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石全说完,管敬邦皱眉道:“尸首有什么问题?你倒是说说看吧。”
池家升说道:“问题不在尸体上,而在他们两位所穿的衣服。”
石全忙进小屋中取来两人生前所着服装,都铺在地上。
几人围着看了片刻,两套捕快服装沾满了血污,也没看出有什么异常。
池家升说道:“我之所以会误认为这两人是贼人,就是因为这两人当时穿的并不是衙门里的衣服,而是两套夜行服,现在大家看到的两套衣服,想来是有人后来给他们换上的!”
管敬邦俯身去查看两人衣服,又放在两具尸体上对比,衣服上的破口与尸体上的创伤位置一一对应,并无差别。
他冷哼一声站起身来,“你所说可有证据?”
池家升居然还是不慌,抬手往地上一指,说道:“几位请看两人的腰带,这两人的绑法很是不同,像我们惯用右手的人都会用右端去绑左端,只有帮别人绑腰带时才会正好反过来。”
“所以我推断这腰带不是他们自己绑的,是有人给他们换衣服时重新绑过,所以方向都是相反的。”
说着他又用自己的腰带示范,分别用右手和左手缚了两个结,果然方向是不同的。
涉及命案的尸体,身上衣物要褪下时,碰到这种绳结都不能去解,要用剪刀剪断保留,石全虽然眼力不佳,但这些辅助的事情都做得很仔细,作为仵作来说是称职的。
金知县也凑上来看,无奈地又看看管敬邦,“管班头,这……这……”
管敬邦冷冷哼了一声,看了池家升一眼,躬身说道:“两位大人,叶永翔与钟建明两人在玉石洞内被池家升所害,两人死前与池家升交过手,之后尸身又从县郊运回县衙。激斗和搬运途中难免会导致两人衣衫不整,作为他们的同僚,其他人顺手帮他们整理一下衣物,重新绑好腰带,让死者体面些也是人之常情,怎么能揪着这一点就说帮他们更换过衣服呢?”
“这池家升分明就是血口喷人,企图找些由头小题大做,以洗脱自己杀人的嫌疑。他虽然不是马家案子的主谋,但做个从犯还是很有可能的,不然凭他的身手居然一个绑匪都拿不住,偏偏杀衙门里的人倒很在行。”
金知县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些道理,向柳夜明看了一眼。
柳夜明也是眉头紧皱,池家升能找到腰带上的细节已经超过他的预期了,不过管敬邦所言也有道理,既然不能证明这腰带是谁,是什么时间,又是出于什么目的给两人绑上的,那么池家升的推论也不能完全站得住脚。
死人已经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了,不妨问问活人。
柳夜明问道:“既然如此,那这两人的尸体又是谁运回县衙的呢?”
管敬邦还没开口,一旁的叶承晰倒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正是属下与马振鑫马大哥将两人带回县衙的,同时还有重伤倒地的池家升。他们两人身上的腰带是我亲自绑的,原因也跟班头所说一致,我只是为他们整理一下衣物,也没注意结的方向问题。”
柳夜明一怔,问道:“又是你们两个?”
这个人还真是无处不在,哪里都有他,而只要有问题,就推在地上那个马振鑫的身上。
柳夜明忽而一笑,说道:“我又有一个问题,说不得又是马大哥安排的,不过还是让你答答看好了。”
“马府送赎金的事,并没有告知衙门。这两人又怎么会出现在交赎金的玉石洞?你和马振鑫又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发现了两人的尸体和重伤倒地的池家升。”
叶承晰表情有些尴尬,最简单的办法当然还是推在马振鑫身上,不过柳夜明问之前已经点明他就会这么做,反而不好真往马振鑫身上推了,不然所有的事情就太过于巧合,他自己的嫌疑也更大了。
仔细想了想,他才开口道:“这倒不是马大哥安排的,这位叶永翔是我内侄,马家人虽然没来报官说要交赎金的事,但这两人年轻好事,一心要破了这件案子。所以一直在马家外候着,非要守着绑匪出现。”
“想来他们也是看到两个家丁偷偷摸摸出门这才跟了上去,因为时间太晚,他们来不及通知我,这才一路跟随一路给我们留下记号。我是快到天亮时发现他一夜未归,这才请了马大哥一起随着记号追到玉石洞的。”
他说完其他人还没有什么反应,管敬邦就开了口,语音中有了萧瑟之意,语声低沉,“要掩盖一个谎言,便要多说十个谎言,最终错漏越来越多,越来越难以掩饰了。”
叶承晰一愣,还没搞清楚管敬邦为什么会这么说。
管敬邦又开口道:“我再问你一次,你当真只是帮两人整理了服饰,没做其它事?”
听他追问,叶承晰额上的汗珠又增了一些,他抱拳凝思了一会儿,又说道:“只是整理衣服而已,并未做其它事。”
“唉……”管敬邦长叹一声,看来他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如果两人是为了在马府外埋伏,找机会缉拿绑匪,又怎么会穿着捕快衣服?这不是打草惊蛇吗?”
原来他已经听出了叶承晰供词中的破绽,先前还执意认为是池家升有意栽赃,反看叶承晰今天在堂上所言,句句都是避重就轻,全经不起深究。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有所隐瞒,只是没想到背后之事牵连如此之大。
叶承晰躬身抱拳,紧张的神情溢于言表,忙道:“班头,这两人年轻,经验不足,或是没考虑得那么……那么周全……”
金知县眼见这几个捕快果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身上,心里也是焦急,说道:“叶捕快所言也有道理,年轻人有些失误也是有可能的,叶捕快在县衙里当差也有十多年了,想来也不会随便胡说。”
听他这么说,管敬邦只能抱拳应了,不再说话,神情间满是失望的样子,也不再看叶捕快一眼。稍稍向后退了一步,似乎不想再问下去了,只怕是问得更多,这几人身上就越是不干净。
柳夜明见局势有些尴尬,叶承晰所说的有些牵强,这可能性也不能完全排除,又是一件难以证明的事。
小刀却在一旁说了句:“这两人的衣服一定是死后换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