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姐姐,待会儿要下楼吃晚饭了,我妈咪今天特地为了你下厨喔。”
下午晴空明朗,斜阳将窗外树影长长地拉倒在琴房内,筱雨双手趴在琴台上,她望着秋梓新,脸颊一边弹跳出的小梨涡忽闪忽闪的。
秋梓新瞥她一眼,眸光轻而浅,她起身放下琴盖,叠回张张琴谱,“嗯......我收拾一下。”
筱雨长翘的眼睫扇了扇,此刻时态静好,就这样凝望着秋梓新的一举一动,她感觉连时间都走得慢了几分。
“秋姐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谱纸被翻盖的声响低低回荡在琴房内,秋梓新低着头应她,“想问什么?”
筱雨翘了翘唇角,喜悦显露于面上,“你要诚实回答我。”
秋梓新停下动作,抬起头,眉尾微扬,眼角就弯进了些许弧度,“那你也要先把问题问出我才能回答啊。”
筱雨鼓了鼓脸颊,脚尖悄悄在地面敲点几下,在秋梓新第二次抬眼看她时,她才略微不好意思的把问题说出口:
“秋姐姐,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上我的?”
秋梓新直起身,状若认真思考,筱雨睽见她的反应,拿了本堆叠在钢琴台上的书本,随手翻阅,想起过往的某些画面,杏眼弯了弯:
“在我们同居的时候?”
“嗯...不是。”秋梓新立即摇了摇头。
筱雨:“那是...?比这还要之前的时候?”
秋梓新放下琴谱,唇角笑意浅浅,走近她,依旧是摇头,“......不止。”
筱雨不解了,她看着女人朝自己走得越来越近,部分日光被她的身影吸引了过去,温烫的,阳光的味道,透过唇瓣之触传到了自己身上。
女人将她轻按在钢琴上,不知不觉中筱雨被她抱坐了上去,两人共同沉溺在此时的爱抚与情话里。
秋梓新垂着眼帘望她,只是吻她的唇,沉声回答:
“远远不止。”
两人下楼的时候,杨女士和梁先生也刚好抵达筱宅了。
这是两家人第一次共同聚在一起吃饭,大家一开始都还有些拘谨,些许说不上的怪异感在餐厅里飘来飘去,辛亏磕糖小分队不断从中硬扯话题弄热气氛,温语捷和杨女士才重新对谈了起来。
从多年好友变成彼此亲家这事,杨女士确实用了不少时间来消化,梁先生偶尔会陪她来筱宅家作客。
对于筱雨这位女婿,如果对方是一个年纪仿同秋梓新的男人,他们必然会提出非常明确和高价的要求,需要他为自己女儿付上极大责任,可如今,坐在秋梓新旁边的却是......
“姨姨~”筱雨从厨房拿了几块刚烤好的糕点,献花似的呈给杨女士,甜声说:
“我知道姨姨之前不是喜欢鲜花饼嘛,我昨天上网查了一下新的做法,这个是抹茶口味的,你要不要试一下?”
女孩闪着星星眼问她,杨女士默言,眼睛逐渐眯成一条线,在心底独自叹息:
这要让人怎么狠得了心为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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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雨毕业回国后,备考公务员的期间秋梓新一直都伴在她身边,以一个年长姐姐的身份指导她,又以一个贴身伴侣的身份支持她。
筱雨从之前就莫名养成了爱拍照的习惯,两人有时候会回去筱宅或者杨女士那里,大多数待在她们家里时,就会一起坐在偏厅翻看相簿,聊起大大小小的趣事。
留声机播放着秋梓新至爱的黑胶唱片,浅粉色的拍立得还摆在桌上,暖风缓缓地掀起帘布。
有时候筱雨靠在躺椅上睡着了,秋梓新就会定定望她几秒,然后学着筱雨的模样,摆弄照相机,将女孩的睡颜捕捉在镜头里,保存下来。
“那样老了后我们就可以一起回忆很多我们可能已经忘记的事情了。”
这句话是筱雨说的,秋梓新也很认同。
秋梓新拿着手里冲洗好显出人物的照片,满意地点了点头,她轻手轻脚的用毯子盖在筱雨身上,待到收拾完照片,再将对方抱上了二楼的睡房。
窗外天气极佳,院子里的紫荆开满了繁花,随着日升月落,那些花瓣由红变紫,花苞绽开,花果落地,秋风一吹,堆积在树底下的褐黄枯叶就散成了橙色海浪。
雨水淅淅沥沥点在釉黑色的摆设钢琴上,这个季节的月中,秋梓新举办了场个人演奏会,主题定名为‘雨季狂想曲’。
她邀请了筱雨与她共同合奏,非常应景的是当天同样的下起了温柔的阵雨,伴着悠远清凉的琴声,台下听众陶醉地沉浸在这场演奏会中。
浅亮的灯光笼罩在两人身上,她们指尖点着琴键,时不时地抬眼对视,一幕幕的瞬间都成了这世间的美好画景。
最后一首《ARainyM》步入尾声时,演奏会也即将宣告结束,女人携着筱雨一并站起身,准备向坐在席位的来宾们鞠躬致谢。
秋梓新一身浅薄荷绿的拖地长裙,长发低低束起垂在脖颈一边,妆容淡却很贴合她,整个人像隐藏在晨雾里的花枝,让人充满了想要一探究竟的魅力。
演奏厅里翻涌起了掌声的海啸,却又在下一秒,被激动兴奋的尖叫声给覆盖了过去。
似有所感,当秋梓新转过身去望向筱雨时。
——女孩已经在她身旁单膝下跪,向秋梓新亮出了,她很早就想交托给女人的婚戒。
那一瞬间秋梓新整个人都是怔愣的,旁人的欢呼声都被她隔绝于耳,只有眼前令她心神颠倒的女孩,占满了女人的整个世界。
“你愿意嫁给我吗,秋梓新。”
那些字眼清清楚楚地走入女人的耳蜗里,直达心扉。
此刻的秋梓新终于明白,当一个人面对另一半向自己求婚时,情绪为何会如此波涛起伏,甚至出现泪腺失禁的症状。
秋梓新凝住眸光望着她,一抹雨滴天空坠落,卷入她发热的眼眶,又划过她的脸颊,跌进筱雨的手心里。
秋梓新脸颊依在女孩的温热的掌心,她咬着唇,呼吸因哭泣而变得壅塞,她点点头,心里涌动万分,红润的眼眸里装满了筱雨的倒影。
“我愿意......!”
