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姨妈在收拾东西,瞧见两个人璧人一样进来,脸上有了笑影子,放了东西就推她们去洗漱。
陈姨妈:“老太太又发鸡爪疯,寡妇桌哪是你们能沾的,赶紧去洗洗去晦气!”
段圆圆被推到房里就闻到一股柚子味儿。
青罗说:“陈太太连夜叫小厮儿去水果铺子买回来的,洗吧,洗了还有柚子茶喝,喝完就没事儿了。”
宁宣饭桌上喝多了酒,不碰见水还好,一碰酒劲儿就泛上来了,只是还惦记段圆圆和陈姨妈,忍着困叫浓茶。
花兴儿趁着提热水的工夫,派了个小子去那头一看,小子回来就笑着说,两人正挨着头说悄悄话,哪个也没想起他家大少爷。
宁宣听了回话还在发怔,不知道这个表妹怎么就把他的娘弄成自己的娘了,她也没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不过她好就好在闹不出事。
段圆圆被涮得呼吸都是柚子味儿,她怕宁宣再找过来,跑到陈姨妈跟前儿打杂去了。
两个人都洗了澡满身水气,万一表哥兽性大发怎么办,他刚刚眼神都亮得烫人了。
陈姨妈瞧见她叹:“早知道你说□□能让她撵你,我就先说了。”克死宁文博多好!
“人家都好好的,又不是生病。”赵嬷嬷说:“再说老太太就是个反着长的人,她喜欢条狗都能没了!不喜欢的个个长命百岁!”说句不好听的,老太太今冬就要驾鹤西去,这个家她再折腾也没多少日子!
两人一面说着,一面用一个小箱子把宁宣小时候的玩具和宁文博时送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挑出来,准备送给小孩子。
里边好东西不少,有一套泥塑,刚好二十四只,做的都是水浒传里的好汉,栩栩如生,色彩鲜亮。
赵嬷嬷说这个不实惠,送了小孩儿用不着,还占地方。
陈姨妈笑:“再穷也是小孩儿,一人一个揣在袖子里能占多少地方?”
她小时候穷,除了填饱肚子也想穿花衣裳啊!虚荣心和求生欲又不冲突。
跟孩子说家里穷买不起花衣裳可以,但怎么能叫孩子不许喜欢花衣裳呢?只爱穿白布的人大了,他也不想往缎子上钻,那还能有什么出息?
再说这些她看着也膈应,当垃圾丢了难免落人口实,趁着这会儿给出去,老太太也找不出道理骂人。
段圆圆想起二太太拿出来的东西也差不多,茅塞顿开道:“难怪每次开箱子给和尚尼姑送东西,娘都送爹和我的。”原来她是觉得想丢了找不到理由!
陈姨妈笑了,拉着她开始絮絮叨叨地说:“等会儿你就瞧着吧,保准三老爷的东西是被送得最多的。”
赵嬷嬷蹲在地上关箱子,慢慢看有没有值钱的混进去,道:“咱们家还有大少爷做顶梁柱,你姨妈年纪也不小了,想送多少都凭她高兴,怕个什么男人,就是气死了又怎地,三十多岁的男人,死了也是喜丧!”
段圆圆忽然想起什么,拉着姨妈小声地问她:“那姨妈一个人这么久,不觉得寂寞吗?”
她周围的妇女丫鬟都穿得严严实实的,连脖子都不露一点儿,瞧着冷冰冰的像尊佛,跟故事会里有贞洁牌坊的人至少也有五成像。
她完全想不到这些古代人能有荤瞌睡睡,这种实地采访古代妇女的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啊!
陈姨妈脸一下涨成茄子色,但段圆圆马上要成亲了,她也是她的娘,告诉她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最后只是把丫头们都撵出去,认认真真道:“姨妈跟你说了,你不许去问别人,也不许告诉别人。”
段圆圆点头:“叫我漏出去一个字,天打雷劈!”
陈姨妈呸了几声,将人恨恨地拉到榻上坐下道:“你要是再满口胡话,休想叫我以后跟你多说一个字!”
段圆圆吓了一跳,当下拉着姨妈赌咒发誓,不敢再把死活挂在嘴边。
陈姨妈消了气,心里还有点害臊,拿起针线乱戳,也不看她,只轻声说:“你这孩子,每天这个耳朵就歇不住!这事……,咱们女人也是人,只要不是身体没问题,经过事了就会想。”
解决渠道不是非要跟男人,能玩的花样多得是,好多妇女枕头都是空心儿的,里头却能掏出东西。
段圆圆立马想起娘也有几个空心枕头,冬天都要枕着。
她现在可算是知道为什么了……
掏出的是什么,陈姨妈岔开了话题不表,只接着说还有很多人听多了酸秀才鬼话,信了荡l妇才想男人,一想就靠剁手指,割大腿肉发泄。
杨氏身体健康,老太太逼着她守寡,就是逼着她用刀剁自己的肉吃,陈姨妈道:“太缺德了。”
就连老太太自己,不也从二十年就喜欢用漂亮丫头给自己捏脚?
老太太!段圆圆嘴巴张成一个鹅蛋:“她老人家可都六十多了!”
陈姨妈瞪她:“人有七情六欲,多大年纪都一样!自己要,强迫别人不要,就不是个东西!”
但她身子骨不好,从成亲就不太喜欢跟宁文博同房,后头又没了大姑娘,更没什么心思。
“太浪了也不行,你还年轻以后要懂节制!”赵嬷嬷插了句话又骂:“它先人的宁老狗,跟没劁干净的猪差不多,都浪上天了。谁稀罕!”最好他马上风死了,她立马拉着姑娘改嫁!
