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缓缓醒来,坐起身子盘着双腿,呆呆的看着身旁的徐宁大呼小叫的蹦来蹦去,阮家三兄妹满脸泪水的围着他,扯着他的衣袖,咧着嘴角也不知究竟是在哭还是在笑。
“发生什么了?”秦明晕乎了半天,这才回想到之前被周侗一指头点在眉心,随后就眼前一黑。他摸了摸阮小七的脑袋,给她抹着眼泪,喃喃说道:“我不是死了么?怎么回事?”他转头看着大殿里被周侗杀死的其他人,在安佳慧的救治之下竟然大半都活了过来,其余躺在地上的,胸膛皆有起伏,显然也都没死,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秦大哥!”鲁达看到秦明苏醒过来,一下子就扑在他的身上,秦明被鲁达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感受到鲁达使劲搂抱着他的力度之后,秦明才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林冲伸手将一旁的展昭拉了起来,两人互相审视一番之后,确认了彼此还活着的事实。
潘平男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弹身而起,满是不甘的说道:“若是俺的八角大锤在手,怎会如此狼狈!”
卢俊义拄着长棍,看到自己的几个兄弟也都苏醒起身,这才放下心来,连连向还在忙碌的安佳慧拱手致谢。
蒋敬抬起头,皱着眉头满脸疑惑,其他人都是被周侗出手直接“打死”的,周侗暗中使了什么手段留他们一命倒还说的过去,可他却是透支心力用了九章术数之后,生命力衰竭干涸,怎么可能还活的下来?他看向陈远望,陈远望也是一脸苦笑,即便他二人智商再高,遇到这样的事情也是难以理解。
安佳慧将最后一人救醒,还没来得及擦去自己额头上的汗水,众人便尽皆围了过去,纷纷询问。
唯独王寅看向大殿的大门,沉声说道:“他回来了。”
下一刻周侗便推开演武殿大门大步而入,双手叉腰环视四周,哈哈大笑道:“诸位,可否有所感悟?”
然而此刻他身型如孩童却面容依旧苍老,身高堪堪四尺多点,少了武道宗师的气势,多了滑稽之感,颇有些类似勾栏瓦舍中一出杂剧《鲍老儿》中的杂耍舞者,一时间让大多数人都觉的古怪无比。
关胜一把拉住了就要去捡地上长枪的岳飞,沉声说道:“莫急,咱们都已经死而复生了,还有甚么事情不能接受的?且看周老宗师会给咱们如何一个说法。”
此时二十七人虽然无妄动之举,但全都看着周侗,浑身的真气灵气运转不停,生怕这个老者三言两语间就暴起出手,把他们再打死一次。
周侗丝毫不以为然,走进大殿之后还转身关上了大门,这才好整以暇的对着众人说道:“你们觉得能听我讲解武经,乃是无上的机缘,此为喜,而后被我的身外化身一顿暴打,让你们生出了怒,接下来老夫大开杀戒,让你们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去,直到轮到自己也无力反抗,此为哀,结果现在却又发现你们都活着,我问你们,此刻心中的欢乐是不是比愤怒更多些?”
众人互相之间看了看,发现旁人的眼中果然都有着死而复生的庆幸,只因他们都有着家人、朋友和尚未完成的人生目标,没有人想不明不白的就死在这大相国寺。
“我让你们感受了一番喜、怒、哀、乐的轮回。道家所修的并不是无心无肺无情无欲,而是让你去探究做为一个人,如何能够更加深入的认知自己,以及自己生存的这片天地。想要超脱束缚自己的这层境界,首先就要对这层境界理解透彻,若是连头顶的苍天,脚下的大地都奉若神明,如何还能飞升九天,自己成为神明!”
周侗的话语分明声音不大,落在众人耳中却如同惊雷般振聋发聩,他那瘦小的身躯瞬间散发出无比浩荡磅礴的气势,在大殿之中激荡出层层龙卷风般的天威,二十七人被这种威压所镇,无不垂手跪坐,竟无一人敢有言语。
“以身为炉鼎,引天地灵气作薪而燃,于炉中炼化真气,再以真气锻造自身,如此循环往复。。。最多也就修出个十仙境!”
