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暮雨一夜未眠,父亲的眼神象利剑一样穿透他的胸膛,烙印在灵魂深处,这是他儿时的梦魇之源。作为外室,母亲柔弱无力,难以自保,更没办法庇护他。于是冷眼咒骂甚至毒打成了童年最平常的记忆。
也许老天开眼,他和母亲被赶出家门,虽然生活清苦,但却自由自在,那也是他记忆中最快乐的时光。
直至花家被免罪,他应召回府,又重新陷入压抑阴霾的生活。
天色已亮,他无心进餐,在窗前细细打理兰花,一边暗自整理心情。
这时,仆人来报,总捕头孟彪到访。暮雨点头,并未停止摆弄兰花,心弦一颤,一片蝴蝶形的花瓣随即飘落。
孟彪阔步而来,他身材高大,满脸虬髯,给人一种粗犷豪爽的感觉。花家富甲天下,与官府素有交情,所以总捕头的神情也相当尊敬。
“公子,听闻昨夜有人擅闯花府,在下特意赶来,听公子调遣。”
暮雨笑道:“小小毛贼怎敢劳总捕头大驾?都已经被护院家丁赶走了。”
孟彪见他并不愿意深谈,继续试探道:“近来城中匪类猖獗,连皇城司的捕快都被击杀数人。公子若遇麻烦,一声召唤,在下率众兄弟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看似表决心,其实已经传递明确信息,此事牵扯上面官家,非同小可,大家心照不宣,相视一笑。
“感谢总捕头照拂,小小心意,请捕快兄弟们吃酒。”花暮雨一招手,仆人手捧托盘,上面有一沓银票。
孟彪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并未推辞,收起银票后,连连拱手,“公子盛情,在下与众兄弟没齿难忘,随时等候公子差遣!”
暮雨微笑摆手,示意送客。孟彪躬身离开,心满意足,随便抓住豪门小把柄,就有这么大好处,真是发大了。
前脚刚走,慕容擎天闪身来到跟前,“官人上门,看来给花兄带来不小麻烦,在下惭愧!”
花暮雨笑道:“能用钱摆平,就不算什么麻烦,慕容兄放心住下!”
“我惹的麻烦自己清楚,而且我还有重要事情,就不叨扰了!”擎天说着话峰一转,“只是我朋友重伤未愈,还请花兄再照顾几日。”
暮雨心中一动,他隐隐感到擎天眼角闪过狡黠的光芒,公子明显有意相托,想起美人音容笑貌,心中狂跳,可脸上还是淡然的表情,“此乃小事,我会请最好的郎中为姑娘治伤。”
擎天致谢,暮雨又问道:“不知慕容兄要去何处?”
“听说寒山寺香火旺盛,我也想去凑热闹。”
暮雨顿感奇怪,这人昨夜被人追杀,分明藏着什么秘密。再去寒山寺,难道也觊觎七星龙渊剑?真是没事找麻烦,惹祸不嫌多。
当然,江湖之事他也不愿多问,于是拱手道:“慕容兄尽管去办事情,随时回来,花某再尽地主之谊!”
与暮雨告别,擎天大摇大摆出正门,沿河西行。他敏锐的感官察觉,几道身影潜入人群,尾随而来。
他招手叫来一条小船,逆流而上,站在船头,长发迎风,衣袂飘飘,心生一股指点江山的豪迈情怀。
下船后,沿竹林小道上行,视线豁然开朗,雄伟寺庙就在眼前。
晨间本是清闲之时,而此刻香客众多,络绎不绝。守门僧人瞪大双眼,如临大敌。七星龙渊之事传遍江湖,寺里也不得不做好防备。
擎天混入香客之中,随人流入寺,大雄宝殿巍峨耸立,青烟袅袅,男女信徒虔诚膜拜,一片肃穆景象。
擎天立于殿前古松下,他的意识像烟尘一样散开,明显感觉几股法力汇聚,大有将他包围之势。
“财帛动人心,宝物更是让人疯狂,难怪这些人安奈不住,要在大庭广众下动手?”
他正思索对策,旁边温柔之手牵引,同时在耳边轻语:“跟我来!”
不用侧目他也知道是谁。迷涂拉着他穿过侧殿,绕过塔林,沿碎石小道向后山疾行。她抽空望向擎天几眼,目中星彩飞扬,喜形于色。
她对擎天的出现毫不意外,对那穿胸一剑也没有一丝愧疚。神情坦然,好像一切根本没有发生过。
山谷尽头,横亘一道绝壁,
迷涂笑道:“你猜猜想对付你的人多,还是想要我小命的人多?”
“管他三七二十一,既然想杀人越货,也要有必死的觉悟。要想拼命本公子奉陪!”
