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十六不太有可能因为一壶酒害我。”
陈夜看着眼前这道身影,那份剑意,此前陈夜在城头上感受到过,就在方才,尽管它混淆在无数道剑意的中间。
但是陈夜觉得,自己的感受不会错的。
而且在他来到这里之前,徐十六说过,今天一定要喝到他那壶酒,也一定让陈夜学这个剑,前后联系一切便了然了。
这就是徐十六说的办法,毕竟领悟一个人的剑意,还有什么要比和剑意的主人打一架,更为简单直接的办法呢?
陈夜想到这,眼眸露出释然。
不来也来了,倒不如抓住这个机会。
于是不再犹豫,往前踏步。
这一次,是他对那身影首先出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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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夜洲。
名为不夜,但九荒皆知。
这是一座只有黑夜的大洲。
当然,不止有黑夜,还有星辰。
同时,不夜洲的修士也以观星术闻名于九荒,对于卜算命途前程,吉凶祸福,不夜洲修士是行家里手,其中又以紫微星宫修士为首。
紫微星宫,分为两派。
莫家一派,以及外家弟子一派。
这两脉于多年来,一直有明争暗斗,到了如今的紫微星宫和莫家,其实可以将其看成是两个势力,对彼此的敌意比以往更为强烈。
莫家依赖于血脉带来的天赋,由此被紫微星宫嗤之以鼻,认为他们只不过是占着祖上的光芒,而莫家也对紫微星宫颇为不满。
他们认为后者是拙劣的江湖术士。
两者两看相厌的情况下,之所以还都在紫微星宫这个名头下,还是因为紫薇老人尚在,勉强维系着表面那层关系罢了。
关于莫家,还有一个人尽皆知的秘密。
这座天地的第七主姓莫。
也是这位第七主,编纂了一部命运之书。
每一代的莫家,都会有一个继承七主纯净血脉之人,这个人天生便拥有看到将来的能力,且要比任何一个修士都要看得长远。
如果说世人的命运是七主编纂的书,那么这个血脉继承者,便是那拥有着打开这本书去阅读的钥匙,也唯有这个人,可以打开这本书!
半年前,这把钥匙,回到了莫家。
莫家的人,却不乐见此事。
只是因为历届莫家继承血脉之人皆是男子。
唯有如今这一代例外,是个女子。
莫家的家规,每一代血脉的拥有者,都会是那一代的家主,但是显然,莫家并不希望一个女子当家做主,所以早些年,还发生了一件事。
他们企图将这个女子的血脉抽离出来。
然后转接给另外一个莫家族人。
这个女子,自然是莫纨纨莫问筠了。
因为当年那件事,她的父母死在了自己族人的手中,她一个不过三四岁的稚儿,最终被不问世事的那位紫薇老祖救下,秘密送到了蜉蝣洲。
于是有了如今的圣人学生莫问筠。
望着眼前这座很陌生的宅邸,莫问筠眼眸之中只有浓烈的恨意,她恨不得这辈子都不回来这里,可是她不能,因为这里有她的仇人。
那帮人,手上沾着她父母的鲜血。
她这一次回来,就是要报仇。
莫问筠出现在莫家的同时,于莫家的后方一座庭院之中,还算是僻静的房中,一阵阵急促的喘息声此起彼伏,夹带着道道温柔的呓语,在这夜空之中回荡不绝,一道身影站在院子外头,眼眸露出嫌弃。
“我这弟弟,从蜉蝣洲回来几年了,却还是那副病恹恹的模样,一日不采补精气修为便会倒退,你说的办法为何不见成效?”
虚空露出一张脸庞来,支支吾吾道:“少族长,我当初就说了,这个法子成功率只有三成,二公子一来呢,有我们莫家血脉的诅咒,二来更是千年不遇的至阳之体,莫家血脉偏阴,两者每时每刻都在碰撞,病根在于二公子自身,外物终究只能是治标不治本,要想痊愈,唯有……”
这道身影正是莫玉宸的哥哥莫玉寰。
“昨日那莫问筠是回来了,可是如今的修为,也在至尊境,她还是圣人的学生,家族里头更是有一帮老家伙护着她,几十年前那次,你比我还清楚,最后出手的那个人是谁!怎么拿到她的血脉?”