“世间生物皆有灵性,哪怕蚊虫蚁豸,草木花叶,只要当生命凋零之时,都会生出戾气,这些戾气虽然很快消散,但其中蕴藏的恨天不公,恨地不平的怨念会在某些特定条件下让一些戾气长久的固留。”
“在老夫百年的游历之中,就曾于战死过无数兵士的战场之上,被仇家灭了满门的荒宅之中,还有类似的凶地,多次见过戾气所化的孤魂野鬼。”
周侗此言一出,在场之人倒也不以为异,他们手上的人命不知有多少,虽然没有见过鬼怪,但也丝毫不惧,而阮家兄妹心性尚幼,小五小六即便杀过凶狠的鞑子,此时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搂着妹妹往人群中间靠了靠。
“这戾气在凡人看来乃是不祥之物,但实则不然,水至清则无鱼,戾气本是天地之间理应存在的,正如白昼和黑夜循环往复,如此才是世间运转之道。”
“但是!”周侗话锋一转:“道家阴阳之说,是为天地之间有对立排斥,也有互化相融,此乃万物之根本,不过若是就将日作为阳,月作为阴,无疑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开始讲经!”周侗说话间一掌拍向身边的殿柱,七彩霞光稍闪即逝,那根双人才能合抱的铁柱被他随手一掌就拍的弯曲扭斜,整座大殿嗡嗡作响抖动不止,接着弯曲的铁柱却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恢复了笔直。
“这就是将真气、灵气和戾气合而为一的昦力,老秃驴偷借着我升境带来的天地机缘所凝成的昦力,竟然将这座大殿炼化成了一个半法器,此间事了,少不得要去找他要些好处。”周侗举起手掌,张开的五指间七彩霞光流转萦绕,他面上虽然毫无表情,但看着大殿中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眼神和张大的嘴巴,心里早就乐开了花:“楚云端你没想到吧,我要是装起来并不比你弱!”
然而才刚刚得意了几息的时间,安佳慧就忍不住跳将出来,指着周侗的鼻子气呼呼的说道:“我的小药人洛晴空呢?你要是把他弄死了,我现在就去捧着我爷爷的牌位过来!”
周侗立刻气势一泄,耷拉着张老脸说道:“那小子被楚云端带走了,我可是拼了命的保他,三天后,三天后一定让他全须全尾的回来!”
安佳慧闻言虽然不再闹腾,可是秦明却心中不安,他对这个世界的武学并无多少兴趣,周侗这种属于人类顶端的存在,已经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举手投足间他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而且听周侗的语气,似乎那个楚云端比他还要厉害,洛晴空是他在泰拉星唯一的熟人,在某种感情上,已经超出了阮家兄妹在他心中的位置。
秦明已知安佳慧是周侗极为宠溺的晚辈,看到她不再言语,心知不能就这么算了,他斜眼看向徐宁,徐宁却是眼神痴呆的看着周侗,一脸恨不得想爬着过去舔周侗脚趾头的谄媚相。
“这家伙根本用不了!”秦明又看向呼延灼,谁知呼延灼却在闭目沉思,双手抚摸着两根钢鞭,嘴里也不知道说着什么,念念有词,就跟走火入魔一般,看的秦明一阵恶寒。
秦明不再犹豫,捏住还凑在自己怀里撸着鼻涕的鲁达后颈,一把甩在旁边,拱手朗声说道:“周宗师,洛晴空乃是俺秦明的义弟,若是他有了性命之虞,秦明并不惧血溅五步,倒也敢去取真观拜拜道门!”
徐宁打了个激灵,这才和呼延灼一起反应过来,二人一同握着手中兵器面带杀气道:“但凡秦明大哥所愿,我二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蒋敬见此情景,也不再沉默,轻声说道:“周老宗师,洛晴空虽然还未去过地宫,但我家中卫都督已经内定了他的名额,中卫虽然打架不太行,但出了名的护犊子,还请老宗师见谅一二。”
周侗一看安佳慧又想发作,急忙摆手说道:“我那师弟虽然喜欢研究些道法符箓,炼丹灵器甚么的玩意儿,不过他绝对不会伤害到那小子的!”
卢俊义心中一动,他此番出来就是想着能不能遇到一些奇人异士英雄豪杰,打包都带回梁山,于是就看了燕青一眼,后者心中明白,这个叫做洛晴空的小子定然不简单,再加上自己还跟他交过手,属实有点邪性,便微微点了点头,让卢俊义知晓接下来自己就会好好去查查洛晴空的底细。
“戚继光!狄殇!你们看明白了没?人家中卫都是拉帮结伙铁板一块的,咱们东南西北四卫本就势微,再不团结就要被排除在外了!”潘平男咬着牙说道:“关胜,你要是想八抬大轿把俺娶到你关家做媳妇,就得有点男人的样子!今天这一局到底怎么个说法?你家婆娘可是已经被这小老头打死一次了!”
关胜本来心平气和,被潘平男这一番话激的立时气血翻涌,差点就提刀去砍周侗,这次却反被岳飞拉住了臂膀:“元帅,你甚么时候和潘平男有了婚约?”
