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四章 乞丐

在饕餮肆虐之后,镇上的房子已经换成了青砖、粉墙、黛瓦的建筑。

上挑的屋檐搭陪着辟邪的兽像,同高高的马头墙一起把巷子上空分割成豆腐块,留下错落有致的阴影。

这些新落成的房子四合,中间有天井。

有雨时,雨水会顺着屋檐落下天井到院子中央,滴落在养荷花或金鲤的缸里,格外的有意境。

但来大雨时,院子里的流水的渠道就不得不疏通了,所以许多百姓都在忙着收拾自己的排水渠。

来到马婶儿家时,一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身子也在弯腰用竹竿疏通水渠。

乍一看还以为是人,但屁股伸出来的高高翘起的尾巴出卖了它。

余生走过去,踹它一脚,“系我呀,你不在寺庙里收拾,跑这儿来做什么了。”

尾巴的主人正是狌狌,它不习惯住在镇子上,一直住在西山寺庙里,在老僧走后更是成了那里的主人。

它平日里喜欢在山涧中玩耍,渴了,累了之后就来镇子里讨饭吃。

被踹的系我呀把竹竿一丢,捂着屁股转过身要对踹他屁股的人算账,一见是余生,怒气离开消失的一干二净。

在不饮酒时,狌狌对余生怕得很。

不止如此,它还抢过坐在门槛上看它劳动的小孙子手里的筐子,抓起一把里面的野果递给余生,“次次。”

这些野果子全是它在山野之间采摘来的,香甜的不得了,看着就十分诱人。

余生取过一枚果子在衣服上擦了擦,“咔擦”一口要下去,汁液在口腔里四溢。

“你不怕大水冲了和尚庙?”余生指了指天空,这时黑云已经卷过头顶,向西山蔓延。

狌狌得意的指了指自己,“跑,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语文是……”

余生瞥一眼小孙子,想到这两个经常厮混,摆了摆手,“算了,你语文老师还不如我体育老师呢。”

说罢留他们两个在外面耍,余生领着小白狐和狗子进了院子,草儿和富难留下来守住那个筐子,大快朵颐起来。

“马婶儿,给小白做件衣服。”见马婶儿在院子里收拾,余生指了指小白狐。

“啥?”马婶儿一怔,给人穿的衣服她做过,给动物穿的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就那么一件衣服,把身子这样包起来。”余生把狗子揪过来比划一下,然后把钱递给她。

马婶儿做的衣服多,很快就明白过来,让余生帮着她收拾院子,她把小白狐叫过去量身子。

狗子在旁边看着,见马婶儿量罢以后拿着碎布在小白身上比划着,商量着挑什么布合适,它若有所思。

余生忙完出来时,两轮太阳已经彻底被遮住了,只有西天云的尽头还被镶着一道金边。

风也大起来,小树被吹的弯了腰。

富难和草儿还在啃野果子,小孙子在旁边想拦却不好意思拦,只能抱个满怀抢先占住,然后大口的吃。

“行了,要点脸,你们还准备吃完咋地?”余生踢富难一脚,把他们赶走后自己从筐子里捞了一颗。

一排香椿树在马婶儿房子后面,树有点高,快与屋顶齐平了。

上面长出来的香椿芽刚长成形,正是最嫩的时候,在风中微微抖动。

余生把竹筐子放下,“有自告奋勇上去的吗?”他回头客气一下。

俩人一点儿也不客气,富难道:“掌柜的,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嘛,你直接飞上去采不就得了。”

“就知道的吃的货。”余生感叹一句,凭空起身与树尖齐平,动手采摘起来。

“哇”,小孙子在下面惊叹,对巷子口的伙伴喊道,“快看,生哥儿上天了。”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在余生动手采摘时,客栈也逐渐从午休中苏醒过来。

怪哉下了楼,望了望天空,收拾院子的同时,招呼胡母远去外面把家禽料理一下。

胡母远不情愿。

客栈的鸭子和鹅鬼精的很,早学会了越狱,在河水成小溪,湖水退去后,现在一定在远处湖里游呢。

这群家禽不听他的话,赶回来得破费一番周折,更何况那群鹅还老追打他,因此胡母远摇头拒绝了。

“这群大鹅一直嫉妒我的帅气,老想着把我啄了毁我容,我才不让他们得逞呢。”胡母远骄傲的说,“还是等小白回来吧。”

小白狐把那群家禽收拾的服服帖帖,站在客栈外面喊一声,它们就乖乖的回来了。

“胡说八道,在鹅眼里你指不定……”

怪哉说着一回头,被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乞丐吓住了,“你……”

这乞丐面黄肌瘦自不用说,身上衣服也是可怜的很,破烂不堪,若不是男子用手捏在一起提在裆下,那私密的地方怕是也暴露了,这也是怪哉被吓住的原因,她还以为客栈来了个变态呢。

乞丐年到中年,胡子拉碴,虚弱不堪的倚在门上,有气无力的对怪哉说:“你,你好,能,能……”

讨饭的技能不娴熟,乞丐顿了一顿,在饥饿战胜羞耻心后才又道:“能舍点儿饭吗?水也行。”

“哦,有,有。”

在刚成为妖怪时,怪哉也曾被一户人家施舍过饭菜,因此怪哉毫不犹豫的让胡母远招呼乞丐进来,她去后面盛饭。

“谢谢,谢谢。”乞丐拄着一根粗树枝,想向胡母远行礼,手却因为护着要害不能提起来,只能点头哈腰。

他坐在门口位子上,屁股稍微沾一下凳子,在胡母远为他倒水时,又站起来道谢。

接到碗后,汉子一口就吞下去,井水的香甜从喉咙蔓延到胃,再到四肢百骸,让乞丐舒适的精神为之一振。

他把碗放下,渴望的看了看胡母远手里的茶壶,然后低下了头。

胡母远又给他倒一碗,把茶壶放在桌子上,然后去后厨端饭去了。

待他出来时,桌子上的茶壶已经一干二净,被汉子规规矩矩的摆在一边。

“这是粥,你先垫补点儿,还有你想吃什么?”胡母远问,现在不是饭点儿,有剩饭也已经喂牲口了。

乞丐受宠若惊的站起来,“不用,不用,这点儿就够了,不用做。”

以他方才饮水时气吞入户的气势,胡母远可不觉着他会饱了,“这点儿哪顶饿,你想吃什么?”

这点儿确实不顶饿,见胡母远坚决,终究是肚子战胜了脸。

乞丐犹豫一番,轻叹一口气,问胡母远:“请问,可以做扬州炒饭吗?”

“扬州炒饭?”胡母远一愣,这儿确实扬州地界,但扬州炒饭是什么,在扬州炒的饭?

他回头问后厨的怪哉,“妞,你知道扬州炒饭不?”

“扬州炒饭?”怪哉也是一头雾水,掌柜的在客栈不曾做过这饭。

乞丐有些失落,但还是摆手道:“没有就不用了,不用了。”

怪哉也不能凭空变出来,只能道:“等我们掌柜的回来我问问,先给你做份蛋炒饭吧。”

这也算扬州炒饭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