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周一早晨，白薇一进教室就发现班里的气氛有些低沉。
同学们看起来都没精打采的，就连姜稚南看起来都有些蔫儿巴。
“你们这是怎么了？”白薇放下书包，问道。
陆然看起来倒是轻松，脚搭在桌边，轻飘飘道：“小道消息，这次月考成绩下来以后要开家长会。”
姜稚南嚎叫出声：“我这次考试前满脑子都是我家鱼鱼的演唱会，根本没好好复习。要开家长会为什么不提前说啊！一点余地都不给人。”
“这么简单的考试，有什么好复习的。”陆然摊了摊手。
姜稚南拿起一边的书就砸了过去，却被陆然轻易躲开。
她瞪着陆然：“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天天打游戏还能考那么好。”
陆然看着倒是无辜：“谁天天打游戏了，我上课的时候都有好好听，作业也都好好写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敢说我没好好学习。”
“你……”姜稚南狠狠瞪了陆然一眼，“天赋型选手不要说话。”
看姜稚南一脸忧伤，白薇安慰道：“没事儿，大家都不知道要开家长会，很多人都没那么认真复习吧。”
“那你呢，薇薇！”姜稚南抱有侥幸地看向白薇。
白薇如实回答：“我复习了。”
陆然看不过去：“哎，你说你问白薇干嘛，人家连周末都天天学习，没有漏交一次作业，是预习复习两手抓的三好学霸，你能比？”
“啊！”姜稚南又开始哀嚎，然后转向前桌的莫梨：“梨梨你呢？”
莫梨摊手：“我也没复习。”
“那就好那就好，终于有人陪我了！”姜稚南把书包里的薯片拿出来开了口递给莫梨，“来来来，属于我们学渣的安慰薯片。”
莫梨抓了几块塞进嘴里，说起话来的声音模糊不清：“但是月考的那天我去参加省里的书法大赛，还拿了第一，所以没参加考试。”
姜稚南一把抢回薯片，撅着嘴怒瞪莫梨：“可恶，你们谁都别想吃我的薯片了！”
听她这么说，白薇没忍住笑出声来。
看到姜稚南的书包边挂了一个新的挂饰，白薇开口问：“这个是你爱豆的演唱会周边？”
“嗯嗯嗯！”姜稚南瞬间像是打了鸡血。
“我女鹅是真的很美，是我在生命尽头都要睁开死不瞑目的大眼回头看一眼的程度！”
“是我被美到窒息而亡都要微笑着让子女告诉大家是喜丧的程度。”
姜稚南彩虹屁夸了十分钟，总结下来就是，美死她了。
她说到一半的时候，后座的陆然就已经开始塞耳机了，只有白薇完完整整地听了进去。
上课后，班主任一进来就开始发成绩单。
“这次考试咱们班总体来说还算不错，希望大家继续努力，在期中考拿到更好的成绩。”
“还有一件事儿，就是因为学校期中、后半学期活动较多，校领导决定把家长会提前，时间定在这周末中午。”
“这次家长会内容很重要，会根据学生意愿的不同，向家长们介绍文理分科、出国留学的准备、还有高考加分项目、各大高校自主招生准备之类的一些内容。”
“学校要求每个学生的家长都尽量到场，如果实在不能到场的，可以提前告诉我，我会用电话的形式来一对一沟通。”
“一对一沟通。”
听到这几个字，白薇有些烦闷地转了转手上的水性笔。
下课以后，班上的人都开始讨论起各自的成绩来。
白薇这次进步到了全班前三，姜稚南如愿及格，陆然还是稳稳坐在年级第一，甩了第二名三十多分。
姜稚南愤恨地看着陆然：“从小到大，为什么我俩一起玩，你却次次都拿第一！”
“倒也没有故意卷你，就是脑子……”陆然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好用。”
“滚，滚滚滚！”
姜稚南朝着陆然比了个中指。
看着他俩互相打趣，白薇起身去各个小组长那里收好了班上的物理作业。
物理老师的办公室在物理组的最里面，白薇一进去就看见班主任林舟在跟物理老师说话。
打了声招呼，白薇把习题册放好后离开。