关胜一口老血差点就没忍住,对啊,我特么能看上潘平男这虎妞?虽然自己老爹失踪之前给自己提过一嘴,但两家长辈都没有交换婚帖,怎么就要为她出头了?结果清醒过来的时候,虽然被岳飞拽着,但已经来到了周侗的面前。
周侗只是晃了一下,就将刚才跟卢俊义眉来眼去的燕青提溜了过来,上下晃了晃,抖搂出一个牛皮纸袋,撕开一看正是兴盛德的五香花生米。
“下次记住买麻辣的,五香的不下酒!”周侗在燕青脑门上拍了一下,随后抬脚就把他踢飞到了一旁,又看向关胜说道:“看在你爷爷面子上,我不踢你。”关胜羞臊的面如重枣,讪讪的退了回去。
“丫头啊,我的乖乖,这世上若是有人敢欺负你,不,哪怕就是让你生气,你周爷爷就是拼了命也要打爆了他的脑袋,即便是当今的小官家!”周侗嘴里嚼着花生,踮着脚摸着还是撅着嘴巴的安佳慧的小脑袋,眼中只有无尽的慈爱。
说完这句话之后,周侗看向冷冷盯着他的林冲、展昭和关胜一众朝廷将官:“就是赵显极那个老阉贼站在这里,我也会这么说,你们又能如何?老夫现在若是想杀了你们,就如杀鸡宰羊一般,大颂自从赵炅之后就一直在重文轻武,可是没有能力哪来的权力?你们能活下来,仅仅是因为我在灵契中加了一丝戾气,揠苗助长般在你们的体内生出了元气,蒋敬,你内观自己的识海,是不是与之前有所不同?陈远望,多少年了,你们几个外乡人一点长进都没有,若是寻不到自己的道,就别再说自己是道家传人!”
“香孩儿百年前解散了义社,今日我周侗要重新结社,名为忠义巡社!你们就是第一批社员,爱入不入,我之前下的灵契在你们被我‘打死’的那个时候就已经被破开了,现在如果愿意入社的人,我会给他重新种下灵契,不过这道灵契蕴含昦力,纵然你们都是大颂的天之骄子,若是没个十年以上的功夫,怕是都难以破解,而且在此期间都要受我的制约,若然做出违背忠义巡社理念之人,老夫只需一个弹指,纵然你们在千里之外也难逃一死。”
“但我不是那不讲道理之人,不愿意入社的,我就让你们离开。”
“而我周侗能够给予你们的,就是我百十年间,截止到方才积累梳理之后的所有武学心得,当然和之前一样,若是有谁能够凭着本事破了灵契,也就证明自己有了出师的实力,我周侗虽然不会认你们为亲传弟子,但知无不授,授无不尽!”
卢俊义忍不住出声问道:“师父,我本就是你的亲传弟子,也要加入这个甚么忠义巡社么?还有,加入这个社需要做些甚么?”
“你觉得师父我如今就天下无敌了么?”周侗一粒花生米弹出,砸在卢俊义的脑门上:“师父说现在还能把你们一锅端了,吹个牛过过瘾还不行么?方才若不是洛晴空给我的戾气,再加上我刚刚步入初识境,多少得了些天道眷顾,才能把你们揍的满地乱爬,若是现在再打你们二十七个,我怕是一柱香的时间都撑不住,别废话,我既然建社,想要得到好处就必须给我加入,我不会把所有话现在就说个明白,你们自己抉择!”
花生米从卢俊义的脑门上反弹而回,正正落进周侗的嘴巴。
“什么卫,你们都有所耳闻,但是具体什么情况,除了卫中核心之人,无人知晓,就连老夫也就了解十之一二,什么卫最初只是因为针对外乡人,由大颂第二任官家赵光义一手建立,经过之后近百年的发展,能成为现在的大颂第一卫,这其中全是靠着右相陈公苦心经营,他绝对功不可没。”
陈远望听出了周侗的话中之意,于是走出两步,对着周围的人行了礼道:“接下来的话,将会涉及到大颂一些机密,若是有人不愿入社,便请自行离开,要是留着不走,就必须要被周宗师种下新的灵契了。”
周侗也不说话,只是微笑点头,认同了陈远望的话语。
除了卢俊义和王寅两支势力,其他人立刻就做出了决定,他们已经见到了那昦力的神奇精妙,心中都隐隐觉得此乃武道至高之境,习武之人谁不想天下无敌,如此天大的机缘就摆在自己面前,根本没人选择离开。
卢俊义看向自己带来的几个兄弟,水泊梁山现时虽然有了些许名气,但要说和方腊般能与官府抗衡,那就是说笑了,而他的目的也并不是要推翻大颂,只是想要拥有能够上达天听的力量,从而能有面见小官家,和他背后那个赵显极的机会,但若是现在加入忠义巡社,和心中的抱负岂不是背道而驰?
