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和亲

第二天清晨,阴密振火速召集“离”字辈兄弟议事,他面色阴沉,刚开口说出阴离殇逃走之事,阴离恨立刻拍案而起,指点老四:“是他,肯定是他,内外勾结,救走老二。因为这期间只有他单独见过老二。”

阴离愁不动声色反驳道:“我哪次见老二,不是掌事师尊调遣?从没有私下会面。即使我有异动,估计也逃不过监视之人的双眼。”

阴离恨气急败坏,“你和老二一唱一和,演戏给我们看,私下里却救他逃走!”

阴离情在旁插言:“昨天我和四哥三哥举杯畅饮,宿醉整夜,难道四哥是神仙,能分身去救人?”

阴离愁幽然说道:“小七这么急想栽赃于我,似乎要掩盖什么?不知是谁昨夜将监视之人全部撤走,给老二逃走提供了便利!”

这句话刺中阴离恨的要害,他张口结舌无言以对。阴密振信手一巴掌掴在他脸上,斥责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在此丢人现眼。我宣布,由阴离愁接替老二首座弟子之职,入主虎峰。”

众人纷纷向阴离愁道喜,只有小七脸色铁青难看之极。

阴离愁答谢完毕,正色道:“掌事师尊,老二虽废去双腿,可法力武功尚在,不可小觑。我探得他座前得意弟子肖瑟被遣散后去了苗疆……”

阴离情忽然插言:“传闻苗疆生有一种奇草叫‘黑玉天滕’,据说能接筋续骨,药到病除。”

阴密振摇头叹道:“老二心思如此缜密,怎能留下这么明显的线索?我一直在想,他是怎么逃走的?难道是‘枯叶令’?”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愕。阴离恨脱口说道:“那不可能!他的‘枯叶令’救赖杏儿之时已经使用过了!”说罢,他眼光迷惑,扫视众人,最后落在老四脸上。

阴离愁会意,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暗黄的玉牌,放在桌上。众人皆效仿,几枚“枯叶令”整齐摆放于桌上。阴密振急忙制止道:“你们都是我的至亲晚辈,我从无怀疑,赶紧收起来。还有一种可能,老大死后‘枯叶令’始终没有下落,而老二觊觎财宝可能只是个幌子,为掩盖他真正的目的……”

三个月之后,春寒料峭,千里之外的突厥国之都黑沙城还是一片萧瑟,丝毫看不见春天的影子。夜色阑珊,皇城之内,可汗还在殿内议事。

大皇子突利一身戎装,虽已到中年,依旧英姿飒爽,“父汗,大唐皇帝老迈,传言病入膏肓,眼下边疆对峙,对方蠢蠢欲动,我们何不趁机挥师南下,抢得先机,打他个措手不及!”

旁边的首辅易青楠是个汉人,慈目长须,儒雅长者,他连忙制止,“万万不可,大唐强盛,我们息兵多年,相安无事,切不可鲁莽出兵!”

大将军刺宇是大皇子的死党,立刻出言讥讽,“易相是好日子过惯了,对边疆之事视而不见。那大唐在边境陈兵百万,我们随时都可能亡族灭国。先下手为强乃是上策!”

“师出无名,恐难取胜,还不如用缓兵之计!”

“那大唐的百万雄兵是吃素的?唯有抢得先机才能决胜千里!”

双方争执不下,可汗大声制止,“即使出兵,马上春暖花开,泥沼解冻,对我们行军很不利。我想听听易相的缓兵之计!”

易青楠拱手施礼,“汉人常用和亲缓解争端,我们何不效仿呢?”

他此言一出,突利脸色一变。旁边久未开言的二弟契力拍手称赞,“易相之计甚妙,可兵不血刃解除危机!”

“大唐皇孙之中有几位已到适婚之龄,而我们的那云公主正值豆蔻年华,天资国色,从小学汉学,知书达理……”

突利怒不可遏打断他,“你个老匹夫!居心险恶之极!我女儿那云被可汗母后视若掌上明珠,岂是你手中和亲的工具?”

“可汗珍爱,更应为国分忧,和亲之事应当仁不让!”

突利怒极,伸手到腰间,他忘记上殿前圆月弯刀已经解配。二皇子契力脸色一沉,“大哥您难道想要把易相斩于殿前吗?”

可汗大怒斥责,“易相所言极是!立刻将那云公主送到相府暂住,由易相着手和亲之事,契力相辅!”

下殿之后,突利还怒气未消,刺宇上前轻声请命,“殿下,请让我暗地救走公主,看那老匹夫用什么和亲!”

突利平复心情,语气缓和下来,“万万不可鲁莽!易相深得父汗信赖,而他欣赏二弟。如果我们贸然出手,会引火烧身,大汗之位的天平会向二弟倾斜。”

“那也不能袖手旁观,舍了公主,还让他们立下大功?”

