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足够大,望星空半晌后进去,清姨才发现余生早已经睡了。
他和衣而卧,外衣只解一半,呼吸之间发出因劳累而粗重的鼻息。
于余生而言,今天走的路太远了。
清姨帮余生解了外衣,又把毯子盖在俩人身上。
帐篷仅有一顶,毯子只有一个,不用说,这些全是余生故意的。
清姨手指轻描着余生的唇鼻,最后捏住他的鼻子,得意地说,“让你为所欲为。”
睡梦中的余生挣脱一下后面向清姨,继续在睡梦中,唇角还有笑,只差口水留下来了,也不知梦见了什么。
外面促织聒噪不已,衬托着林子的安静,清姨拨动余生额前的长发,发一会儿呆后慢慢沉入梦想。
在梦中,她回到了长安城破前,置身于星灭之下,看着流星将长安砸下去。
河水倒灌,长安不在,她孤苦无依的在水中长安城的废墟中挣扎,被黑暗和孤寂围绕。
无尽的寒冷向她袭来。
这是梦,清姨在梦中不断提醒自己,因为她在星灭砸落时已经逃了出去,她不曾经历过这样的绝望。
千百年的梦回,即使在梦中也有了警惕。
饶是如此,清姨依旧醒不过来,恐惧和忧伤包裹着心,让绝望淹没一切,让她在水里喘不过气。
忽然,梦中的自己脱离了身子,一直向上漂浮,慢慢看到了水中飘荡的躯体,幼小,散发,白衣,脸色苍白。
她看着幼时的自己,在黑暗水中孤独的一动不动的浮着。
在水中,废墟之间传来清冷的独唱:“人去高楼雁杳。叙别梦,扬州一觉……”
“细织就,霜丝多少……”梦中的清姨跟唱着,“向长安,对秋灯,几人老。”
“你,真的忍心它永远沉睡在冰冷的水底,你真的不想知道真相吗?”
在清姨哼唱时,小女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犹如冰冷的水在刺着骨头。
在清姨惊慌时,水中飘着的幼时的照儿豁然抬头,双眸空无一物,对着她轻轻说:“你,为什么不想回家……”
“不,我……”清姨摇头,倏忽间又回到小女孩的身体,在水里拼命挣扎着,期望逃脱梦魇,却只是徒劳。
直到冰冷的水慢慢变暖,清姨才发现,她浮出了水面,周围明亮起来,有鸟飞过,岸上春暖花开。
一直水中飘荡着,飘荡着,清姨又陷入沉睡,一直到清晨,听着竹林清脆的鸟鸣才缓缓苏醒过来。
睁开眼时,一堵胸膛在她面前,这时清姨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被余生抱在怀里,一直安睡到现在。
惺忪的清姨一时不想离开,呆到彻底清醒后才小心抬起余生抱着她的胳膊,准备悄悄起床。
不过余生的胳膊刚抬起,清姨就见他睁开了眼,双目清澈的看着她,一时呆呆的。
这让清姨记起了幼时余生的呆滞,真傻,那时候就应该想到这小子智商随他娘的。
余生这时明白过来,胳膊一收把清姨又拉回怀里,“占了便宜还想跑,没门。”
“鬼才稀罕占你的便宜。”清姨推他一下,“明明是你晚上不老实。”
这时,清姨记起了昨晚做的噩梦,“我昨晚是不是说什么梦话了?”她从余生胸口抬起头望着他。
余生把头低下,静静的望着清姨,对视片刻后,余生忽然一笑,“梦里说喜欢我了,怕我听到?”
“小姨妈才不说这样的话。”清姨拍余生胸口一下,同时松口气。
家,已经回不去了,不如就埋在心底,永远不要让它浮出水面。
人一出生,未来已经被天所决定。
东荒王说过,天道不高高在上,它在每个人身旁,天赋就由天道决定,在轮回时赋予每个新生命。
至于汗水和努力,乃所有成仙者所必须具备的。
中原人族在万年前的圣人辈出,就得益于那些年天道抽风般把逆天天赋赐予人类,诞生一批经天纬地的圣人。
然而清姨的天赋并不高,在东荒王帮助下才悟得剑道,得道后依旧悟的很慢,以至于燕亭这些城主后来居上。
她的天赋决定了,毁灭长安城的那些神,不是她能对付的,以她的天赋,再有百万年,也找不到城池被星灭的答案。
因此千百年的时光,她唯一领悟的只有向前看,逝去的不可追,失去的难再回。
“放下沉重的包袱,一身轻松向前,这也是你的父母所希望的。”余生他娘说。
“又不是亲的,再说咱们这是娃娃亲。”
余生的话让清姨回过神,呆呆望着余生,“什么,你说什么?”
望着清姨呆愣的样子,余生身子一侧把她压在身下,在她耳边轻声说,“我说,我好爱,好爱你,爱到……”
余生停一下,把头移到她面前,望着她的双唇,“爱到为你做什么都可以。”
说罢,余生吻了下去,让清姨忘记了兴起的疑惑。
在忘情时,清姨忽然睁开眼,双眸狠厉的看着余生。
余生脖子一缩,尴尬的笑道:“哈哈,那个,早上么,万物复苏,一些地方不由自主的就想活动。”
正解释着,见清姨双眼杀气袭来,余生瞬间移开,“我做早饭”,转眼间人已在帐篷外。
不一会儿,照姑娘也出来了,脸上羞恼交加,看余生的目光里还带着属于余生独有的杀气。
早饭是余生用紫菜熬的汤,这些全是在系统里兑换出来的,鲜美异常。
从来不用早饭的剑灵,甚至被诱惑着出来喝了两大碗。
用罢早饭后继续赶路。
常言道望山走倒马,竹山虽已经出现在目光中,但一直到中午,众人才赶到竹山。
竹山名为竹山,却一棵竹子也没有,甚至花草也很少,全是奇形怪状的石头嶙峋而立,满是峭崖和陡壁。
山峰高出竹海中的山丘许多,算是竹海的一道屏障,自它再向西,就全是别的树木,再无一根竹子了。
此外,在竹山山顶却有一眼泉,出水量很大,直接喷了出来,然后在山顶形成一方池塘。
塘水碧绿,里面无鱼,岸边长满青苔,溢出的水顺着一天然水沟向东南流下,浇灌整片竹海。
这个中午,他们在这儿停留时间略长,清姨站在山头向东,用笔在纸勾画着什么。
把三足鸟赶到别处后,余生沏一杯茶,端着走到清姨身后。
“仙子,请你喝一杯茶。”余生身后抱住她,把茶递到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