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佳进主楼时,岑宏江正好从里面出来。
两人迎头碰上,脚步都顿了顿。
岑宏江的状态不怎好,没了往日的红光满面,浑身都透着疲惫和憔悴。
自从岑氏频繁出现问题后,所有人的状态都不太好。
“大伯。”出于仙女的教养,岑佳主动跟对方打了招呼。
岑宏江没应声,盯着她看了几秒后才略一点头,然后阴沉着脸大步下了台阶。
岑佳视线追随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人消失在去往车库的拐角后才皱着眉收回目光。
岑宏江今天看她的眼神,怎么格外的奇怪呢?
果然事业受到打击的中年人都会变态。
她撇了撇嘴,转身进了主楼。
岑老爷子仍旧在书房里等着她。
没了往日的虚情假意,岑佳甚至连那声“爷爷”都不想叫出口。于是进门后直接沉默。
岑老爷子对她表现没有什么反应,只抬手指了指沙发,示意她坐。
岑佳仍旧杵在门口没动:“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岑老爷子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看了片刻:“你和周珩,这段时间相处得还好吗?”
岑佳眼中顿时浮现出警惕。
“呵……”岑老爷子见状笑了出来。
苍老的嗓音音质暗哑,饱含着某种怪异的情绪。
岑佳忍不住一阵发毛。她很想问问老东西笑什么,又不愿主动开口输了气势。便将情绪按捺下来。
“小佳啊……”岑老爷子语带叹息。他拿起一份文件,拄着手杖起身,染过宽大的办公桌朝她走近,“我知道你心里跟我这个爷爷不亲近,可那又怎么样呢?”
“在外人眼里,你终究流着和我一样的血,也姓岑。”
“别人要打击报复岑氏,并不会将你划分出去。更不会因为那点儿女情长,就手下留情。”
话音落下时,他将那份文件拍进她怀里。
岑佳下意识抬手接住,心脏莫名狂跳。
岑老爷子没有卖关子。他转身坐到沙发上,对上孙女迷茫又惶惑的神情,继续说道:“有件事爷爷一直没告诉你。”
“当年周氏的倾倒还有周百川的死,我们家都是出了很大一份力的。”
“什么?!”岑佳愕然瞠目,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岑老爷子冲着她手上的文件略一扬下巴,示意她自己看。那里面不单记录了两家当年的恩怨,还有岑氏出事以来,他查到的一些东西。
岑佳一时没反应过来,呆愣几秒后才开始动作。因为太过震惊和急切,“刺啦”一声,纸张被她扯出了一道大口子。
密密麻麻的字映入眼中,从模糊到清晰。她本能地排斥着,不想看下去。
岑老爷子看着她的反应,面色写满沉重。
他以为当年事情做得隐秘,结果周珩还是知道了。并且一早便已布下天罗地网,如今发难,直接将岑氏逼入绝境。
他还以为周家男人重情。即便不能用孩子将他套牢,至少能让他看在这个留着两家血液的新生命的份上,对岑氏手下留情。结果这个向来娇气的孙女却生了一身反骨,不肯为家族打算半分。
他的确是老了,喜欢寄希望于那些有的没的。
“小佳,你跟周珩在一起将近一年,总不会对他没有半点了解。”
“他不是耽于美色的人。你就从来没想过,他跟你在一起是不是有别的目的。”
“你别说了!”岑佳猛地抬头。她红着眼眶,明眸中氤氲着水雾,眼神里又带了狠意,“即便是周珩报复岑氏,那也是因果报应。”
“那你呢?”岑老爷子反问。他语气平静,可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尖锐又残酷,“他既然要报复岑氏,又为何要招惹你?”
胸口闷痛袭来,岑佳在那一瞬间感觉到窒息。
这件事信息量太大,也太出乎她意料了。她现在整个大脑都一片空白,完全无法做任何思考。
她甚至怀疑这一切的真假。
岑老爷子继续撕扯着真相,每一下都鲜血淋漓……
“事到如今,你觉得他还会娶你吗?”
“你们两个在一起的事谁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忽然曝光,将你推上风口浪尖?若是真有诚意,为何不能先跟你商量好,直接上门求娶。”
“……”因为是她自己被岑氏当成工具,不想公开两人关系。岑佳下意识就要辩解,然而话到嘴边却瞬间失声。
她的确是这么想的没错,但一开始呢?
谁先要求保密两人关系?又是谁说的各取所需、不必认真。
是周珩。
可后来为什么一切都不一样了?是从何时开始她认真了,又是因为什么,她以为他也动了真心。
所以从一开始都是假的吗?
岑老爷子的声音再次传进耳中:“你跟周珩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如今圈子里谁不关注这件事。”
“小佳,你是个聪明孩子,有些事又何必要我点明。”“
“岑氏已经被他逼入绝境,若是你们两个的婚事最后告吹,你将会陷入何种境地,你应该明白。”
“我相信,这些周珩也明白。”
岑佳深深的吸了口气,此刻再找不出反驳的话。
这社会对女人永远比对男人严苛。
若论身家门第,如今是岑氏高攀。论能力,她更是和他不匹配。自从两人关系曝光,背后不知道多少人说着酸话。更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笑话。
她想着用不了多久便能亲手打那些人的脸,如今她却真的要成笑话了吗?
可回想起这一年来的种种,她仍是不愿意相信这些都是周珩故意为之的假象。
周珩或许不是个完全的君子,但某些事上绝对够狂妄自负。他若要报复岑氏,那一定会正大光明的出手。
这样对她算怎么一回事?
别说当年的事跟她无关,即便有关他也不屑如此的。
什么用感情报复对方,这连自己一起恶心的做法,周珩是觉得不会去做的。
岑佳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思绪已经很乱。脑袋也有些昏沉。
岑老爷子这时从沙发上起身。他走到墙边,从保险柜中拿出一个小瓶子。
这似曾相识的画面让岑佳有种恍惚的荒谬感。
“这又是什么?”她笑容难看,语调讽刺,“你总不会是想让我给他下毒,要他的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