“要行动那是自然,但要与我们撇清关系……”

黄昏时分,父亲派一顶小轿送走那云公主,说奉皇祖母懿旨,进宫陪伴。匆忙之下,连随身的丫环都没带。那云性格温顺,深得皇祖母喜爱,进宫也是常事。

小轿东拐西拐,却不是进宫的道路。那云着急,大声询问,抬轿之人不理会,而是加快脚步。等轿子停下来时,抵达一个陌生的庭院。为首的轿夫向她行礼:“王爷让小人转告公主,奉可汗旨意,那云公主与大唐皇室和亲,先在易相府暂住!”

寥寥几语,如晴天霹雳,那云如坠冰窖。想想美丽的大漠草原,策马奔腾,快乐如风,这一切都将远去。要远离父王母妃,到陌生的地方,见陌生的人,像笼中的金丝雀,永远失去自由和快乐。想着想着她禁不住潸然泪下。

夜幕降临,易青楠前来拜访,给那云奉上茶点,还特意带了几本小行书诗抄。那云喜爱汉学,对易相崇敬至极。倚窗吟几首小诗,她的心情却越发阴郁。

这时,门外传来骚动,守卫之人低声呵斥,接着传来对话之声:

“这是公主在‘雅云轩’定制的衣物,派人直接送到相府。”

“相爷吩咐,送给公主的任何东西都要详细检查。”

“可是,这是公主贴身之物,你等的举动是大不敬!”

“少啰嗦!相爷吩咐必须检查……”

那云并不记得定制过什么衣物,正回想时,有一名丫环托着一个灰色的包袱进来,那包袱颜色暗淡,很是平常。

打开包袱,里面有一件深灰色的外衣,那云平常喜爱鲜亮的颜色,所以随手放到一边。还有胭脂、水粉、香水和几件首饰,有一件真丝手帕吸引她的注意,上面绣梅花傲雪,正是她之所爱。

想想自己刺绣之时,母妃经常陪伴左右,悉心教导,思念之情顿起,潸然泪下。等泪水滴在手帕之上,殷湿之处,竟显出墨迹。那云急忙把它放入盆中,清水浸湿后,显出一个大字“逃”。

原来父王母妃没有眼看她跳入火坑,正在积极想办法助自己脱困。等望向窗外,那云的心却凉了半截,外面灯火通明,站满士兵,插翅难逃。她反复思索,逐一查看各个物件,一瓶香水引起注意。因为她很少使用香水,明显是多余的物件。

当她轻嗅之时,香味怪异,思绪模糊,几近昏厥。那云冰雪聪明,立刻明白其中奥妙。

等三更时分,那云换上那件灰衣,擦上胭脂水粉,再将整瓶香水全部洒在身上。胭脂水粉好像是解药,她头脑清新至极。

等香味传开,门外传来响声,守卫之人陆续倒地。那云背上包袱,轻推开门。月光皎洁,寂静无声,看护之人东倒西歪,全部晕厥。

绕过假山水榭,在回廊上遇到打更之人,还有两丈距离,那人就软软倒在地上,药效之强,出乎意料。那云心中怦怦直跳,相府她来过数次,还算熟悉,三转两转,已到后门。只是门上挂着青铜大锁,无法通过。

那云急中生智,从包袱里拿出一支金簪,只捅一下,锁应声开启。

等到了大街之上,四周昏暗,何去何从,她没了主意。回王府?恐给父王母妃带来祸端。出城浪迹天涯,她一个柔弱女子心中还充满踌躇。

正犹豫时,马蹄声响,一辆马车从远处而来,到近前时,赶车之人身形伟岸,胡须遮住脸庞。

“公主,请上车!”那人声音低沉,好似有磁性。

再放下帘子,马车成了密闭空间,车辆颠簸而行,那云心中忐忑不安。清脆的马蹄声响,引领她去未知的将来,也掀开生命中最为缠绵纠结的章节序幕。

一会儿,马车停下,外面有人大声呵斥:“什么人?深夜还要出城?”

赶车之人轻声陪笑:“我家老夫人得了急病,特召小姐前去见最后一面!”

那云掀开轿帘一角,见那人给守门军士几锭银两。军士收了银两却大喝一声:“深夜买路出城,非奸即盗,给我抓起来!”

几名士兵正要一拥而上,从暗影之中忽然伸出无数漆黑手臂,扼住他们的咽喉,几人拼命挣扎,慢慢倒在地上。

“给你钱财也就罢了,却非要向地狱而行,怪不得我出手狠辣,认命吧!”赶车之人一声轻叹,打马扬鞭,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