卢俊义还在犹豫的时候,却不料王寅先他一步,斩钉截铁的说道:“王寅与司行方,愿意入忠义巡社,受周宗师所调遣,莫死不从!”
此言一出,莫说其余人,就连他身旁的司行方都忍不住露出诧异之色。
“哦?你可是南方反逆方腊的麾下首席大将,文武双全,为何愿意入社?”周侗也有些惊讶。
“王寅本是儒生出身,后弃文从武,方知人力竟可无穷无尽一般,更加感慨天地造物之神奇。而周宗师在王寅心中一直都是如同神仙般的人物,如今幸得一见,还能和宗师过了几招,王寅终是不由不叹服而拜,要让宗师知晓,圣国虽对大颂来说乃是叛逆,但成立至今从上到下,大多数圣民一直都是为了天下的穷苦百姓能过上好些的日子而努力。”
“实不相瞒,王寅此番与司行方来到东京,就是想着刺杀几个贪腐的大官儿,搅乱朝中局势,能为圣国多争取些发展的时间,但现在心中已经再无此等取巧之邪念,只因我感受到了周宗师的,武德!”
王寅俯身在地对着周侗磕了三个响头:“王寅和司行方从此之后便是忠义巡社之人,自愿种下灵誓,行使社员之责,并与其他社员情如兄弟姐妹,除非战场相遇,绝不会有私斗之举!”
司行方思索了片刻,也跪拜在地,说了一遍和王寅同样的话语。
卢俊义忍不住面红耳赤,他身为周侗亲传弟子,却还不如一个叛军,于是也不多想了,直接跪下:“卢俊义代表梁山六十八个兄弟,愿意加入师父的忠义巡社!师父说甚么便是甚么!”
其余人也不再犹豫,纷纷立誓加入忠义巡社。
周侗摆手制止了安佳慧和阮家兄妹的跪拜,同时瞪了一眼康震:“你现在已经是佛门的人了,别瞎掺和,把你徒儿管好就行!”
康震讪笑着把鲁达拉到自己身边,顺手在他脑袋瓜上狠狠拍了一巴掌:“听到没有!以后好生修炼,忠义巡社的事也是师父我的事,我要是不便出面,你就不能给我丢脸!”
周侗摆手之时已经将灵誓散出,即便现在已是白昼,大殿的窗棂早就成了空洞,一束束阳光透了进来,但点点昦力漂浮在大殿之中依旧散出星光般的璀璨光华:“这道灵誓你们现在仅剩最后一次的拒绝机会,之前的灵誓之所以能够在你们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施放,是因为只蕴含了微弱的昦力,对你们的影响并不大。而这次的灵契虽是比之前强了不知道多少倍,但如果你们心生抗拒,反而难以种入,以你们的实力都可以抵消。”
但二十七人全都心平气和的接受了周侗的灵契,无一人有惊惶迟疑之色。
“道家其实师承祖巫,历史已经有万年之久,虽以阴阳为根本,但并不知地生万物,乃有灵气为阳,天掌大限,乃为戾气是阴,天地生死轮回,众生皆平等。几乎所有的道法,都是为了求至正至真,为了求那完美无缺,而忽略了戾气是和灵气一样的重要存在,直至在道家师祖老子悟道之后,著书《道德经》,将戾气隐晦的写入其中,方才有了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之说。”
“但戾气并不是那个一,昦力也不是,它们都是寻找那个遁去的一的路标而已,后续我会慢慢教授与你们,如何炼化戾气,以及用真气作为引子,将真正的阴阳二气融合成昦力。”
“陈公,继续讲吧,既然他们现在都已经入了忠义巡社,我得让他们知道能得到的好处可不止我刚刚所说的那么点,倒显得我周侗小家子气了。”周侗这才显露出真正的笑容。
陈远望面色严肃,站直身体整理了衣袍才说道:“什么卫如今分作东南西北中五卫,东南西北四卫各自协助四方边军镇守大颂一方边境,统称为界卫,隶属边军统制,平日里主要修习武艺和战阵厮杀之道,这殿中的戚继光、潘平男、狄殇和关胜各属其中一卫,你们四人不仅是第一次来参加冠军赛,也是第一次来到汴梁城,具体情形等入了地宫,你们所在各卫的都督都会给你们详细讲解。”
“而中卫的构成颇为复杂,以权力层级由上而下分作中枢局,统勤局,灵械局,和战护局。其中,中枢局负责管理审核东南西北中五卫的所有事务,统勤局负责提供装备和地宫的开发与维护,灵械局负责科技研发和装备维修,战护局就是。。。打手了。”陈远望看向周侗:“周宗师,职责所在,现在能说的仅止于此,他们若是都愿意入了中卫,还能得到都督允许,我才能告诉他们更多。”
周侗笑了笑:“如此足矣,若是让他们知道了这世间能有巡查到外乡人的巡铃,有能灵气化衣的法门,还有无数浩瀚如海的武学典籍和神兵利器,等着他们去用军功换取,这帮孩子怕是要疯了。”
其实现在每个人都已经疯了,个个眼珠发红,喘着粗气,恨不得现在就能进入地宫,秦明几人虽然进过一次,见到的事物已经匪夷所思,其实那只是冰山一角,内里隐藏着的秘密不知有多少。
“戚继光,你的狼筅和苗刀确实能够克制倭人,潘平男以力破巧的八角重锤,狄殇以夷制夷的双持弯刀,还有关胜改良自前唐陌刀的斩马刀。”
“戚继光,你所处东卫之地,多是跟倭人交战,为何还要依靠近战兵器?倭人已经开始频繁的使用火枪火炮了,你们还在大刀长枪跟他们对阵?”