才走出办公室几步远，她就隐隐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白薇这孩子挺乖巧的，学习也努力，这次物理考了满分呢。”物理老师说。
“她还是挺让我省心的，这次家长会我打算跟她父母商量一下关于她的问题。”
听到班主任说起家长会的事情，白薇慢慢走了两步，然后停下了脚。
林舟叹了口气：“白薇虽然学习努力，但家庭条件好像不太好，对比其他家境优渥的同学有明显的短板，就是课外知识、兴趣发展不够。我其实是想培养她参加华江大学的自主招生的。”
“下学期就高二了，高二高三两年利用课外时间特训的话，应该能补上来。就是会利用一些课后时间。”
华江大学是全国前列的大学，是除了保送或选择留学的那些学生之外，其他普通学生挤破头都想去的地方。
白薇自然也想去，只是靠高考这条路子的话，她必须做到每门学科都发挥到她的极限才行。
物理老师语气带笑，回：“那很好啊，我原本有个物理竞赛的名额也想给她，如果她能拿到名次，自主招生的时候还能有点儿优势。”
“所以需要和她的家长好好沟通。哎，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白薇的家长从来不来参加家长会，电话也一直打不通。”
不远处有老师往办公室走，白薇连忙加快脚步，离开办公室门口。
听到老师们对自己抱有期望，白薇心里其实是开心的。
但她实在没有办法让林老师见到她的父母。
这是属于白薇的小秘密，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白薇垂着头，一个转角猛地撞上了人。
慌张地抬头一看，是周泽阳。
“周泽阳？”她先是一愣，然后迅速道歉，“不好意思，刚刚在想事情，撞到你了。”
周泽阳的脚被她结结实实踩了一脚，有些吃痛，但他还是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
“没事儿。”他见白薇一副失了魂的样子，问道，“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对于周泽阳的关心，白薇下意识地有些戒备。
“没，我先回班上了。”白薇打算越过周泽阳过去。
周泽阳伸手拦住她：“等等，白薇。”
有些疑惑地抬头，白薇轻轻蹙眉。
“哎呀，你别见到我就躲。”周泽阳并没有刁难她的意思，“我以后不追你了还不行吗，你别跑。你不是耗子，我也不是猫。”
这话听得白薇怪怪的，她盯着周泽阳：“没躲你。”
就是不熟，也不是朋友罢了。
“我以后不追你了，你把我之前烦你的事情都忘掉，我们重新认识，重新当同学好吗？”周泽阳一口气说完。
寸头的周泽阳正经说起话来流氓气息少了很多，白薇想了想，应声：“行。”
“那我……走咯？”她试探性地问。
周泽阳点头。
白薇松了口气，又突然想到家长会的事情，她犹犹豫豫着开口：“周泽阳，你是不是经常被请家长啊。”
“啊？”
“你被请家长的时候，还有家长会的时候都是怎么做的？”
白薇倒是听说过学校里有学生请外卖小哥冒充自己的家长，结果被老师发现的事情。
这一问倒是问懵了周泽阳。
他手插在兜里，回想自己被请家长的时候，然后回答：“我没怕过。”
周泽阳一脸无所畏惧，看呆了白薇。
他摊了摊手：“只要我哥不在就行，我跟我妈说，她最多也就是骂我几句。挨骂嘛，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是了。”
“不过，你是好学生，还会为这种事情发愁吗？你爸妈来学校开家长会都是要被老师点名夸的吧。”
白薇摇头：“没有，我就是好奇。”
对于好奇这个说法，周泽阳扯了扯嘴角：“嘶……好学生担心学渣的生存问题？”
走廊对面，周泽阳的朋友们看见他们在说话，小声笑着不知道在说什么。看他们有要往这边走的趋势，白薇打算赶紧开溜。
“谢谢你，我走了。”
她跟周泽阳道了别。
