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乔荞去了趟出版社，有些版权事宜要谈。周小娅负责接待，结束后两人一起吃中饭。乔荞不可避免地说了这件事，是连周小娅听了都觉得无语的程度，“我的天。这人也过分耿直了吧！你听完什么反应？”
乔荞想了下昨晚的情形，“就告诉他，没在喜欢。”
想象当时尴尬的场面，周小娅真是啼笑皆非，“这位林队真是神人。”
神不神不知道，气死人是真的。
乔荞都不愿再回想当时的心情，天天帮忙遛狗，真是遛了个寂寞。人家差点以为她喜欢自己弟弟……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周小娅给她分析了一波，“毕竟他没见过你对谁那么亲切。而且看那说法，也是出于好意，怕你受伤。”
周小娅说到这，忽然就福至心灵，“这么想，他会不会是吃醋了啊！”
乔荞觉得不可能，昨天他那副镇定自如的样子，说是善意提醒还说的过去。这么想，还是有点沮丧，或许那次拒绝他之后，他就真的将她摆在了朋友的位子。
两人一起在出版社附近吃了饭，告别的时候，乔荞接到老陶打来的电话。原来林远舟受伤后，她一直耿耿于怀，想问问乔荞方不方便去探望。
乔荞自己做不了主，只好说要先征求林远舟意见。
老陶自然懂的，话里一直在暗示：“你好好帮我解释，不探望下，我心里真的过意不去。”
乔荞很理解，但心里猜测答案八成是不行的。林远舟很不喜欢陌生人到他家里去——
她抱着合同，站在路边准备给林远舟发微信，正在编辑措辞的时候，有车缓缓停靠在她面前。
***
“这么巧？”一道男声传过来，带着点轻微笑意。
乔荞循声望过去，脑海里是真真浮现了“孽缘”两个字。
林逸笙开了辆跑车，胳膊搭在窗沿上，饶有兴味地打量她，“你在这做什么？”
乔荞顺手将已经编辑好的微信发送，这才正色道：“办事情。”
林逸笙觉得这姑娘和他哥简直一样一样的，话少，还容易冷脸。他手一挥，“上车吧，我送你。”
“不用了。”乔荞认为，纵然自己对林逸笙没那意思，但还是保持正常距离的好，两人也还没熟到随意上他车的地步。
她指指前面，“我坐地铁，很近。”
林逸笙摘下墨镜，露出满是惊讶的一双眼，“我看起来很吓人？地铁这个点很挤好吧。”
说完也不等乔荞反对，径直过去将人半拥着塞上了副驾，“不用客气，你是我哥朋友，当我也是朋友好了。”
既然被塞上车，乔荞也就不做无谓的挣扎了，正好手机响，应该是林远舟回了微信。果然内容很简练，他说：“不需要，告诉她不用介怀。”
好吧，预料之中。
林逸笙挑起眉：“我哥？”
“……嗯。”
林逸笙神秘地笑了笑，“你和我哥关系很好。”
这一点乔荞没否认，至少他们也是一起遛狗的革命友谊。她说了家的地址：“如果不顺路，你随便找个地方，放我下车。”
“顺路。”林逸笙道：“今天没什么事，你去哪都顺路。”
乔荞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现如今心理医生不可能这么闲才对……
林逸笙看了眼她抱在胸前的合同，“需要放后面吗？”
乔荞摇头。林逸笙本来转过的头，忽然又瞥了回去，盯着合同一角。乔荞的文件袋是透明的，所以他一眼就看到了“我的小小世……”这样几个字。
眼睛瞬间瞪的溜圆，他还记得将车停在路边上，“你这个合同——你还是甲方！！”
他凑过去看，震惊的无以复加。乔荞没办法，只好轻轻咳了一声，“对，那个，我是甲方。”
林逸笙：“……”
“我是……作者本人。”乔荞很抱歉，“之前没好意思说，对不起。”
林逸笙：“！！”
***
晚上林远舟被爷爷叫回老宅吃饭，自打受伤以来他都在找借口搪塞，今天老爷子直接找司机来接人，瞒了大半月的事儿，这下是要瞒不住了。
他给乔荞发了条微信，告知她晚上不用来，以免跑空。
结果乔荞也回复道：【正好我晚上有事，那明天见。】
林远舟看着上面的字，若有所思。
到了林家老宅，老爷子一见他那胳膊果然很生气，将他大骂一通：“真是长本事了，什么都瞒着，以后是不是断胳膊断腿也不让我知道！”
林远舟很无奈，“那你肯定会知道，毕竟，断胳膊断腿没法瞒。”
林老爷子拿手边的拐杖给了他一下，象征性地，力道极轻。发完火，老爷子又开始心疼，“就这么在家养着能行？没人给做饭没人给煲汤的，搬回来住吧。”
林远舟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习惯。”
“那你就快结婚。”林老爷子吼，“有个人在家，有了念想和牵挂，你才能更珍惜自己，懂不懂！”