“潘平男,你们虽然已经将苗疆平定,但南越始终难以收服,你武力超人,但并不代表手下将士个个都如你一般能将百十斤重锤随意挥动,将那瘴气密林砸出一条路来。”
“狄殇,听闻你最近和吐蕃最大的一个部落的头人走的很近?甚至都谈到联姻了?”
“至于关胜,这几年昆仑山没少去吧?你的北卫与辽国似乎也很久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战争了,你的老爹是生是死,在你心里的重要性是不是已经超出大颂百姓的性命了?”
“卢俊义,你在鲁州梁山做的事情,还是一直停留在小打小闹的阶段,说你是我的徒儿,我都觉得丢脸!”
“王寅,你们家的圣公我现在还没发现有甚么不对劲的,摩尼教若是一心为了天下百姓,我不会去插手你们和朝廷的矛盾。”
“我老了,没有几年能活了。”
“吐蕃的论九怨,西夏的嵬名令公,还有辽国的萧坎,金国的山狮驼,都是和你们同辈之人,丝毫不逊于你们的存在,像这样的异族英杰还有无数,我和他们的祖辈大多都有仇怨,但是我不能杀了他们的后代,否则就坏了规矩。”
“而且大颂境内的妖祟在近些年间频频出现,诸位若是愿意成为忠义巡社成员,你们之间因为势力纷争的打斗,我周侗绝不会管,但要是因个人恩怨而互相残杀,就别怪我出手无情,今日你们还能死而复生,下次我只会让你们死的透透的!”
周侗端坐在佛门演武殿的正堂之前,背后就是怒目金刚的雕像:“佛念来世,道修今生,我辈道家修行之人,唯一的念想就是在今生就要做到长生无敌,并不会像这佛门一样将遗憾留给来世去弥补。”他从牛皮纸袋中抓住一把花生,丢进了口中的同时,怒目金刚雕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揉捏成了个大铁球,落在周侗手心。
周侗虚托着比他还要大的铁球看向康震:“康震,你还要继续还要参禅么?”
康震挠了挠自己的光头,有些语塞,却又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虽然你是我真正的师父,但我还是喜欢敲着木鱼,压抑并且控制自身欲望,而不是放任自己随心所欲,享受肆意妄为的快乐。”
鲁达竟然也跟着站了出来,跪在康震身旁:“鲁达的杀孽之心无法抑制,只求师父教我佛法,让佛祖能加以护持,莫让鲁达伤了良善之人!”
“好!佛也是道,你二人既然有了自己的路,什么卫中的东西,暂时对鲁达没甚么用处,康震,鲁达交给你了,须将他好生磨练,一个月后让他能抡的起你的水磨禅杖,唉,这么好的天资,交给你真是可惜。”
康震嘿嘿笑道:“鲁达虽是我徒儿,但也是师父您的徒孙儿啊,康震定会全心调教,那个。。。师父,您对徒儿我就没甚么教授的么?”
周侗直接将铁球甩向康震,康震猝不及防下伸出双臂,堪堪将铁球抱在怀中,八百斤的重量
让他的膝盖都打起弯来。
“师父啊,您这是?”康震的大光头上已经开始冒汗了。
“演武大殿已经是半法器,还未认主,再经过几次锤炼之后,这里的东西我就一样也带不走了。”周侗看着剩余的雕像,颇为肉疼的说道:“这尊怒目金刚已经是老秃驴的底线,否则我。。。”
周侗还未说完,大殿内便响起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你这小老儿适可而止!”
