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官差笑着说话,眼睛只看着小刀,笑容里包含了太多的层次。一时不察,差点让这个少年累他丢了面子,心里不禁也起了恨意。年年打雁,差点被雁儿啄了眼,要在这群山野村夫面前被这个孩童摆了一道,只怕自己以后也别在这行当里混了。
脸上笑容不减,心里怒意已起。好在他做事向来周整,现在虽然只是多了一些周折,但事情都还在自己的控制内,一个小屁孩儿还想翻起什么风浪?
小刀此时只求保命,哪里知道自己已经得罪了人,眼见马官差笑容满面,可隐隐觉得这笑容很是古怪,居然有几分危险的气息。
马官差对着众人说:“各位不要惊慌,那晚卢三的确是在树林里与人见面,不过那人绝对不是卢三的同伙,只不过嘛……我们不想节外生枝,所以不想去提罢了。”
他这话说了一半,众人哪里肯罢休,这事关凶手是谁的问题,说得这般不清不楚怎么行?于是各人又吵闹起来。
马官差面现苦恼之色,“这事本来与案件无关,我们为了保护这人的名声,原本也是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过嘛……”
他转向小刀,用无奈的语气说道:“不过……你既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出来了,让大家都起了疑心。我如果不把事情说清楚,只怕各位都会背地里说我办案糊涂,为了抓人交差,不分青红皂白诬陷好人。”
这人来回踱步,作出一副很是踌躇的样子,时而摇头,时而叹气。
众人都看得面面相觑,不知道他有何为难之处。一旁的叶官差,脸上也浮出冷笑来。
小刀更是不明所以,不知道他这般举动是为了什么,他既然已经查出卢三在跟什么人见面,为什么又不肯说出来,一副故弄玄虚的样子。
马官差来回走了几遍,终于站定脚,长叹一声,“我的名声倒也还是小事,我不能把事做得不明不白,让大家对朝廷失了敬意。罢了罢了,拿来吧!”
他向叶官差一伸手,后者马上又把手中的包袱递了过去。这个包袱中装的都是从卢三家里寻来的东西,之前已经打开过一次,现下又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
这次马官差不再废话,直接拿出包袱中那块红布,举起来对着周围摇了摇,又有几个男人笑了起来,还听到有女人啐了一口的声音。
第一次打开包袱时就有人笑,小刀就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现下更是不知所以。
马官差把那块红布伸到小刀面前扬了扬,人群里的笑声就更大了,“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小刀只闻到一阵淡淡香气,愕然摇头。
马官差笑道:“这是女人的肚兜。”
他这话一出口,人群又是哄笑起来,听到有女人说“不正经”。
小刀的脸也红了起来,他虽然没有仔细看过,也听过这是女人的贴身衣物,山里人一般都用粗布做了,哪里看过这般红艳艳、丝绸面料的?上面绣着两只鸳鸯,活灵活现的。
马官差不理他的窘状,又接着说:“你既然这么会推断,那你说说卢三未娶,身边为什么会带着一块女人的肚兜?”
小刀哪里能回答得出来,他先前所说句句在理,也是昨天夜里听了梅子的话,才把案子相关的信息串了起来,在脑子里盘算了一晚得出的结果。现在窘迫之下,如何找得出什么头绪。
马官差笑着说:“你说不出来,那我说给你听,你看我说得对不对,别又说我诬了旁人清白。”
“首先,这肚兜肯定不是卢三自己穿的吧?”
众人都笑了起来,纷纷答道:“自然不是!”
马官差很满意地点点头,“那自然是给女人穿的,他逃难回村,又没带着女人,要带着这无用的东西做什么?”
语声一停,吊起大家的胃口,众人果然都不出声,他顿了一会才说:“自然是因为这村里会有人穿给他看了!”
其实这个答案大家都想明白了,只是等他说出口才觉得痛快,又有人开始怪叫起来。村里自然也有些未出嫁的姑娘在,不知谁与卢三勾搭上了,村里的男人一边起哄,一边斜眼去看她们。
这些姑娘起个大早原本也就来凑热闹的,没想到聊案子能聊到肚兜上来,个个脸都羞得通红,甚是尴尬,此时又偏偏不能走,谁走谁心里有鬼,哪个敢惹上这个污名,只能强忍羞臊站在人群里听着。
马官差对众人摇摇手,止住众人噪声,对着小刀说:“现在你明白了吧?这种肚兜村里人都没有,自然也不能穿回家去,只能与卢三相会时穿一穿,走了也只能留在卢三家里。”
“他那晚在林子里,并不是跟什么同伙见面,只是在跟人私会罢了。”
他一脸胜利的神情走到小刀面前,“这个答案你能接受吗?还是你还要坚持他在见同伙?呵呵呵,他见的人是谁我也查出来,需要我说给你听吗?”
众人听他说已经知道那女人是谁了,又开始起哄了。
小刀脑子里有些混乱,要说卢三晚上在与个女人私会倒也说得过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马官差一直要把他架在风口上,自己又没证据说明马官差说得不对,也轮不到自己说什么接不接受的?
他脑子飞转,那肚兜上的淡香一直飘进他的鼻子,清清甜甜甚是好闻,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突然脑中如同霹雳一闪,开出一道亮光来,好多问题突然有了答案!
他脸现惊异神色,目光看向自己的舅娘。
卢三第一次去舅舅家吃饭时,舅娘专门用了胭脂水粉,正是这个香味,因为平时几乎没有闻过这个味道,所以才记得特别清楚。
马官差见他脸色一变,双眼微眯,笑容更添几分。
小刀脸色的变换又怎么能逃得过身边这么多人的眼睛?有几个人发觉了,便顺他眼光去看,这一下又带去了更多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