林远舟似乎不太懂，也不想懂，因为他一直在陪十块钱玩。
看狗子屁颠屁颠捡球的样子，林老爷子给气的，但凡拿出对狗子十分之一的耐心找对象，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是单身汉！
老爷子感觉自己高血压都要犯了，当机立断道：“就这么定了，你的婚事我来安排。”
这下林远舟没法再假装听不见了，他也心知爷爷是为自己好，尽量同他讲道理：“结婚不是儿戏，至少——”他想了下，“得找个能一起生活的人。”
林老爷子一听这话，感觉有点意思，“你心里有合适的？”
“还在找。”
林老爷子怒道：“那就听我的，等你找到，黄花菜都凉了。”
在他眼里，这小子就是变着花样在跟他耗时间呐！
到了吃饭的点，林远舟才发现家里只有自己和爷爷两人，林逸笙那家伙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一问，老爷子冷笑道：“你弟好歹还能有约会，你呢？”
“约会？”林远舟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到乔荞说的“有事”。
***
林逸笙到家的时间不算晚，但会看到他哥还在就着实有点意外，毕竟他每次回来也只是陪爷爷吃个饭就走的人。林逸笙奇怪道：“你今晚住这？”
林远舟脸色肃穆，指指旁边的位子，“过来。”
这架势……林逸笙隐约猜到了点什么。
林远舟其实不是个好管闲事的人，所以他觉得，自己会反复考虑这事的原因在于——他促成了两人的认识，所以他有必要说点什么。
他略一沉吟，“你今天和谁一起吃饭？”
“乔荞。”林逸笙也老实交代，顺带观察他哥反应，“怎么了？”
林远舟很郑重地告诫他：“她很单纯。如果你找她当备胎，小心我揍你。”
林逸笙一下笑了，“我俩就是朋友，聊得来而已。”
对此林远舟持怀疑态度，乔荞那个个性，怎么可能和一个认识没两天的人成为朋友。林逸笙看出来了，冲他小声说：“因为某些原因，我和她比较聊得来。但我和她彼此都不来电，你放心。”
林远舟没说话，只双手抱胸审视他，那样子仿佛在盯一个嫌疑犯……
“倒是我想采访你一下。”林逸笙将手机当话筒，递到他跟前，“还是第一次见你对个女孩这么上心呢，为什么？”
林远舟将他手机拂开。
“哎——”林逸笙不折不挠再度递过去，“人家天天帮你遛狗，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林远舟正视他，似乎还有点怜悯他智商的意思，“我救她同事受的伤，遛狗也是我拜托她的。”言下之意，人家也不过是出于情分和义气。
“那你有没有想过。”林逸笙换种方式，“她可能是喜欢你，才天天来帮忙。”
林远舟提醒他，“一个多月前，她刚刚拒绝了我。”
“……”这答案真是滴水不漏又逻辑分明，林逸笙觉得他哥似乎说的都对，但又觉得，哪里不太对。
他今天和乔荞一起吃饭，聊的都是关于漫画的事，私事的确不太方便打听，但总觉得这两人之间应该不简单。至少能让他哥愿意这么亲近的人，乔荞还是第一个。
思及此，他碰碰他哥胳膊，“爷爷今天又催婚了吧？”
林远舟不答反问：“想说什么？”
“你觉得，如果这个结婚对象是乔荞，怎么样？”
“……”
***
这个问题林远舟没想过，早期是因为他没有结婚的念头，后来答应相亲也只是权宜之计哄爷爷开心，如今一直被催婚，也只是想拖就拖——
可看今晚的架势，能再拖的可能性很小。
还没来得及想清楚，队里忽然来了电话。
乔荞得知林远舟要出差时，是真的被惊到了，“你的伤，没完全好啊。”
“只是参与一些调查工作，不会影响伤口。”林远舟在电话里也短暂静默，然后将家里门锁的密码告诉她，“十块钱交给你了。”
“好。”乔荞答应下来，但握着手机听彼此浅浅的呼吸，心底总弥漫着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像是……有点舍不得……
林远舟那边似乎有人说话，大概提醒他该出发了，于是他对乔荞说：“我走了，有事联系。”
乔荞懵了一秒，还是抢在他挂电话前喊出口，“我等……我和十块钱，等你回来。”
“嗯。”他只丢下简单一个字，就终止了通话。
乔荞看着黑了的手机屏幕，站在窗台前很久。夏天的风总是不够温柔，吹拂过耳畔时，让人整颗心都开始躁动不安，像是有什么在蠢蠢欲动，又像是什么细密地扎着胸口，让胸腔都弥漫着一股，酸酸疼疼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