周侗啐了一口,对康震继续说道:“这尊怒目金刚被我捏成了铁球,但三个时辰后就会恢复原状,你不许借助外物,将它重新打成铁球,一个月后我会检验你的修炼成果。”
“就这?师父你也太敷衍了吧。”康震将铁球放在地上,一手压住之后运气全身,雷鸣声隆隆作响,低吼一声出拳砸了上去。
然后,铁球上出现了个浅浅的拳印。
康震:“。。。。。。”
鲁达:“。。。。。。”
周侗:“这厮真是个沙币。”
“咳咳咳,诸位听好了。”为了缓解自己徒儿的尴尬,周侗轻咳几下说道。
“距离东京冠军赛还有月余,王寅,你尽可去跟你家圣主讲个清楚,若是你能代表南边那个圣国来比试一番,我可以跟官家进言,到时你可以正大光明的跟各路英豪打斗比拼,岂不比今日被我狂揍一顿爽快?”周侗看着王寅。
王寅将安佳慧给他的几颗药丸缓缓吞下,面容上丝毫没有显露出心中的想法,但是言语中却已经表明了一切:“八大金刚,一个不缺。冠军之名,王寅要争一争!”
“是俺的大刀不够重了么?就凭江南的一部乱贼,还敢觊觎冠军之名?”关胜站起身子,黑着脸鄙夷道:“要不就别等冠军赛了,王寅,咱们现在就决出个胜负,以各自项上人头为筹码,如何?”
王寅同一时间也站了起来,一震手中长枪:“方才周大宗师的戾气之说对王寅的武道修行简直就是醍醐灌顶,但是独自揣摩,终究还是闭门造车,怎能比得上跟同境高手实战切磋?”
关胜和王寅这一出就像点了火药桶般,经历了喜怒哀乐之后的众人,还接触到了戾气这种未知领域,武学境界不说是突飞猛进,起码也是开辟出了自己之前从未想象的全新道路。
呼延灼提起双鞭,眼神之中的怒火如同熔岩般灼热,直勾勾的看向岳飞,而石秀反手从腰后抽出两把造型奇特的短刃,直接向司行方走了过去,甚至就连展昭都微微斜眼,瞄向了林冲。
大殿中的气氛顿时杀气四溢,周侗苦笑不得的摆手说道:“你们想要过手切磋,接下来的一个月有得打的,莫要忘了,冠军赛是有预赛的!”
潘平男嘿嘿笑道:“等着吧,我的八棱金瓜大锤运来之日,就是你们的必死之时!”
然而也就是她自己一个人把底牌直接亮了出来,剩余的人面色各异,但都是有些想法的。
徐宁偷偷的在秦明耳边悄声问道:“老大,你还有甚么杀手锏么?”
秦明看着一圈如狼似虎的对手们,咬着后槽牙说道:“现在没有,一个月后,我特娘的要是不炸死他们我就不姓秦了!”
徐宁闻言忍不住都打了个寒颤,心中暗想要不要给自己的雁翎圈金甲升升级,秦明的大宝贝他可是见识过的,真要炸开了那可是方圆数丈人畜不分,直接就要了命的。
周侗只咳嗽了一声,众人都不再言语,听他说道:“忠义巡社附属于什么卫,但不附属于朝廷,建社的目的只为护天下百姓!三日后,自会有人带你们前去地宫,散了吧,各自回去修整一番,到时候我会逐个对你们进行武学指导,仅此一次机会。”
“还有,若私斗,杀无赦!”周侗抬眼盯着众人:“这句话我再说最后一次!”
洛晴空一直在无尽的黑暗中不停的沉陷,远处那只巨大的眼珠依旧还是想要把他拖入进去,他也不知道挣扎了多久,忽然之间感觉自己落到了地面,他立刻翻身而起,睁开双眼,看到的是一个身着青色道袍的小道童,手里端着个黑糊糊底部却又被烧的红彤彤的砂锅,对着自己的嘴里就倾倒过来。
洛晴空二话不说一拳就砸向小道童,却忽然被无形的力道缠绕束缚,拼劲全力也就堪堪动了下手臂,这时已经被那一锅冒着气泡的药汤给灌进了口中,登时就从上到下烫了个通透,疼痛难忍之下硬生生咬紧牙关。
道童腾出只手将他的下巴捏开,继续将剩余的药汤全都喂完,这才抡起砂锅重重砸在他的脑袋上,洛晴空再次昏迷之前,隐隐约约还听到了道童嘴里嘟囔着:“这么完美的药人,却被安丫头抢了先,真是可惜。”
可怜洛晴空自从来到开锋府之后,但凡遇到大佬,脑子就根本没有清醒过,要么是被人附身,要么就是被打晕。
王继恩饮下一大碗烧刀子,面不红心不跳,淡然问道:“大相国寺这番动静,金国辽国可有什么反应?”
