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往事随风而去,只留叹息

和浮锦的碰面来得很突然,二人都没想过会这样碰到一起。

直到来到了浮锦所在的洞府,萨菲尔才回过神,出声问道:“现在的你…已经变成这样了吗?”

回到了洞府,萨菲尔终于看到了浮锦的真身,与以前相比并没有太大变化的外貌,还是以往那样明黄色的纱裙与纤细的身材,大概是这些年经历了很多吧她的眼中再也不复当初的天真无邪,取而代之的是历经岁月的沧桑。

原来刚才那一尾锦鲤是浮锦的化身,是她散落在外的力量碎片。是她好不容易才联系到,利用那个碎片,她可以勉强巡视来歆山。

浮锦很坦然,微笑着道:“我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的,沉玉谷的人烟就是我的功绩,能够守望着他们一代一代地繁衍下去,我很开心。”

“即便代价是永远把自己囚禁在这方寸之间?”萨菲尔看得出来,浮锦现在已经虚弱到无法离开这个地方了。

浮锦没有丝毫犹豫地点了点头:“我甘之如饴。”

萨菲尔看她十分确信的样子,闷闷转过头,看向其他地方,这里好简陋啊,水池,石礁,盛放的野花与青翠的草地昭示着这里的天然。

空中缓缓划过的鱼状仙力给人一种美轮美奂的感觉,但不要忘了,这里是洞府,是生活的地方。

浮锦就是在这冷清而没有一丝人气的地方度过了数千年。这里可以用来当做暂时的歇息地点,也可以来旅游,观赏景色,唯独不能用来生活。

因为这里太寂寞了。

看着周围的环境,萨菲尔感觉有些揪心,但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因为这是浮锦自己的选择,正如她之前所做的一切一样,牺牲自我的精神,浮锦不输于她。

“光问我了,你的变化也很大。”浮锦轻笑着看着萨菲尔的脸庞,“老友见面,不是应该开心地笑一笑嘛?为什么要板着脸呢?”

“我…嗐,我很高兴,只是…”萨菲尔不知该如何解释,那些苦难还是咽在肚子里吧,说出来又能如何呢?

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浮锦点了点头:“时光飞逝,我们都经历了很多呢,发生改变的也不仅仅是我,你也与以前不同了。其实我曾幻想过,某一天大家还能坐在茶树下品茶交谈。

但是那一天越来越远了。久远到它成了我记忆中的一个符号,不敢奢望,也不敢期许。”

“那一天会来的,因为我们正是为此而不断努力。”萨菲尔俯下身子,从水池中捞出一个茶盏,这是阿萍送给浮锦的尘歌壶。

看到萨菲尔手中的物件,浮锦有些不好意思:“那件事发生过后,我自觉没有颜面再面对它了,也就未曾再取用。”

萨菲尔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以茶盏盛了一盏水,用仙力护住。

看着萨菲尔的动作,浮锦眨了眨眼睛,似是不理解。

“走吧,我们去外面转转。”萨菲尔无视了她装傻地眼神,直接说道。

浮锦皱了皱眉:“这样真的好吗?”

“哪里不好?当初药君就是这么带着你的吧?”萨菲尔回看她,神色认真。

浮锦双手手指紧紧绞在一起,看起来十分纠结:“这样的我,没有资格…我们应该是…”

“是朋友啊,我们。那场大水与你无关,后面的袭击也不是你出的手,为什么要纠结于过去呢?资格什么的,如果你都没有资格与我同行,谁有有这个资格呢?我不是特殊的,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啊。”萨菲尔说出这样的话。

脸上的表情却依旧冷淡,她也想要摆出一副温柔的微笑,可惜,她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她知道自己的心理大概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但她会尽自己所能对身边的人释放出善意。

听了萨菲尔的话,浮锦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释然一般,化作了一尾金色的锦鲤,投入了茶盏之中。

鱼身没入茶盏,溅起七色水花,萨菲尔扯了扯嘴角,就当自己笑过了。

一个黑衣白发的冷面少女,带着一个茶盏,茶盏中游荡着一尾缩小了数倍的锦鲤。就是这样一个奇妙的组合,从来歆山离开了。

其实浮锦很早之前就想要进行投珑仪式了,她是守护着沉玉谷的仙人,灵渊所做的一切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她明白灵渊的想法,却无法接受对方的好意。

