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院墙外有一盘石磨,石磨边几个童子,头聚头围成一圈蹲在一起玩。

花莺走过去,居高临下从他们头中间看下去。原来在玩猜字镘。

一个胖男童坐庄,两只小肉手捏着铜钱使劲一旋,铜钱便滴溜溜在地上转。不等人看清肉手扑倒,偏家就开始猜。

光面朝上是镘,有字的是字。若是猜中了,押几钱庄家赔几钱。若是猜错了,押的钱归庄家。

花莺对这些没兴趣,可是看这一圈童子,都是粗布衣裳。花莺悄咪咪挺起小胸脯,自己跟自己得意,还是自己好看。

就在这时,蹲着的童子中,有个清瘦点的抬起头。

一张清秀小脸撞进花莺眼里,好白,这是花莺第一反应,皮子好细,这是花莺第二反应。然后就是一双眼睛,清盈盈的,像是被井水洗过。

男孩儿看了花莺一眼,低下头继续看别人玩。花莺想跟人家说话,可人家没这个意思。花莺想了想挤在他身边蹲下:“我也玩。”

男童没说话,默默往旁边让了让。花莺侧头看了看,只能看见挺俏的鼻尖。

“好了,下注下注,新来的你压什么?”

花莺回过头,发现胖童两只小肉手摁在地上,正眼睛明晃晃盯着她。她看了看其他人,有下注的有没下注的,她身边这个就没下注。

“你不下注么?”花莺问。

男童沉默摇头,眼睛看着地上,不知道在看庄家小肉手,还是地上压的铜钱。

花莺心想,难道是个哑巴?

“新来的你到底要不要玩?不玩走开。”胖童急着开宝,语气有些不好。

花莺收回目光,白了胖童一样:“玩,谁说不玩?”拎起腰上挂的荷包,从里边倒出一枚铜钱,随意压在字上“开吧。”

胖童抬起肉手,急忙伸脖子去看,其他童子也伸长脖子,像一只只挤着抢食的小鹌鹑。

“字字字,是字!”一个个炒哄哄。

花莺开心了,笑眯眯对旁边的男童说:“我猜对了。”旁边男童也伸长脖子在看,听了花莺的话‘嗯’了一声。

花莺更开心了:“再来。”

胖童把‘镘’那边的铜钱全收了,又照着‘字’那边一一赔付。旁边有输了的,手里捏着铜钱不停催促:“快点、快点。”

花莺转头看身边人,偏头问他:“你这次玩不?”

男童又没说话,一边看胖童数钱一边摇头。

“哦”花莺有点点失望‘哦’了一声,也转头看胖童。新的一局开始,童子们‘字字字镘镘镘’的嚷嚷。花莺捏着两枚铜钱,随意压了一枚在‘镘’上。

猜字镘这种小把戏,没有任何技巧单凭运气。花莺运气一向不错,只是她不喜欢这种游戏,输了赢了扯着脖子嚷嚷,花莺不喜欢。

胖童拿开手,是‘镘’花莺赢了,第三局花莺又赢了。这时候花莺手上的铜钱变成四枚,孩子们一眼一眼瞅着花莺,觉得她运气真好。

花莺有点小得意,歪过头对男童说:“不然你跟我压,我运气好,说不准就赢了呢?”

男童眼睛从胖童收钱的手上挪开,侧头看花莺。花莺笑眯眯回看。

“嗯”男童答应了。

花莺很有些鼓舞,前几次都没用心,这次花莺睁大眼睛看胖童旋铜钱,铜钱滴溜溜转。

‘扑’被小肉手盖住。

花莺咬着唇努力回想,刚才旋转的铜钱是‘字’还是‘镘’。男童也不催,捏着两枚钱,清盈盈眼睛看着她。

是镘吧,花莺犹犹豫豫捏一枚钱,放在镘那边。还没放下又犹豫,脑海里认真回想刚才旋转的铜钱,正反面一闪一闪,嗯,应该是字。

花莺又把铜钱放到字那边,转头对男童说:“压字”

男童多看了花莺一眼,没吭气,把两枚铜钱放到字那边。

有几个童子看见了,把自己压在镘那边的铜钱,挪到字那边。

胖童担心花莺继续猜对,急得直喊:“你们怎么能这样!”

“为什么不能这样?”有童子顶回去“输赢我们都认,你不敢认吗?”