公孙胜立在桌旁,待王继恩放下杯子,随即就拿起酒壶给酒杯斟满:“别说金辽两国了,就是那些小国边境上的杂碎们,都派了数不清的探子过来。”
王继恩轻叹一声,玉手捻起酒杯,清晨的阳光透过打开窗扇,柔和的照在她完美无瑕的面容上,不施丝毫脂粉却已经是人间绝色,就公孙胜这等长年修道之人都瞬间失了神。
“所以,周侗要将那些忠义巡社的人都带入地宫?大人怎么说的?”王继恩捻起一个灌汤包,朱唇轻轻抿开,吸完了汤汁才咬了一口。
“姑娘,大人之前说过,什么卫的所有事务,由您一己而断,无需上报,他现在连我都不见了。”公孙胜略微有些尴尬回到。
“一己而断!他就是不愿见我罢了!二十年了,二十年我都暖不热他!”王继恩将剩下的半个灌汤包丢回蒸笼,抓起酒坛灌了两口:“三日后带他们入地宫,马上就要冠军赛了,到时候看他还怎么躲我!这次我非要跟他讨个说法不可!”说着便笑了起来,可眸子里却满是幽怨。
辽国上京,皇宫。
“女真人那边可有信息回报?”皇帝耶律延禧瘫坐在软榻上,由着两名宫女给他揉捏太阳穴,颇有些烦躁的问道。
萧兀纳犹豫了一下才答道:“回陛下,那些女真人依旧态度强硬,派去的使者尽皆被割去双耳放了回来,还在他们胸口之上刺了一个。。。‘战’字。”
“好!好!好!”耶律延禧怒击反笑:“他完颜阿骨打想要战,那就战!真以为和颂国联合起来,就能目中无人了?”
“萧爱卿,即刻召集南北两院所有人前来朝议,那些脑满肠肥文物百官,也该让他们动弹动弹了,半个时辰不到者,皆斩!”
耶律延禧推开身边的宫女将她们赶了出去,这才坐起身来,咬牙切齿的说道:“真就欺朕继位不久根基不稳么?那朕就杀一批立一批,只要能上阵杀敌者,治国富民者,一律加官进爵,朕要先灭了女真,然后南下亲手把那赵炬的脑袋砍下来!”
“陛下,还有一事,据信使和暗探的回报,完颜阿骨打将要举办一次鉴宝大会,邀请了整个黑水靺鞨的部落首领参加,就连熟女真也来者不拒。”
“鉴宝大会?他完颜阿骨打是想摆一场鸿门宴吧?”耶律延禧冷笑道。
“应该不是。”萧兀纳斟酌了下语言道:“完颜阿骨打虽然限制了每个部落入建州城的人数在百人以内,但城外可随意带人驻扎,不过粮草酒肉自备,若是他想把那些部落首领关在城中一锅端了,那建州城必定会被踏平。”
耶律延禧闻言脸色阴晴不定,思索良久才说道:“郑王最近如何?”
“这。。。白日里骑马狩猎,夜间常是与歌舞乐姬饮酒作乐。”萧兀纳垂目道。
“哼,既然这么爱玩,就让他去内库挑些宝贝,带着去女真人那里,看看这个鉴宝大会到底是甚么个情形!”
“陛下,恕臣妄言,若是让郑王前去,怕是十有八九回不来的。”
“配一千精兵健马,让你儿子萧挞凛护送他同去,可否?”耶律延禧死死盯着萧兀纳问道。
萧兀纳毫不犹豫:“如此当可保郑王周全,臣这就去安排。”萧兀纳看到耶律延禧点了点头,这才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你虽然救过我一命,但是你姓萧,这大辽除了耶律家,第二就是萧家,鸠占鹊巢我不得不防啊!”耶律延禧盯着一盏烛火看了许久,方才有个人影从暗处走了出来,跪在他的面前说道:“萧兀纳已经出了皇城,周围的萧家人都已经撤去了。”
“便是不撤去又如何,他们萧家可不会选择这个时机撕破脸面。耶律仁先,这次所行你只能带五十亲卫,务必不能让郑王回来,还有那个萧挞凛,至于兵士,漏些也就漏了,切记。”
耶律仁先嘴角微微挑起:“陛下放心,若是有机会,说不定还要拿了完颜阿骨打的人头回来!”