“灵渊是个蠢货,她的想法太单纯了,总以为你恢复了力量就能回到过去。”萨菲尔捧着茶盏冷声说道。

浮锦轻叹一口气:“其实,她也知道回不去,她只是希望我能活的更好一些,她没有恶意的。”

“在为她辩解吗?即便她可能会害死沉玉谷的许多人?”萨菲尔试探着问道。

浮锦呵呵一笑,直接戳破了萨菲尔的心思:“我的答案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她没有真正害死过谁,灵渊她啊,其实只是不善表达罢了,实际上比谁都温柔呢。

你又不是不了解她,这家伙就不会好好说话,做事就喜欢极端,打一顿就乖了不是吗?”

她是绝对有资格说这话的

,因为在认识灵渊之前,浮锦早已与闲云几人相识,能够同他们认识且同等交流,正说明了她的实力并不弱。

起码与闲云是相仿的。

而在归终跑去沉玉谷种茶树之前,浮锦就已经开始干这件事了,可以说归终某种程度上其实是被她给带坏了的。

灵渊作为荒山之主,山王,自然不会容忍这样冒犯的行为,于是,性格暴躁的灵渊直接炸了,和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浮锦大打出手,她们战斗的场面甚至还被当时的沉玉谷居民给看到了。

于是这一幕就被记录了下来,成为了戏曲题材,流传至今,成为了一段佳话。

而那场战斗的结果嘛,自然不言而喻,灵渊华丽地败了,被打得鼻青脸肿地还要嘴硬地和浮锦打嘴炮。

浮锦本就是个闹腾性质,和闲云认识后经历了闲云的精神冲击,嘴上功夫更加了得,所以灵渊就连吵架都没有任何一丝的胜算。

本以为只能屈辱地让掉底盘,谁知,浮锦却只是想要在这片山头种茶叶而已。因为这种小事,就跑过来把自己打了一顿,灵渊自然火冒三丈。

但是碍于浮锦的武力,只能憋屈地忍受了。虽然心中不忿,但她依旧会不自觉地去遐想,被浮锦念叨的茶叶,成熟之后究竟会散发出怎样怡人的香气。

后来,闲云也来过,归终也来了,归离集与沉玉谷建立起了紧密的联系。

众仙自发在这片荒山种下属于自己的茶株,大有想要等以后茶树长大后,比比看谁种下的茶树上,采摘的茶叶更好,更诱人。

平静的日子如溪水般流淌,无声无息地就过去了几百年,沉玉谷的茶会也不定时地开启,大家都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这样的日子清闲,悠然,仿佛看不到尽头。

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

魔神战争的开启与结束就像是一场梦,这场梦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灵渊时常会想,如果这真的是梦,是不是某一天自己一觉醒来就可以看到药君和浮锦乐颠颠地跑过来找自己。

时不时可以看到归离集的那些人跑到这里对着当年种下的茶树评头论足,说着自己种下的才是最棒的茶树之类的。

而主上,也会面带笑容看着他们玩闹的一幕,然后与那个冷峻青年和笑意吟吟的少女一同品茶,哦,对,还有那个身躯庞大如山岳的炉灶之魔神,好像是叫马科修斯来着?

那家伙真强啊,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在友人离去的这段日子里,灵渊并没有停下照料当年的那些茶树,因为这是他们存在过的证明。

失去了那么多,灵渊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念旧了,她尝试着留住友人们存在过的痕迹,尝试着去曾经一同游历的地点徘徊。

可一切都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模糊了,深刻在记忆中的情感却随着时间逐渐发酵,愈发令人难以忍受了,曾经的地点变得残破,成了遗迹。

那些茶树倒是长得很好,可那是因为浮锦,浮锦还是奉献了自己,在主上陷入疯狂的时候竭尽所能保住了沉玉谷,也保住了现在被称为古茶树的那几棵曾经的茶株。

看着水源上被放大到足以横贯大河的玉镯与饰品,灵渊心中百感交集,那是浮锦做的,以此撑开地面,吸收河水,引导洪水流向,以牺牲一部分水土为代价保住了大部分居民的生命财产。

人们得救了,可浮锦却再也没有回来。

灵渊有时候也会想,如果当初她也不遗余力地帮助浮锦,结果会不会比现在更好呢?