身后，那些男生勾住周泽阳的肩膀。
“泽哥牛逼，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让我们为泽哥的爱情祈祷。”
周泽阳不满地“啧”了一声，开着玩笑瞬间放倒两个。
“你妈，老子没追了，再瞎说老子……”
后面的内容白薇没听清，她现在没心思管别的。
下午放学，白薇怕班主任走得早，连忙赶去了办公室。
她扶着门框轻轻喘气，林舟就回头看见了她。
“白薇？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林老师，我来找你说家长会的事情。”白薇调整自己的呼吸，随后走了进去。
林舟似乎预感到白薇要说什么，问道：“怎么了？你父母还是不能来参加吗？”
“嗯。”点了点头，白薇解释：“老师，我爸妈都在外地，没办法赶回来给我开家长会。”
“那你可以叫他们给我打电话，老师有个关于你的事情，想和你爸妈商量。”
白薇装作为难的样子，缓缓开口：“老师，我爸妈离婚得很早，现在都再婚了，有自己的孩子。他们……其实不想管我，我打电话他们也很少接的。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跟我说。”
听到这里，林舟露出心疼的表情，温柔地看着白薇：“那你其他家里人呢？谁照顾你，你的监护人是谁？”
白薇顿了顿，回答：“我跟奶奶一起住，但我奶奶耳朵不好，听不见别人说话。”
林舟把白薇拉过来，牵住她的手，眼中含着些失落，语重心长道：“好孩子，别难过。老师知道你家境不好，今年的助学金一定会替你争取到。你就还是好好学习，知道了吗？”
白薇心中一阵酸涩，垂着眸子点了点头。
“谢谢老师。”
林舟还额外说了点儿学习方面的事情。
白薇的理科综合成绩不错，但英语成绩发挥得相当不稳定。她初中在县城上的，小学在乡镇更是没有接触过英语，因此落下市里的那些学生一大截。
“老师的建议是，你可以用手机找教材的文本听读，咱们每次考试老师也都把试卷上的题录了英文版本，你到学校网站上下载下来。”
林舟的建议都很好，白薇点头应承下来。
“谢谢老师。”
她虽然这样说着，心里却没什么底子。
她现在用的手机是房东阿姨给她的二手手机，离了充电器根本无法开机，卡得只能用打电话、发信息这种基础功能。至于电脑，她更是没有。
心里犯着愁，白薇回到教室，抽了张英语卷子出来做阅读理解。
没过多久，姜稚南唱着歌儿进来。
看见白薇在写作业，她也没打扰，降低了声音，从书包里掏出一本杂志慢慢翻阅。
直到白薇放下笔伸了个懒腰，姜稚南才来找她聊天。
“薇薇，我觉得我在你身边有点儿焦虑。”
白薇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咱们这才高一下期啊！按道理来说应该是最闲的时候，我坐在你旁边，总感觉咱们已经高三了。”姜稚南欲哭无泪，“你不会感觉压力大的吗？”
摇了摇头，白薇回答：“我觉得能学习是件幸福的事情。”
“不可理喻，完全不可理喻。”姜稚南一边摇头一边翻杂志。
第二节晚自习中途，白薇去了水房。
正接水的时候，她突然听到有人在走廊里提到她的名字。
“周泽阳还在追八班那个白薇？”
一个男声响起，非常陌生，白薇感觉不是自己认识的人。
另一个人回答：“嘴上说着没追了，但今天晚自习前又跑去警告了一个七班的男的，那男的之前想往白薇桌箱里塞零食，被周泽阳发现了。”
水房的饮水机水流有些小，明明只是一个不怎么大的水杯，却好像怎样都接不满一样。
她没兴趣听别人在背后议论她，但那两个男生的声音还是传了过来。
“嘁，这女的给周泽阳灌什么迷魂汤了，他家这么有钱，什么样的女生追不到。”
另一个笑了声，然后压低声音：“漂亮呗，还有那什么……身材不错。”
“噗哈哈哈。”两人齐齐笑出声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