金国,建州府,建州城。
这两日城中要比往常喧闹数倍,本来还算宽敞的道路被无数人来车往,挤的满满当当,竟然比每年一度的“放偷节”还要热闹。
城内完颜部的巡卫们早就忙的焦头烂额,平日里还好说,但现在无数其他部族的人蜂拥而入,动辄小小的摩擦都能演变成剑拔弩张,刀剑出鞘的武斗场面,但都被一位年轻人就给轻松压制,继而缓解下来。
这个年轻人断了左手,披着厚厚的兽皮外袍也显得身材削瘦,身旁也只跟随着十几个护卫,话语间声音平缓柔和。
“都是女真人,多少年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了?当街斗殴厮杀,也不怕外人看了笑话。”
“都散了都散了,让你们囤积了多日的物资,城外边急着用呢,不赚钱了?就不怕家里的婆娘们扯你的胡子?”
“班可戎族长,真是稀客啊,上一回见您,还是十年前我父亲带着我去你那里买羊的,您还给我了把切肉刀,现在还藏在我的帐篷里呢!”
“哎呦呦,真没想到啊,能在这建州城遇到思慕部族大族长!”年轻人说着就走上前去,匍匐在那思慕族长的马下,思慕族长愣了愣,踩这他的背部就下了马。
年轻人起身搀扶着思慕族长小声说道:“招待不周还请族长见谅,知道您要前来,早就给您单独预留了一处客栈,烧酒烤肉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前边不远处,咱们先去歇息片刻,稍后完颜大首领就会亲自前来。现今啊,这建州城真的是有些小了,比不得天宽地阔的山林草原,只能委屈您步行一段,若是有朝一日将这建州府扩建十倍百倍,乃至千倍万倍,不管到哪咱们都能纵马而行了。”
思慕族长颇有深意的看了年轻人一眼,将手臂抽回,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接下来有你忙的,且去吧,我自会收拢我的手下,你随便找个带路人即可!”
“此子果真可堪大用!”城门不远处的一处简陋的酒馆内,坐在角落里的完颜阿骨打忍不住夸赞道。
“是极,善阳若是不能为大哥所用,还是一刀杀了最好,可他的才能已经远远超出我的预期,将其杀之实乃暴殄天物!”吴乞买小声说道。
完颜阿骨打沉默了一会,将面前的一碗浊酒干了,看向吴乞买的双眼说道:“如果能够立国,我死之后,下一任女真人的皇帝就是你。”
吴乞买却苦笑道:“大哥,这担子太沉了,四弟可受不起,即便就是我想,要是我死在你前面呢?”
“四弟,我其实就是在模仿赵匡胤,但绝对不是东施效颦,如果现在的大颂官家是他,你猜我会怎么做?”阿骨打看着路边的善阳说道。
“投颂,做个普通的地主就好,他绝对会善待咱们的族人,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打不过,既然打不过那就加入,汉人对待异族向来都是这样,不服可以,就打到咱们服。即便现在的大颂打不过咱们,被咱们女真人征服了,可那是暂时的,咱们终究也会跟汉人共情,从而融入进去,中原大地,就是个文化和血统的漩涡,任谁陷入进去,都会被同化的。”吴乞买苦笑道:“说白了,咱们的所有努力,其实都是在给数百年后的汉人添砖加瓦而已。”
“那你为何还要这样助我?”阿骨打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想着搏一下,将来不管发生甚么事情,能让咱们女真人的本钱多点,这就是我的初衷,也是我现在的目的。”吴乞买捏起一粒花生米,却不放进嘴里:“大颂很不对劲,我翻阅了史书,从赵光义,不,他继位时改名为赵炅,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不对劲了,直到现在,我总觉的那些汉人,比契丹人更加危险!”
“你和我的感觉一样,就像当初赵匡胤与赵光义。。。”完颜阿骨打停顿了一下,才说道:“我的几个儿子,只有完颜兀术才能承接女真大统,但是他年级尚幼,我能指望的只有你了,四弟。”他指了指着门外的善阳:“这小子,像不像你的陈远望?”
“他们有什么卫,而我们,有我们的萨满教!”完颜阿骨打哈哈笑道。
善阳本还要继续陪着思慕族长,可是城门那里一阵喧嚣传来,让他忍不住皱眉看去,两边的人群竟然尽皆退散开来,堵塞道路的马车都被各自部族的高手发力拉扯到一旁,硬生生空出畅通无阻的一个通道。
“萨满教主,翰米南大人驾到!”两个衣衫褴褛的萨满教徒手持神杖,低声吟唱着萨满教的经文,而在他们身后的萨满教主,是一个只披着兽皮,满头白发,身材佝偻的老人。
“他来了。”完颜阿骨打舒了口气,定下心来。
“大哥,你这是引狼入室啊。”吴乞买心中暗道,终于看了一眼善阳。
善阳此刻也是扭头看向小酒馆,二人眼神交错而过,却交换了无数信息。
“杨琏真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