身影沉默片刻,“想救二公子,唯有这个办法。”
莫玉寰叹口气,没有再说这件事,正要转身离开,只是似乎实在忍不住了,朝那虚空的身影问道:“为何让家族指定让这个徽星给我弟弟续命?其他人不行?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内幕。”
说到这里,那身影脸上露出不自然,只是不敢说话,只是摇了摇头道:“少族长,此事是族公们的决定,我也不知情。”
“不知情?不敢说吧?”
不过莫玉寰也没有为难他,挥挥手让其离去了。
他最后看一眼莫玉宸的院子,转身离去。
今日莫家有一场聚会。
一场没有莫问筠参与的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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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法编纂之事,开始到现在,百分之一尚还不到,不过方静言不急,依旧是每日教书,晚上闲暇时候才会去动笔写。
这天早上,洗漱完毕之后的方静言,被胡依差遣去买早餐,不过门还没有走出去,迎面便有个访客走来,是个白衣公子哥。
一看就非富即贵。
他也看到了身着布衣的方静言。
很奇怪的感觉,方静言和这个青年对视之间,仿佛对方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就从这么短短的一眼间,猜到了个大概。
结果是方静言愣了一下,那公子哥躬身行礼。
不是儒家习惯的作揖,而是庙堂常用的礼数,仅是这一点就能看得出来,对方应该不是山上人,而是某个王朝的贵族之后。
方静言缓慢的愣神之后,给他回了礼。
“不知道公子要找谁?余先生这会儿不在书院,现在由我暂时代课,你有什么话需要我带到的话,也可以和我说。”
方静言又补充道:“如果方便的话。”
“不,方先生,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
“在下大明朱非晚。”
听到这个名字,方静言双眼睁大,因为在他来到这里之前,在大夏的时候,余先生说起过这个名字,当初也是让他来留下城找这个朱非晚。
“你就是朱非晚?”
“方先生听过我?”
方静言道:“余先生说,你会在这等我。”
两人相视无言,许久之后同时一笑。
朱非晚哈哈道:“至少余先生没有说谎。”
“殿下请进吧。”
方静言让开身位,朱非晚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方先生可以叫喊我的名字,或者说……王爷,当今大明的圣上是我大哥。”
方静言有些讶异,因为朱非晚看起来顶多只有二十岁,不过转念一想,大明王朝并不禁止自家皇族修行,山上世界以外表去判断一个人的年纪,显然是不可行的,便释然了。
两人来到书院面对面坐下。
“所以……王爷来此地为何事?”
“方先生是聪明人,我就开门见山了。”
朱非晚说道,“如今的蜉蝣洲,正值多事之秋,方先生应该有所耳闻,大明境内这几年会和鬼族爆发战争,而方先生的故乡大夏,穷兵黩武,也在蠢蠢欲动挑起战事,生灵涂炭已不可避免。”
方静言道:“听到过一些。”
“所以王爷的来意是……”
朱非晚一字一句道:“大明要一统蜉蝣洲。”
方静言沉默了一下,没有接话。
这件事太大了。
“王爷还是没有说,找我的原因。”
“我听说方先生想要建立一个山上山下世界都平等的世界,我想,我们的目标应该是一致的,我今日来,是要请先生出山。”
“方某不过平常教书匠,恐怕难当此大任。”
朱非晚摇摇头:“方先生过谦了。”
“我来找过余先生数次,方先生是唯一一个他举荐的人才,我相信方先生的才华,也相信余先生的眼光,是绝对不会错的。”
“王爷方才说,战火导致的只有生灵涂炭,如今却要发起战事,而且这场战事,会祸及整座蜉蝣洲,如此岂不是要死更多人?”
