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安静如鸡,因地上铺了地毯,就算有人掉了根针也听不见。
傅皎先行一步喝光酒坐下。
场子冷了一阵,田佳佳大笑着招呼:
“大家别愣着,快吃呀。”
田佳佳叉腰吆喝道:“等会第二场唱歌我请啊,你们别跟我抢,一个也别想溜。”
众人欢呼,笑声中杯盏重新碰撞。
田佳佳心情甚好,拉着周绍熙嘀嘀咕咕说个不停。
周绍熙只嗯啊回应,面若寒冰。
良久,傅皎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起身去洗手间。
人还没走出门,田佳佳几人油爆豆子般、噼里啪啦一顿说。
“她怎么不读大学啊?”
田佳佳:“穷呗。”
“勒紧裤腰带,也要读啊。”
“她不是没去参加高考嘛,想读都没门。”
“穷爹穷妈穷子孙,所以说穷人目光短,眼界浅。”
周绍熙闷了一杯酒,起身:
“你们慢吃,我出去抽根烟。”
傅皎洗完手远远看见周绍熙站在酒店露台抽烟,脚尖一转,向他走去。
“班长,吃饱了?”
周绍熙转头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地笑:
“我在你眼中是不是很愚蠢?”
傅皎:?
周绍熙不会轻易脸红,现在颧骨却红起两块,不知是醉了还是气的。
“我这么多年拼了命的学习,哪怕读了名校,也一刻不敢懈怠。
你次次考得比我好,只要你正常发挥,清北任你挑。
我费尽心思得到的,你居然随便放弃!”
周绍熙激动地握住傅皎的双肩:“你知道我,我……”
秋日晚风吹过,傅皎哆嗦了一下,说出的话比秋风还冷:
“还没来得及恭喜你,新郎官。”
周绍熙身形一震,双臂无力地垂下,是的,他结婚了。
过去因为不甘屈居傅皎之下,铆足了劲跟她比。不知何时,斗志变成了执拗,不甘成了妄想。
即便他对她一直珍藏着一颗赤子之心又如何,他结婚了。
而且……
周绍熙被冷风一吹,清醒了几分。
他在心底冷笑了一声。
褪去学霸光芒的她,不过是个空有皮囊的花瓶而已。
早已配不上他。
还好,自己从未表露过自己的心思。
傅皎见他神色恢复平静,适时说道:“五维科技的龚总你认识吗?”
周绍熙眼中升起戒备:“你认识他?”
傅皎伸手往露台扶栏上一搭,淡淡道:
“我最近承接了龚总他们的展厅设计。他给了我周董的名片,说贵公司也想做个企业展厅,正好听说是你负责。”
周绍熙恢复清明,退开一步:
“我们近期是在筹划这件事。
这样,你加下我,回头我通知你来我们单位沟通一下。”
傅皎掏出手机,扫上周绍熙名片。
周绍熙惊讶道:“傅皎?”
“嗯,我嫌原来那个名字不好听,改名了。”
“哦。”周绍熙敲字备注,“你公司叫什么名字?”
傅皎蹙起柳叶眉:“这个……还没想好。”
周绍熙收起手机:“小作坊?”
傅皎嗯了一声,点头:“目前就两人,马上变三人。”
“龚总胆识过人。”周绍熙抿了抿嘴,道,“我先回去。”
傅皎感受到他前后态度变化,明白他想避嫌,识趣道:
“我再站会。”
回到酒桌,同席的同学纷纷侧目看向傅皎。相挨着的两桌也歇了碗筷,竖起耳朵听这边的动静。
傅皎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静坐以待。
田佳佳挑头问道:“林皎皎,你刚才说你没读大学。那这九年你在做什么?”
傅皎翘起二郎腿,斜眉:
“端盘子,送快递,摆地摊,三百六十五行都做过。”
田佳佳嗤笑,掩了嘴也藏不住鄙夷:
“怪不容易的。我老公分管的厂子里正在招小工,要不要我介绍你去试试。不过他们这种厂子,虽然说不大,对员工素质也有要求的。”
“不好意思,”
傅皎凉凉道,“我对东家要求更高。”
眼见这头有大火燎原趋势,几个同学打起圆场,簇拥着田佳佳往外走:
“下一场说好了你请客啊,走走走,等会堵车。”
他们班同学几乎都在本地上班,今天开了私家车。
唯独周绍熙、傅皎等几个外地赶过来的人,还有像田佳佳这种喝了酒不能开车的,在酒店门口等着同学们去地下室取车。
天不知何时飘起了雨,一场秋雨一场寒,
傅皎高估了山里的温度,冷得打了个哆嗦。
周绍熙解开西装扣子,脱下西装递给傅皎:“套上吧。”
周围发出一阵喝彩。
田佳佳眼里喷火,一张嘴巴像要吃人:
“班长,回头嫂夫人可要有意见了。”
人多口杂,周绍熙一顿,收回了手。
一辆迈巴赫驶上酒店斜坡,闪了两下灯,在众人面前停下。
“今天谁开了迈巴赫啊?”
“谁啊,太能藏着掖着了。”
傅皎瞧了眼车牌,掉转身对周绍熙说:
“谢谢,我的车来了。”
随即利落上车。
众人窸窸窣窣的声音漏了几句:
“我还从来没在l市见过这款车,很贵吧。”
“哎呀,她原来是个傍大款的,难怪说话挺有底气。”
“那个男的下都不敢下来,你们说还能是什么原因呢?丑得见不得人呗。”
“可惜啊可惜,美女与野兽,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嘲笑声中,驾驶座上的男人打开车门,左手搭着车框,颀长挺拔的身形竟高出车身一半截。
看着众位老同学石化的脸,祁天壑悠悠道:
“下一场,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