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天继续察看,翻开几人夜行衣,里面是清一色同款玄色战衣。他眉头一皱,“这些都是皇城司的玄衣卫,品阶虽不高,但几人联手出击,看来这任务也不简单。”
唐婉答道:“一次出动这么多玄衣卫,很可能有金衣卫统领,我们快些离开,莫惹出事端。”
她很清楚,玄衣卫出事,官府肯定不会坐视不理,到时暗流涌动,掀起波澜,免不了有一场大搜捕,所以一定要远离是非之地。
擎天未动,继续检查,“这几人伤口十分怪异,并非寻常刀剑,好似形状怪异的暗器,破空洞穿。”
唐婉见他刨根问底,并无离开的意思,于是也俯身察看,“这些人死前表情怪异,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显然中了迷幻之毒。这是邪魔九宗蝴蝶宗的手段。”
擎天听说过这个神秘的宗门,据说盘踞苗疆湿热之地,与五毒教争夺势力,精通阵法和暗器。这种邪门的宗派怎么忽然来到江南?
“真是多事之秋!”唐婉叹罢,不敢久留,拉着擎天赶紧离开。
“你为何忽然想起要寻找故人?他确定在姑苏城吗?”擎天一边走一边抛出两个问题。
“我先前心绪不宁,日日忧思,恐有事发生。于是请师父和我联手占卜,窥得天机,他就在姑苏城,而且将要历生死劫难。”
“那你找到他了吗?”擎天问道。
唐婉表情伤感,摇摇头,“这还要请少主鼎力相助!”
这次擎天并未拒绝,同甘共苦,经历生死,他和唐婉也算朋友,而且自己已置身是非,想躲也躲不掉了。
“以因果鼎之力,我找到他易如反掌。你要如何与他相见?演绎一场英雄救美?抑或风花雪月的偶遇?”
唐婉神情凄苦,完全沉浸于往事,无法自拔,两行清泪如断线珍珠滑落。
擎天暗叹一声,不用说就知道是痴男怨女,生死别离。好吧,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以身为饵,搅混池水,也算成全她吧。
想到这擎天身躯慢慢升起,离地十余丈,暗自运功,神识探查,与体内因果鼎取得联系,之后注入磅礴浩然正气,因果鼎被驱动。这次与前次被动驱动不同,周身青光奕奕,如日中天。
光芒以他为圆心扩散,覆盖整个姑苏城,之后无数蓝色光点逆向汇聚,化为图像传入他的脑海。
这些海量信息疯狂涌入,充斥他的意海神识,如惊涛怒卷,万马奔腾,头颅好像随时要爆炸。
唐婉大惊,飞身上前,掌贴在擎天背心,渡入玄功,“少主,赶紧收了功法,如此大规模探查,凡人之躯根本无法承受。”
擎天还在坚持,青筋暴起,口鼻溢血。片刻青光熄灭,他的身躯落入尘埃。
唐婉大声呼唤,只一瞬间,擎天翻身跃起,擦掉鲜血,表情十分亢奋,他仰天大笑,神情狂傲,“仙鼎之力,纳百川,化虚无,无处不达,无所不知,真是痛快!”
他发出长啸,声震云霄,气势之强,惊世骇俗,城中百姓或点亮灯火偷偷观望,或躲在黑暗角落瑟瑟发抖。一时间城中法力激荡,数十道黑影向这里汇聚。
唐婉忽然明白,他是要以身为饵,引蛇出洞,再将水搅混,从而掌控事情发展方向。
还未看清来人面孔,擎天一震掌中天地剑,漫天剑影如流星坠落,无差别攻击。他一出手就是慕容绝学御剑术,高端大气上档次,一顿剑雨飞射,众人手忙脚乱,或招架或躲闪,立足之处掀起漫天尘烟。
趁这功夫,擎天挽着唐婉,飞身遁走,身形在屋脊上掠过,快如流光。
后来之人反应过来,纷纷追赶。擎天携唐婉沿河上行,身形一晃,没入一处深宅大院。
众人刚要进入,迎面几道身形阻住去路,为首是一位美艳的黑衣女子,目光如电,抬手一挥,五彩缤纷之物携香风从天而降。
大家本能以为是什么歹毒暗器,纷纷后退十丈,才停住身形。放眼望去,漫天花瓣从天而降,花雨映衬月色,勾勒出一幅绝美的画面。
“各位,深更半夜,强闯花府,难道都不惧王法吗?”花十二电眼扫过众人,划出一道冷冽的寒光。
“我们追踪两个神秘人至此,并无冒犯花家之意,请姑娘行个方便?”人群中有一个长脸黑衣人答话。
花十二冷哼道:“刚才的"花雨迎宾"已经给过方便了,若再向前,血溅百步,不死不休。”
