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静言终于见到了那座城池。
没有预想中十年奔波才抵达，他和胡依两个凡人，从大夏京都至此，只花了不到五年的时间。
当然，其中很多时候，都多得沿途遇上的一些好人与一些坏人，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是想帮他们还是想害他们，都在某种意义上，都在让他们更接近留下城。
想想这么一路，两人都唏嘘不已。
他们两个凡人，见过吃人无数的大妖，见过杀人如麻的邪修，见过普度世人的佛陀，学问通天的大儒，道法高深的道士，也见过无数的山神精怪。
也不知道是福缘足够好，两人半点修为没有，最后竟然都可以化险为夷，虽然有波折，却也安全抵达了。
其实这座传说中的留下城，规模并不大，只有大明京都顺天城的三分之一不到，但是远远的，方静言就能感觉到，这座圣人栖身于此的城池，那股浓浓的烟火气。
两人走在街上，无论是布衣在身的贩夫走卒，还是衣衫华丽的富人贵族，亦或是各式各样的修士，都洋溢着同样的笑容，也不会说因为身份的差距，而有所不同。
在如今的九荒，就算是横跨半个蜉蝣洲，走遍无数城池的两人，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温馨的小城。
方静言有些感慨。
因为他的理想，便是这样的天下。
他跋山涉水至此，也是因为这个理想。
但是他来到留下城，见到的第一个人，不是那位曾在大夏见过的儒家圣人，而是一个道士，一个年轻道士。
脸上的放浪笑容，却更像是个市井无赖。
当时方静言和胡依正打算找个客栈落塌，这个道人忽然从旁边跳了出来，身上衣物破破烂烂的，脸上却没有落魄之人该有的风霜，反倒是白白净净像个富家少爷。
“两位施主请留步。”
方静言犹豫一下，点了点头。
“道长有什么事么？”
“不是本地人？”
“初来乍到，并非本地人。”
“哦——余圣人托我在这等一个人，说是他最近会到留下城，是个书生，姓方，不知道你在路上见过他没有？”
方静言一愣，“在下也姓方，也读过几年书。”
“叫啥？”
“方静言。”
“好像就是你了。”
方静言缓了缓，问道：“不知道道长有何指教？”
“指教说不上，我就是一跑腿的，余圣人这会儿在坠仙洲，所以托我把这东西送给你，诺，收着吧。”
是一枚玉印。
小巧方正，没有任何装饰，就是方方正正的一块白玉，底部残留着印泥的殷红，其上刻着“规矩”二字。
看到这玉印，方静言一怔。
他可以肯定，此前从未见过这方玉印，但是此刻见到，却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胡依察觉到他的神态，轻轻问道：“静言？”
方静言很快回过神来，晃了晃脑袋，示意自己没有事，然后看向那个道人，致谢道：“多谢道长，还不知道长法号？”
道人咧嘴一笑：“贫道徐玄眞，法号什么的，其实知道不知道，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呢，圣人走得急，这跑腿费……”
方静言一愣，然后挠挠头道：“怠慢道长了。”
“不知道要多少灵石？”
徐玄眞摇摇头：“今日你我相见，便是缘分，贫道这一生，最重因果缘分，这灵石便免了，你帮我题几个字便可。”
对于书法，方静言自负还是有些造诣的，当即应了下来，问道：“道长要我题什么字？”
徐玄眞嘿嘿一笑，“不多，就四个字，然后再用你那块玉印盖上章，题上你方静言这个名字便可。”
方静言想了想，“可以。”
于是当即在街上摆开，徐玄眞要题的，是“八方通行”这几个大字，很奇怪，不过方静言没有多想，照做了。
直到印章按下，徐玄眞才心满意足。
方静言多问了一句：“圣人去坠仙洲做什么？”
“哦——陈夜你知道吧？这小子看上坠仙洲一家姑娘，咱的活圣人去帮衬，代陈夜长辈送张聘书，定下亲事。”
方静言和胡依听到是陈夜，都由衷替他高兴，胡依又问道：“说来也是缘分，我们之前见过他一次，还一起吃了顿饭，当时席间和他在一起有位姑娘，不知道是不是她？”
“那姑娘叫什么？”
“赵拢月。”
“那没差了，就是她。”
听到陈夜和赵拢月修成正果，两人都很是高兴，“虽然没能亲自去道贺，但是也真是恭喜了，当初就觉得他们很配。”
徐玄眞原本要走的脚步又停了下来，眼珠子转了转，转过身来又道：“没事啊，人不到，贺礼到不就行了？”
方静言苦笑一声，“只怕我们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送多送少，总归是个心意嘛，不如还是题字？”
方静言和胡依一商量，也觉得有道理，只是题字上还有些犹豫，商量之后，落笔写了“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八字。
徐玄眞的要求下，也以印章落款题名。
徐玄眞也把这一幅字收起了，说是代他们送达。
胡依有点疑惑，“道长要去坠仙洲？”
“不去。”
“那你怎么送到陈夜手里？”
“他总是要回来的嘛！”
徐玄眞嘿嘿一笑，心满意足走开了。
但是方静言和胡依分明听到，这道人在离去的时候，嘴里嘟囔着什么赚大发了，要宰陈夜这小子一笔的话。
两人也没有在意。
毕竟一个无名书生的题字，值什么钱？
方静言沉默下来，望着那玉印出神。
那份熟悉感，萦绕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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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夜第五天才出关。
边关月也已经回去战场，反倒是一位刚从战场上回来休息的弟子，在远处看到陈夜的时候，眼眸一闪。
“你是陈夜？”
陈夜看向那人，发现是个化神巅峰修士，而且此前无论是在蜉蝣洲天涯书院，还是此地的立雪斋，都不曾见过此人，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师兄是？”
“你应该没听过我，我叫风吹衣。”
陈夜想起，之前路剑仙说起过这个人，当时此人是筑基榜第二，不过后来败在路剑仙的手下，便销声匿迹了。
没想到是来了坠仙洲。
“原来是风师兄，之前我听过你。”
“哦——是了，我倒忘了你和路剑仙的关系。”
陈夜望了望周围，发现今日立雪斋格外安静，有些疑惑，“师兄，今儿个怎么这么安静？”
“他们？”
风吹衣笑道：“你不知道？鱼幼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