段圆圆脸也开始冒热气,起身凑到冰盆前散热。
因为心里一点同情,陈姨妈也没能落井下石,杨氏那边的丫鬟想买点别致的东西,不敢走三房正门,改走其他房的侧门出去,下人们收了赏睁只眼闭只眼,她也睁只眼闭只眼不让人拦着。
说到这里,陈姨妈跟她交底:“我的儿,你哥从小就是你的人,我受了这个委屈,谁也别想让你跟他接着受!”
宁大姑娘未婚夫就是婚前胡搞,气得宁大姑娘断了最后一口气,这事儿都成了陈姨妈心病。
段圆圆看她眼里都又有泪了,就靠在她怀里叫:“姨妈,我想吃酒酿圆子卧一个荷包蛋,你陪我吃好吗?””
她娘说吃了甜东西,人的心情就能好起来。
陈姨妈摸摸她的脸:“刚才怎么不多吃点儿就回来?再给你蒸个糯米粽吧。”说着,叫丫头们去了。
紫绢在厨房门口叫绿意,倪婆子是大房雇来的厨娘,没签卖身契,太晚的活儿她是不做的。
只是煮个小夜宵,也用不着她烧灶。
酒酿圆子里加了去岁的干桂花添香,没一会儿工夫就做好了。绿意先给她盛了满满一大一碗,两个人一起在灶下吃着聊天。
瘦长脸的小丫头在门口探出脑袋叫人。
绿意认得宁家所有人,问:“你过来干什么?今晚还不够你们吃的?”
小丫头摇摇头,丧着一张脸说:“榴儿姐姐拉得都快死了,让我来探点儿灶心灰兑了吃,别房的她不要,说大房刚歇火,灶心灰干净些,吃了好得快!”
宅子里不养病丫头,万一是传染病怎么办?岂不是叫着主子一块儿死?
紫绢用帕子捂着鼻子问:“瞧大夫了吗?”
小丫头摇头:“她自己嚼了一副以前的生药,不顶用。”
紫绢叹了口气,知道榴儿这是怕熬药气味传出来,被主子们闻到。
她和青罗病了不到万不得已都还只能硬挺着干熬。
情感上她跟榴儿共情,但瞒下来肯定不行,提着饭盒回去后,她就悄悄跟段圆圆说了。
陈姨妈有顺风耳,迅速也得到了消息,赶紧把小丫头带过来,怕过了病气,只让她在门口请安,自己拉着段圆圆隔着帘子吃着汤圆问:“她病了,那你们太太呢?”
小丫头被带到这儿已经慌了神,战战兢兢地道:“我不知道,我们太太今晚上下了桌子,我就没瞧见人。”说到这里她也害怕了,万一拉死了呢?
陈姨妈是宅子里的老人,闻言就打了个激灵,亲自过去将丫头扶起来,让人也给她分了碗热汤圆并一个大粽子,细声细气地问:“你上次瞧见三太太是什么时候?”
陈姨妈的长相是小白花挂的,想讨好人只要牵一下嘴角,对人笑一笑,是人是鬼都得迷糊。
丫头没受过这等礼遇,手上剥开一个糯米粽沾了白糖吃,里头是蛋黄馅儿,还有几块蒸得软烂的腊肉,一咬就满口流油。
丫头吃完了一只拳头大的粽子,心里也静了,受宠若惊道:“太太带了院子里新来的两个哥哥给她装箱子做苦力,打那会儿就没见过。”
她也是新进门的,跟这两个小厮都结拜了干兄妹,知道得还算清楚。不等陈姨妈问就接着叽里咕噜说了一串。
丫头:“大哥在房里休息,被外边几个娃儿折腾得浑身都是血汗,吓得人不得了,回到灯一照嘴角都是血水。两个妈妈儿吓坏了,在给他烧水洗澡。二哥倒是不曾见。”
二哥性子跳脱,多半跟谁打牌去了。
陈姨妈想起最近杨氏的举动,心里已经有了底。瞧着窗外已经乌漆麻黑一片,定定神道:“好孩子,你去老太太院子里和二太太院子里再要点儿,灶心灰要百家的才好用。”
丫头刚进门,哪会怀疑这个,当真提着赏钱欢天喜地地去了。
宁宣神清气爽地过来,就听见陈姨妈正叫叫关门落锁。等知道了原委,脸色也一下就晴转多云。
段圆圆缩在两人身边想八卦到底,她知道知道杨氏多半出事了。
杨氏的父亲是县令,她出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陈姨妈撵道:“小孩子不用瞎掺和,家里有我跟你表哥在,你安心睡你的!”
段圆圆哪里睡得着,但宁宣脸色也不太好看,她承认自己还是有点害怕表哥的,只能揪着两个小丫头一起在床上打牌消磨时间。
半夜青罗从外头冒着水气回来放了个大雷说:“三太太带着小厮卷着家财跑了!”
段圆圆一下从床上直起身道:“这么快?她还带了人走?”
青罗擦着汗说,出了这么大的事,宅子里还只点了几盏夜灯,捂得一点动静也没有。大房大门紧闭,连跟二房交接的门都上了锁。她都是趴在墙头听打牌的讲的悄悄话。
但不管段圆圆怎么看,她们家里都不可能跟其他人在这个晚上有任何联系。杨知县要审人也不可能审到大房头上。
第二天起来,段圆圆没有闻到饭菜香。
老太太过来叫她们过去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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