柳夜明伤在这里。
这人年过五十,出手沉猛异常。这是一场刀与刀的对决,跟刚刚完全不同了。
管敬邦所用不过是衙门里派发的雁翎刀,是市面上的普通货色,不及黑衣人手中那柄。
他前纵直劈,黑衣人侧身回撩。
管敬邦横刀一格,两柄刀撞在一起溅起点点火星。
黑衣人只觉手上一麻,掌中刀差点松开,对方力沉如牛,一股劲力从刀身上传将过来。
黑衣人单手执刀,左手辅攻,而管敬邦双手执柄,横削竖劈都混入全身劲力,不留半点余地。
双方打法不同,劲力上就分了高下。
黑衣人左手要出奇招,前提是右手刀能牵制住对手。
管敬邦这种蛮横的刀法,大开大合,从头到尾没有半点虚招,没有半点花巧。
黑衣人右手格了几下,别说牵制对手了,连小臂都麻了。
哪还有闲暇用左手再行偷袭?右手这边稍有疏忽,只怕半扇人都给管敬邦削了去。
柳夜明不想以二敌一,也想看看管敬邦手下功夫,一边看着两人相斗,万一管敬邦有疏忽他再上前相救。
看了几招,微微点头,所谓“一力降十会”,就是这个意思了,如果一头牛向你冲过来,不管你是用小擒拿手又好,还是用分筋错骨手又好,如果不躲开,终究会被一头撞死。
以他这般身手,在县里做名捕头那是绰绰有余了,等闲贼人估计都挡不住他三招两式。
但管敬邦这路刀法太耗体力,他年纪也不小了,只怕难以撑个一时三刻。
柳夜明既然已经看出来,那黑衣人也想明白了。
果然手上刀路一转,再也不跟管敬邦硬拆硬打,架招时全用“卸”字一诀,只把来招偏转,不再力扛。
又拖得十余招,管敬邦果然出招迟缓了,节奏也已经有些不对。
柳夜明心道,“管捕头再斗个十余招就要落败了。”
他还准备想个法子把战局接过来,不能强硬插手,不然削了管敬邦的面子。
突然他眉头一皱,把脸偏向另一侧,视线越过院墙,似乎在看很远的地方。
他突然转头,身边的小刀自然也看见,只觉得奇怪,天上什么也没有,却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池家升也暮地转过头去,对着同一个方向。
跟着小刀就听到很远的地方传来阵阵狗吠声,声音渐响,越传越近。附近的狗听到叫声,也跟着吼了起来。
“西南出事了,管捕头你去看看!”柳夜明喝了一声,手中长剑一抖纵身加入战局。
那柄软剑如一根细竹一般,左右晃动不止,点点剑芒不知所指何处。剑尖所到,黑衣人身上左肩、左肋和左腰都在范围之内。
黑衣人不及再攻管敬邦,只能收招自保。趁着这个空档管敬邦才连退几步,背后重重地撞在门板上,“嘭”的一声大响。
他鼻息粗重,深深地喘息了几下,又放心不下柳夜明一人对敌,叫了声:“大人……”
柳夜明轻笑又起,说道:“放心,这人走不了。”
他说话间,掌中剑如风摆柳,飘忽不定,时而攻左,时而攻右。明明是向右刺出的,那柄软剑也会突然在半途转而向左,让人捉摸不定。
他从容不迫地攻出几招而已,已经逼得黑衣人连连后退,根本看不清剑路。
管敬邦更是脸现讶异神情,他初见柳夜明脸上挂了彩,还以为他武功不及黑衣人,这才挺身相斗。这几招看来,他的武功远在黑衣人之上。
便也不再多话,倒转刀头,双手执刀柄抱了一拳,说道:“属下速去速回。”
纵身一跃,出了院子。
今天他们为了演戏演得逼真,把县里的捕快都抽调走了,留一个空城。现在城里要出事,除了他之外还没人能应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