这种想法没有根据,却盘旋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今天见到那个少女了,她居然踏破了死亡的结局逆天改命,出现在了这里,可是她忘记了很多事,这让灵渊感觉有些压抑。

一时冲动,她说出了不该说的话,于是经历了一次鬼门关。

她变了,变化很大,可是,灵渊在后怕之后,却是感到了高兴和惆怅。

如果当初那个少女也能如此果断的话,她的罪恶感或许会轻一些。

停止了对灵脉的干扰,灵渊思绪纷飞,静静等待着萨菲尔的到来,她确信萨菲尔会把浮锦带到她的身边,因为她当初就未曾食言过。

“你说你现在的名字是萨菲尔吗?为什么要用这个名字?”茶盏中,浮锦清脆的声音传出。

萨菲尔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想了想,摇了摇头:“不知道,只是因为我叫这个。”

“只是因为叫这个吗?话说名字不应该是别人取的吗?”浮锦有些疑惑,“你说你当过一段时间的人类,那么有人给你取过名字吗?”

萨菲尔肯定地点了点头:“有啊,比如苏瑾啊,阿芙罗拉啊。这些都是其他人给我取的名字。你说的也对哦,我这名字好像就是与生俱来的一般,从未有人告诉过我我叫这个,就好像魔神名一般,生来如此。”

说到这里,萨菲尔自己也发现了问题,是啊,她之前叫苏瑾,女皇给她的名字是阿芙罗拉,可她从未想过自己萨菲尔这个名字是从何

而来。

在那个雪夜,遇到阿蕾奇诺,对方问她名字的时候,下意识就说出了这三个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平淡到诡异。

萨菲尔皱起了眉头,她知道自己的力量好像是来自于这个名字,可是,为什么呢?

她从未考虑过这些事,脑海中好像有个滤镜,把她关于这方面的疑惑全部过滤了,让她从未在意过。

如今被浮锦挑明,她自己也察觉到了一丝不自然,但很快,这个念头被她压下了,因为她们又找到一只属于浮锦的力量碎片。

沉玉谷很大,浮锦的力量碎片遍布整个沉玉谷,萨菲尔带着她四处奔跑,帮她恢复力量,梳理灵脉。

这一切都是为之后的投珑仪式做准备,随着力量碎片的回归,浮锦的精神也好了不少,甚至有精神打趣道:“哎呀,几千年前我可没想过居然会是你来帮我呢。”

“我也没想过这个问题,浮锦你知道吗,我一直都觉得沉玉谷是我们最可靠的盟友,可惜啊,事实证明我们终究信错了人。”萨菲尔轻叹一声。

浮锦也很惆怅:“主上的压力很大,最后那段时间几乎疯掉了,正因如此还发生了那样的事。”

“真的是疯掉了吗。”萨菲尔静静听着,心中却不认为事情这么简单。

因为那家伙早不疯晚不疯,偏偏在那个关键时刻突然发疯,怎么看都是一场阴谋。

而事后面对摩拉克斯的诘问与怒火,她表现出的坦然与从容也与疯癫毫不相关。

萨菲尔没看到摩拉克斯以磐岩结绿斩杀对方的画面,却知道磐岩结绿的文案。

[结绿拥有碧水的柔情与魂灵,自能清洗残留于其上的宿怨。]

[但以美玉之身塑造成杀戮之器的伤痛,又有谁能抚平呢?]

萨菲尔想到了奥罗巴斯,不是她妄自揣测,如果联想奥罗巴斯被天理逼迫至死的事,那么有没有可能…“玉”也是被如此逼迫的呢?

看着茶盏中探出头,不时打量着周围景色的浮锦,萨菲尔发出了微不可察地叹息。

或许…或许那家伙正是如此,保护了浮锦与灵渊。

而药君,作为一个魔神,真的没有杀死药君的实力吗?是杀不死,让她侥幸逃脱,还是故意如此,让她于沉睡中忘记一切,开始新的生活呢。

没人能够知道了,因为这一切都已被淹没在了历史的尘埃之中,再也无迹可寻了。

而浮锦她们,没有继承她们主上的罪孽,得以残存,成功活到了今天。

“萨菲尔…咳,我也这样叫你吧。”浮锦似乎有些忸怩。

萨菲尔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但还是开口道:“有什么想说的但说无妨,叫我什么名字都无所谓,我不在乎。”

浮锦愣愣看了她半晌,过了许久,面上突然绽放出一抹笑颜。

“萨菲尔,你能回来,我真的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