在众人的瞩目下,筱雨将婚戒套进了秋梓新的手指末端,两人在沸腾的演奏厅里深深拥抱,就连坐在台下的部分来宾都因她们而湿红了眼眶。
细细雨丝弹在竹林之中,雨势越发大时,溅起的水花又像浪潮拍打在石岩上那般。
隔一年,两人来到邶城著名的海湾为庆祝筱雨生日,当时同性婚姻在国内已经被获得尊重与认可,夕阳落日,她们在温热的沙滩上牵着手,随心所欲又漫无目的地走着。
时光浪漫成诗,遥想已久的远方即在此刻。
享用完海鲜餐和小蛋糕,等待昼夜爬上天际,两人肩并肩坐在岸上观望散发着隐隐蓝光的海面,夜里的星子与月光衬着她们的身影,筱雨起身走前去岸边,秋梓新静静在后头注视她的背影。
夜色下,女孩长发散肩,手脚细白且修长,凉薄的裙摆随着海风飘逸着,她转过来和秋梓新说了几句话,面上一直挂着笑颜。
筱雨为眼前美景而感叹,海水滚到她的跟前又退了回去。当漆黑蒙上视野时,筱雨的双眸就被女人的掌心覆盖住了。
“我有件东西想给你。”
海风轻轻在耳畔呼咻过去,女人温暖的身子贴近她,筱雨的心跳骤然加速,她知道自己等待已久的期盼,即将到来。
她的念想,她思慕的一切,所有的所有,秋梓新都愿意给她。
筱雨转过身,抬起头与女人对视,华光于两人的眼中一滴一滴聚起,秋梓新挽着她的手,眼神诚挚而坚定,语速平缓,像是预前做了无数次的心理准备,才得以保持现下的镇定与自然。
她开口,嗓音徐徐的在风中穿梭,潜入筱雨的耳根里:
“筱雨,和我结婚,好不好?”
海面翻滚的浪花婉如美妙的白色花瓣在空中飘扬,两人在年底订婚,次年入春时办下婚礼,那些花瓣伴着悠悠的婚礼进行曲,片片随风飘曳,落满红毯。
高雅的殿堂里,她们一并穿着洁白神圣的婚纱,头戴白纱,捧着花束,在众位亲人和好友的瞩目下,步步携手走向她们的未来。
两人结婚的消息传开时,外界对她们的祝福声此起彼伏,不是恶语谩骂,而是满页举着彩虹旗的‘loveislove’刷屏。
温语捷筱先生和杨女士梁先生共坐前排,看见此时此景,他们互望一眼彼此,眼眶发热通红,心底安稳地沉下去,有一种放手让孩子自身去抉择爱的释然感。
秋梓新目光轻柔地注视筱雨,轻声念着结婚宣言,她今天化的妆容非常艳丽,长发挽起在脑后盘成丸子头,纤巧的身材很好地撑起了长纱裙的设计,从面容到气质无不让人感慨,这世上竟有能把世间万种风情都集于一身的人。
到了筱雨念出宣誓,她的心是砰砰跳不停的,仿佛还觉得眼前这一切非常不可置信,可秋梓新握住了她的手,朝她露出浅笑,似在用目光安抚筱雨。
筱雨夹了夹梨涡,长发卷翘地垂落在肩背,露肩的婚纱裁剪将她精巧的锁骨和天鹅颈衬托得更加精致,她牵紧秋梓新的手,眸光深深的与女人对视。
她在七岁时认识秋梓新,十四岁发现了自己的心意,用了五年时间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才敢一步一步靠近秋梓新。
她拼命地追赶秋梓新的步伐,向女人表示她的爱意,用实际行动来代替承诺。两人一路走来经历了无数磕磕绊绊,终于在筱雨二十三岁那年,走入婚姻的起始符。
很多时候,女人给予她的感受,早已远远超越了伴侣间所拥有的爱情。
不止于看见对方的心中动荡,也不只于身体滚烫的生理反应,她们的心是契合的,灵魂是互相补全的。
在众人的鼓掌与呼声中,两人互相戴上婚戒,为对方掀开头纱。
秋梓新轻轻托着女孩的下巴,眉眼敛着水波,柔情入骨,她低下头,注视筱雨的眼睛,对她深情地说:
“我爱你。”
那一节熟悉的琴声随即悠荡响起,像梦境一样的幻影越渐清晰,潜入殿堂的风挽开了两人的白纱裙。
筱雨轻挽住女人的脖颈,她仰起头,语气充满了浓厚的爱意,对秋梓新说:
“我也爱你。”
于万千美好祝福中,两人接吻。
秋梓新这辈子从未体验过爱一个人爱得那么深切,初次相见的时候,她完全不晓得,那个乖巧却又俏皮的女孩的到来。
会成为永远烙在她心底的。
雨的印记。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