朱非晚只道:“长痛短痛,此时的牺牲是让将来不再有牺牲,我相信方先生会明白这个道理的,如果放任蜉蝣洲这样下去,后果如何……”
方静言沉默下来。
“王爷可否容我思考几日?”
朱非晚起身道:“方先生不用急着给我答复,我会在城中住三个月,方先生可以慢慢考虑,我随时恭候先生大驾。”
方静言点点头。
那位大明王爷,已经起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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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头上,陈夜这般呆呆站立,已过七日。
周围来往的人都有点好奇,只是徐十六时刻在旁边守着,所以也没有人胆敢靠近,或者说打扰陈夜的状态。
在陈夜的世界之中,他已经在城头走出万丈之远。
这里的时间,已经过去两年。
他从一开始的那个剑修身影,一路前行,战败无数次,也战胜了无数道身影,顺利来到了如今这个位置上。
如今的陈夜,剑术脱胎换骨。
毕竟他战胜了不止一千个前辈剑修,这些剑修在过往的历史上,每一个都赫赫有名,每一个都在岁月长河之中拥有属于自己的丰碑!
尽管这些身影,大概不到他们原本实力的十分之一。
但凝聚了他们生平剑术。
和他们的交战,让陈夜受益匪浅,如同面对面和这些剑修前辈一起切磋交流,对于剑道的裨益,是无法用价值来衡量的!
他的剑道修为,水涨船高!
但是他的问剑之旅,还在继续。
外头的世界,徐十六忽然在这一天身子一震,他抬起头来,望向天边那道裂痕,双眼瞳孔收缩,将目光聚焦在从裂缝缓缓飞回的几道身影。
看清楚其中一个人之后,徐十六直接吓一激灵。
更让他脸色难看的是,那个人似乎看到了这边的情况,竟然离开了大部队,独自一个人赶了过来,很快露出一张绝美的脸庞。
——赵拢月。
她看到陈夜,先是脸上一喜,但是看到陈夜此刻的状态之后,径直皱起眉头,扭头看向徐十六,“跟你有关系?”
堂堂大剑仙,在赵拢月的面前,竟是有些紧张。
“有一点,但是不多,而且我可以解释。”
“嗯?你最好可以。”
“这是在帮他!”
“帮他?”
“对!这小子想要用城头上的剑意充盈自身的剑意,在我看来这个方法是可行的,兴许这一次悟道之后,他就能突破拦江境。”
赵拢月双手抱胸:“他要是没突破呢?”
“不会的,我保证。”
“你也跟师尊保证过,要护着我的。”
徐十六嘿嘿一笑:“我当然是护着你的,你看,你对这小子上眼上心,我这就给了他一份天大的机缘,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真是这样?”
赵拢月眼珠子一转,“我记得李爷爷是和你一起当值的吧?他应该知道具体过程,我不太相信你,还是去问问李爷爷吧。”
徐十六一瞪眼:“丫头!连我都信不过?”
赵拢月摇摇头:“信不过——”
“不过嘛,这次就算了,等这家伙醒过来问问就是。”
徐十六试探着问道:“那你答应我,别告诉你师傅。”
“我考虑下。”
徐十六缩缩脖子,看向陈夜。
然后比比拇指:“丫头眼光不错,你师傅要是有这份眼光……”
赵拢月先是露出一丝得意,“那是自然——不过,你当着我的面说师尊的坏话,啧啧,徐大剑仙最近是飘了啊!”
“哪能呢?”
徐十六看向陈夜,“这小子的天赋是真的没得说,短短几日时间,迅速适应,而且一路杀过去,剑道修为增长迅速,而且这次如果醒来,估计不仅是剑道修为,自身修为也会有突破,性格嘛,也很合我味道……”
“怎么?想收徒?”
“可惜我听说,这小子是余圣人的学生?”
“没有正儿八经拜师,不过也差不多了,你是不知道,余先生待他多宠爱,就连自己徒儿都不曾倾注这么多心血呢。”
徐十六眼眸一亮。
“那我还有机会?”
赵拢月正要说话,陈夜的身子忽然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