她气场强大,一副誓死决然的样子,众人当然犯不着与她拼命,何况在人家的地盘,有多少后手底牌不得而知,所以三十六计走为上。只片刻迟疑,众人四散离开,花府又恢复平静。
正厅之中,花暮雨被叫醒,整理仪容,才到厅堂会客。花十二对他耳语几句,暮雨嘴角牵动,只淡然挥手,请客人进来。
擎天和唐婉进来,宾主通报姓名,见礼落座。暮雨见这翩翩少年,气宇轩昂,不卑不亢,落魄之身,丝毫不影响高贵从容的气质。相比之下,他好似路边野花仰视映日荷花,自惭形秽。
他起初并未多留意唐婉,与姑娘素不相识,死盯着人家总是不礼貌。
擎天对这儒雅青年也相当投缘,拱手道:“在下与朋友被人围攻,慌不择路闯入贵府,还请兄台海涵。”
暮雨赶紧回礼,“家兄花灼与慕容兄旧识,对兄台法力人品交口称赞,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擎天与花灼的确有交集,当年京城奕王之乱还联手抗敌。可花酌为人孤傲冰冷,不好交友,擎天只当这是一番客套话。
两人寒暄几句,还未聊到正题。那边唐婉出了状况,她进来之后,目光直盯着花暮雨,表情木然,像被人勾走魂魄。呆坐片刻,身子一软,就从椅子上滑落。
暮雨坐在她对面,先前就注意到她情况不对,在昏倒的同时上前搀扶,然后指尖轻扣其手腕,面色阴沉道:“慕容兄,你朋友受了重伤,请暂且在寒舍住下,好好调养。”
擎天口中道谢,心里却暗想,“不留在这里,大半夜岂不白忙了?”
安排客人住下,花暮雨脸色趋于凝重,负手望向窗外,夜色深深,乌云堆积,似山雨欲来。
“这两人来的蹊跷,您贸然收留,会不会有阴谋?”
暮雨摆手,“慕容少主的人品江湖上有口皆碑,何况那姑娘的伤势的确很重……”
他的思绪有些跑偏,眼前浮现出那女人如花容颜,好似兰花娇艳欲滴,睫毛翕动间,撩拨心神,让他魂飞天外,一瞬间陷入虚无。
花十二发现他神情变化,轻声说道:“公子,听说寒山寺得到上古神剑七星龙渊,江湖传闻,很多门派蠢蠢欲动,连官府都惊动了。”
她小声禀报,其实是在提醒,暮雨收敛心神,淡然道:“江湖之事,与我等无关,莫要横生枝节。”
花十二知趣退下,屋里只剩下暮雨一人,窗外飘起细雨,雨打竹林,如乐声响起,让人心旷神怡。如此深夜,毫无睡意,他早已习惯在静夜中思考,理清思路。
片刻,管家花弘到来,轻声说道:“少爷,老爷有请!”
暮雨吃了一惊,爹爹静心养病,已半年未曾露面,为何深夜召见?他跟着管家,心中猜测缘由,惴惴不安。
沿回廊前行,光线昏暗,至芭蕉林中一处独立小院,这是花家祠堂,里面摆放先祖牌位,烛光和香火正盛。
管家并未停留,开动机关,直入后面密室。暮雨更是心惊,这祠堂密室,是家族重地,他也仅来过一次,看来今日爹爹有重要事情交代。
密室之中,花老爷子坐在木制轮椅上,一身黑丝长袍略显清瘦,他面色阴沉,不怒而威,看见花暮雨进来,劈头问道:“雨儿,事情进展如何?”
暮雨身躯微颤,赶紧道:“近日烟雨楼动作频频,步步进逼,孩儿疲于应付……”
花老爷子冷然打断他,“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何足挂齿?重振花家,要从大事着眼,你办事瞻前顾后、拖泥带水,太让为父失望了!”
暮雨被训斥,面色涨红,低下头颅,像犯了错的小孩子。
管家在旁忙说道:“老爷,其实公子加快筹谋,关键环节已有眉目了。”
老爷子面色缓和下来,看慕雨的眼神也有相惜之色,“你大哥放荡不羁,难成大事,为父让你吃苦磨砺,就是要让你担此大任。”
他转动轮椅,目视墙上的《万里江山图》,神色惨淡,“江南首富又怎样?一朝天降之罪,如丧家之犬,流落他乡,苦不堪言,还落下残疾,我心中的苦与恨又有谁知道?”
他说着,转过身,面露狰狞,须发乍起,浑浊的眼中射出一道凄厉的寒光,“所以你必须成功,否则愧对列祖列宗,老夫死不瞑目!”
暮雨惶恐,噤若寒蝉,他从小就畏惧爹爹的眼神,每次都好似利刃穿透他虚弱的胸膛,他想博父亲一笑,千辛万苦,无论如何努力,到头来都是枉然。
“去吧,不要再让为父失望,因为我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