胖童蹲着,伸长小肉胳膊按在地上,这会儿被自己挤在一起的肉和棉衣,憋得脸红脖子粗,气的像个小河豚。

花莺细声细气劝慰:“这也说不准,万一你赢了,不是赢许多。”

小胖童憋得呼气困难,他艰难喘口气,想想花莺说的也对。抿紧嘴,壮士断腕一样收回胳膊,两手抱着膝盖伸长脖子去看。恰如一只圆滚滚小鹌鹑,伸长脑袋。

“镘镘,我赢了!”胖童激动的两眼放光,一手扑拉着收拢铜钱。

几个跟着花莺改压的懊恼不已,有的还气的偷瞄花莺,意思花莺带他们输了。

花莺不在乎那几个童子,转头对向男童。男童抬脸看着花莺沉默。花莺怪心虚的,尴尬的挠挠脸:“对不住,不然你下次还跟我,我运气挺好的。”

男童收回脸,静静看着胖童把自己的钱收拢走。他可以说,没关系,是我自己要压的。事实也是如此,如果不是他想试试女童运气,怎么可能输掉两文钱。

可他没说。

又不理睬了,花莺有点生气,都是这个胖童,看她今天不把他赢光!

又一局开始了,花莺豪气的把三枚钱,压在‘字’上!输了就走,花莺还是很清醒哒。

花莺赢了。好像一鼓作气的将士,这下子赢多输少,花莺赢了一大堆钱,数了数有三十八枚。胖童快哭了,这些童子坏的很,后来几乎都跟着花莺压,害他输光了。

“不玩了!”胖童跨丧着脸,气呼呼站起来。

男童看看周围赢钱的童子,又看看喜滋滋,一枚一枚往荷包里装钱的花莺,忽然开口:“还没到吃饭时候,咱们再玩一会儿,我做庄。”

花莺玩不玩都行,可是这么好看的人说话了,自然要玩的:“好呀。”

有个尖脸童子怀疑的打量男童:“你做庄,有钱没?”

男童自从输了两文钱后,就再没下注。不管是跟着花莺下注,还是不信邪对着下,都没有。所以别人不信也正常。男童拍拍怀里钱袋:“有”

“拿出来看看。”尖脸童子要求。

花莺不开心:“凭什么拿给你看,他还能骗人不成,爱玩不玩。”转过头,对男童笑眯眯:“咱们玩。”

今天的大赢家要玩,准备散了的孩子们又聚拢回来。男童说:“猜字镘腻了,咱们玩个比聪明的。”

男童伸出手张开:“我这里有两枚钱,或者全右,或者全左,或者一手一枚,猜中一赔二,猜错归庄家。”

要和这么好看的人继续玩,花莺当然乐意:“好呀。”

男童将两只手握成拳头背到身后,两只胳膊悉悉索索动,过会儿两个拳头背面向上伸出来。

“猜吧”

童子们盯着姜文旭拳头,脑袋歪过来歪过去,想从拳头大小形状看出端倪。花莺也很上心,她不想比输。可是在怎么研究,都是一模一样的小拳头,连手背皮肤绷紧的程度都一样。

花莺得出结果,这个男童很白,从头到脚都白。

男童很沉得住气,伸着拳头任由童子们看来看去 ,巍然不动。终于有人忍不住,压了左全,也有人压了右全。花莺思思量量,犹豫着压了一手一枚。

男童把拳头翻转过来张开:左手两枚。男童收了右全和一手一枚的,给左全的赔付,然后开始第二局。

猜枚就是从第二局开始,越往后越考验人心。他是会继续左,还是改右边,还是一手一枚呢?

男童双手背在身后动了一会儿,伸出来依旧一模一样两个拳头。

花莺琢磨,上次在左,这次该右边了。大大方方在右全下压了一枚。其他童子也稀稀落落压下注,有觉得该右边了,也有觉得该一手一枚了,还有一两个觉得还是左手。

压定离手,男童慢慢转过拳头张开,左手心两枚铜钱。

花莺赞叹:“好厉害,一点都没想到是左。”

“嗯”男童低低应了一声,把地上铜钱收拢回来,又拿出几文赔给左全的。

第三局开始,童子们纷纷猜测,是右全还是一手一枚。当然不会是左全了,都连着两次左全了。童子们把铜钱纷纷压在自己猜测的那边

压定离手,男童张开拳头:左手心静静两枚铜钱。庄家通吃!

第四局,花莺不信邪,她就不信男童还是左全,这次肯定换右全。

姜文旭张开手:一手一枚。

第五局,花莺想既然连出三次左全,这次一手一枚也应该会连着出。嗯,压一手一枚。

男童张开手:右全。

第六局

第七局

花莺握着瘪下去的荷包,不想玩了。花莺啊翁闲暇时喜欢玩点小钱,花莺耳闻目染一些。阿翁说赢了就走那叫没品,输了要捞那叫贪心。

日常不过十几文,输了呵呵一笑,赢了请人喝酒,这才叫玩乐。

男童乜了花莺一眼,看出她脸上犹豫退缩。眼光转到花莺荷包,应该还有二十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