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黑铁城门嘶哑的关闭声惊破了静谧的夜晚,侯府侍卫井然而有序的敲开锦江城里居住的每一扇门……。
北街的青石台单薄在夜色中。沉淀了白日里鲜活的人影和热闹的色彩之后,青石台显得格外的空虚而凄清。夜风掠过,一张杂耍用的鱼龙剪纸飞舞起来。“扑,扑,”作响。
翷霄伸出手,风里,夜里,沁凉如水。
他沿街而行,夜深人静,酒家店铺早已打烊歇息。只有偌大的旗幡在风中飘摇。
“哥哥,豆花,居然有豆花。”声犹耳际一萧沉云。
一颗星子在夜色中落下一道极淡极清的弧线,循着翷霄的目光,映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翷霄身形凝定。
小小的身影坐在店门的台阶上,抬眸惊望。
紫袍裳摆风中折卷,瞳瞳秋水万珠起伏。
翷霄一步一步,缓缓的走上前。
“我,我,想喝豆花,可它没有开门……”
翷霄伸出手臂,在星月下,将逃家的小孩拉入怀中。他紧紧的把她搂在怀里。
哥哥通红疲惫的眼睛,象是老去了一岁。
璃月抱住哥哥的脖子,在□□得近乎疼痛的怀抱中她把泛着潮气的脸埋进了哥哥的肩膀。她叫蓝璃月,没有任何一刻让她如此清晰的知道,这不是一个名字,亦不是狭义的出生所决定。蓝璃月,是来源是归属。
这里有她最爱和爱她的最疼和疼她的家人……
璃月抬起头,在如泪的星子下,她微笑着:“哥哥,你送我去寺院吧。” 她轻轻的说。
这细碎的声音合着那淡白的笑容,在翷霄的心中长长的碾过去……
翷霄微闭了眼眸。
好久,璃月的耳畔响起哥哥略微沙哑的声音:“好,哥哥和你一起去。”
西宁玄元四年,四月,安侯府小侯爷,鸾台侍中蓝璘霄替太子入庙,为天子祈福。一时太子仁孝之名传遍天下,为百姓称颂。
蓝夫人牵着通通站在马车边,翷霄和月儿拜别母亲,通通拉着璃月的衣襟,紧紧的粘在她身边,怎么也不肯松开。璃月用小手去擦通通脸上的泪珠,泪珠转瞬湿了她的掌心,璃月目中酸软。
通通呜咽着:“哥哥,哥哥带通通一起去。”
璃月仰起头,抬起袖子一抹眼角,她低头看向通通,脸上绽出花簇锦绣般的笑容:“通通,你看。”她从兜里掏出一个手工做的布老虎,虽然拼布杂乱。虽然老虎花纹歪扭,虽然针工粗劣,但是还是看得出是只小老虎的……。
通通摸摸虎头,沙沙的喊道:“小狗狗。”
璃月眼前飘过一排红颜色的省略号,“小老虎!通通,你看上面的花纹,小老虎才有花纹的,小狗狗没有。”她一再强调着,然后把布老虎放进弟弟的手里,“通通数数这上面有多少条花纹,等通通数清楚了,哥哥就回来了。”
花纹可是采用几何原理来绣的图样,会使视觉因交错而产生错乱的感觉,要数清楚得花不少时间的。
通通眨眨黑亮的眼睛,带着稚子的天真,他低头,专心专意的一条一条的数起来。
蓝夫人看着,偏过头,一会儿才转过来,她笑中带泪:“月儿又顽皮了,到寺院也不知道有多少师傅,会被你气倒。”
“娘亲放心,霄儿会照顾好月儿的。”翷霄将月儿环在身前。
蓝夫人青葱般的手指,滑过霄儿的面颊,落下去抚平了他的衣领,“娘亲放心,霄儿在哪娘亲都……放心。”语意中隐有苦涩。
“娘亲。”翷霄看着母亲鬓旁那缕参差不齐的青丝,那夜母亲铰发。他低声说道:“爹爹身系蓝氏一族的荣辱,他亦有不得已,娘,爹爹其实也很疼我们,更疼娘亲,你就别……怪他了吧。”
“你这孩子……”蓝夫人垂下头,“家里会好好的,娘亲谁也不怪.霄儿,你和月儿到了那,缺什么,差人送个信来。”
月儿抱住娘亲的大腿:“娘,寺院里的和尚头都是光秃秃的吗,那敲起来是不是象木鱼呀,咚咚咚,咚咚咚的,好好玩。”
翷霄呛了一下,他抱起月儿,“娘,我和月儿该出发了。”他的眼睛往后望去,目光越过厅门楼台,落在父亲殿宇的方向,他曲身跪拜,作别家人。
马车驶离了府门。
通通在马车驶离的那瞬抬头,他的小脸早已糊满了泪水,眼睛模糊的望着马车的方向,他咬紧嘴唇,再没让哭声溢出来。
月儿撩帘回望,只见那个小小的身影和母亲单薄的身姿站在府门口,遥遥的看着他们,璃月的眼泪终于如潮水般涌出。
“娘,哥哥没用花瓶砸小王爷。”
“娘知道。”
“哥哥是为了我才和小王爷动手的。”
“娘知道。”
“娘,通通很疼。”
蓝夫人将通通小小的身躯搂进怀里。小小的身子在娘亲的怀里颤栗不止,泪水濡湿了娘亲的颈畔,
“娘,哥哥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等通通读书,读得很好很好的时候,哥哥们就会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那么邪恶的东西,风风是不可能写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