看他神情豪迈,迷涂点头,“果然豪情万丈,气冲云天,小僧佩服。我也不想连累寒山寺,此剑属于你了。”
她抽出七星龙渊剑,塞进擎天手中,然后退后一丈,找块青石坐好,一副坐山观虎斗的姿态。
擎天持剑在手,静观剑身,比寻常剑宽阔两指,更显厚重。剑身淡蓝,流转水之光华,光芒凝重内敛,如深渊之水不惊不怒。剑身刻有七颗星芒,以北斗之势排列,首星最大,如龙头高昂,直指剑尖。
“果然是好剑!”擎天以指轻弹,声如龙吟,厚重悠长,在山谷回荡,如同召唤梵音,潜伏暗处之人安奈不住,同时跃出,呈扇形将其包围。
对面有九人,或斗笠遮面,或蒙着黑纱,藏头缩尾,一看都不是良善之辈。尚不知他们本是一派,还是蛇鼠一窝,临时聚集。这时步步逼近,志在必得。
强敌环伺,擎天忽然冷静下来,心中升起一个问号,自己到底为何而战,难怪只是想将仙鼎与宝剑据为己有?是贪念驱使,舍命一博?抑或近来连遭挫折,心情黯淡,想借机发泄一下?
或者是为了背后这个女人?她狡猾又腹黑,一次次伤害自己,反复无常,难道还要任其摆布,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心念转动,可是手里却没有停下,古剑一展,澎湃剑气如潮涌,逼近之人被压制,脚步一缓。
其中一人冷哼道:“这小子我们蝴蝶宗要定了,想插手之人最好掂掂自己的分量。”他报出宗派,显然是想吓阻别人插手。
戴斗笠黑衣人狂笑,“蝴蝶宗算什么东西?无非是邪魔九宗的一条狗,跑到这里狂吠,也不知有几斤几两!”
那人大怒,就要冲黑斗笠动手。一旁迷涂拍手叫道:“东西还没到手,就分赃不均,大打出手,狗咬狗一嘴毛,慕容公子赢定了。”
她一声娇呵猛然提醒对方,这人可是名震江湖四大家族年轻一代领军人物,身怀异宝,手持名剑,若不联手根本毫无胜算。
于是黑斗笠拱手道:“刚才失言,请兄台见谅!我们何不联手先将其拿下,剩下的事情私下再议,如何?”
他的提议正中蝴蝶宗首领下怀,他赶忙回礼,“就依兄台之见!”
这边达成统一战线,迷涂还是似笑非笑坦然表情,但其祸水东引之意昭然若揭。
黑斗笠首先发难,长剑出鞘,光芒一闪即熄,连烟尘都未掀起。迷涂却大声叫好,“万剑门"开天一剑"隐匿剑气,伤敌于无形,此乃好招!”
她一语道破,擎天向旁瞬移,避开暗劲,接着轰轰声响,伴随劲爆的炸裂,刚才立足之处被开出一条几丈深的鸿沟,延伸至断崖,轰然倒了半边。
黑斗笠一皱眉,心中同样升起谜团,这和尚刚才还在使绊子,怎么现在又帮那个小子,真看不清猜不透,还要多多提防。
这时,蝴蝶宗首领一声大喝:“我们拖住他,兄台等伺机进攻。”
话音未落,五名蒙面人飞身上前,呈梅花型将擎天围在中心,同时粉色的烟雾升起,弥漫整个空间。
迷涂又道:“蝴蝶宗的"戏花阵",其实以迷惑之毒见长,可惜奈何不了慕容公子。”
她出言提醒,气得首领七窍生烟,恨不得转头将其拍死,无奈阵法启动,身陷其中。
擎天周身真气鼓胀,浩然正气蓬勃而出,光芒所及,毒雾消散。接着漫天蝴蝶镖袭来,如彩蝶飞舞,目不暇接。
擎天支起“玄天罩”防御,叮当作响,蝴蝶被弹飞,又瞬时转向,如飞蛾扑火蜂拥而来。
那边黑斗笠分成两拔,双双联手,斩出凌厉剑气,势如剪刀,横空而至,“玄天罩”立刻消散。擎天一荡龙渊剑,剑气排山倒海,呈龙卷之势直达云霄,所有攻击都化为乌有。
接着凌厉影剑从天而降,密如牛毛,正是慕容招牌御剑术,对方乱成一团,疲于招架,有几人挂了彩。
迷涂又笑道:“跟慕容公子玩远战简直是班门弄斧,自讨苦吃,御剑术正是你们的克星。”
这下子又提醒敌方,一拥而上,近身肉搏,双拳难敌四手,擎天一下子陷入被动。
敌方众人也是一头雾水,这小和尚到底是哪边的,一会帮一会害,真是摸不着头脑。
擎天以一敌众,凭借“玄天罩”之坚和剑气之利勉强支撑,但消耗极大,加上旧伤未愈,胸前伤口崩裂,渗出鲜血,情况危矣。
这时,林中数道星芒射出,被迷涂大袖一卷收走,嘴上还不忘火上浇油,“要战慕容公子自当奉陪,何必藏头缩尾。”
于是林中又窜出几人加入战团,擎天暗自叫苦,这小丫头不停使绊子,自已无法脱身,耗也得被耗死。
正在这时,两侧山崖传来一声断喝:“光天化日,聚众械斗,难道眼中没有王法吗?”
话音未落,漫天箭雨扑天盖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