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夜沉默片刻。
“在下一个外人,实在不好置评什么。”
佛子大大咧咧笑道:“没事嘛,你我能相遇,能一起喝酒,便是天下一等一的缘分,这件事施主来评评理。”
另外一边的初叶也投来求助的眼光。
陈夜叹口气,说道:“正所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既是姻缘,又不曾祸及他人,大师何不就此成全?”
本以为佛子不会同意这等观点,但是陈夜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家伙竟然深以为然道:“施主说的有道理!”
然后竟是凑近来问道:“所以施主也定是不忍心看到他们如此,肯定会大发善心帮一把他们的吧?”
陈夜双眼微眯,这下子如何还不明白?
今天这一件件事,就是为了这句话而来。
想通这些,陈夜的态度也变得有些冷淡,不过还是问道:“佛子佛法通天,在下修行低微,不知道能在什么地方帮到佛子和这对璧人?怕不是会误了你们的事。”
“非也非也,施主能做的,可比小僧这个出家人多了去了,只要公子愿意,便能一手促成他们的姻缘。”
陈夜一笑:“我还有这么大本事?”
无法说道:“世间因缘奇怪的很,既然冥冥之中让施主遇到我们,就说明这件事施主定可以解决。我佛门和龙虎山向来不和,我出面的话,那青花定然会见死不救,还希望到时候施主可以代为出面,小僧感激不尽。”
一旁的初叶也赶忙说道:“还望公子相救。”
陈夜叹口气,今天这出戏,多半就是奔着他而来,演给他看的,只能到时候再说,“若是我能力所及,可以。”
佛子双手合十:“善哉!“
初叶也赶忙道谢:“多谢公子大恩大德。”
陈夜没有说话,另外那边的佛子目的达成,也不再纠缠,把酒壶里最后一口酒喝下肚子,飞速抓了两把肉,鼓着腮帮子又从阳台爬回了自家的房间去了。
初叶没有久留,也很快离去。
还没过几天清净日子,在接近云晓洲时,佛子又出现了,这次自己手上抓着酒壶,从外头爬进来就拉着陈夜往外走,“快来快来,要有好戏看了!”
陈夜无奈,只能跟着这满身酒气的佛子出门,去到渡船的最高处,此处是个平台,用于观景,此刻竟是站满了人,也就是渡船宽阔,才容纳下来。
整个船的人,几乎都来了此处。
届时满脸期待看向北方。
陈夜疑惑不已:“他们在看什么?”
佛子一笑,打了个酒嗝,解释道:“施主是第一次出远门吧?你可知道云晓洲云晓二字如何得来?”
陈夜摇摇头,他倒是真没有计较过这里头的弯绕。
佛子就等着陈夜这样呢,嘿嘿一笑,“小僧虽然也是第一次来云晓洲,但是在来之前做了功课,这云晓二字,取自日出云天,万物破晓之意。”
陈夜一皱眉:“难不成云晓洲还有个太阳不成?”
“哎!你别说,人家真的有,而且不仅有太阳,到了晚上,还有一轮月亮,日月更替风景宜人。”
陈夜顿时恍然,原来这帮人聚集在船顶观景台,就是为了一睹这传说中的云晓洲日月而来。
说话间,无边的暗夜,忽然一束光刺破黑暗,陈夜抬头望去,此时正值早晨,朝霞灿若绮,远处一轮红日缓缓出现在地平线上,光芒和煦。
见此,观景台上许多人脸上露出跃跃欲试之色,转过头来,身旁的佛子亦是如此,陈夜更好奇了。
“佛子这是……”
“你有所不知,这云晓洲日月,是当年一位道家圣人体内的阴阳二火所化,这位道家圣人临坐化之前,把自己的两把本命飞剑都藏进了里头,留待有缘人。”
陈夜显然不信,“若真是如此,古今多少大能?岂会让飞剑留到现在?早就让人给取了去,退一万步说,就算不曾被人取走,那些个踏天寂灭都取不走,我们……”
“非也非也,凡事都是有规矩的嘛,道家圣人他老人家当年也是这么想的,若是那些个不要脸的老头一拥而至,岂不是坏了他计划?于是设下了禁制,年纪超过百岁,或者修为超过至尊之人进入其中,飞剑会自动隐藏起来。”
佛子拍拍陈夜的肩膀。
“所以。既然来了,何妨一试呢?”
这句话说的有理。
陈夜不再多问,其实也是,世间事情本就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当今远游在外,遇上好的景致去看一眼,遇上这么多人甘愿前往的盛事,便去玩一玩!
至于结果?
很重要,也不是很重要。
看到陈夜脸上露出这番神情,佛子连连大喊:“好啊!就这份心境,就值得本佛子交你这个朋友!”
这一声大喊,外加无法的自报名号,顿时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呆呆看着这个年轻和尚。
大叶禅宗乃佛国之首,相当于云晓洲之龙虎山,蜉蝣洲之天涯书院,堂堂佛子自然声名在外,很快便有人认出了无法,眼眸之中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
不满、惊讶、凝重、敬佩、畏惧……
各种各样。
显然这位喝酒吃肉,兴许还会犯杀戒的出家人在外的名声固然远扬,不过却也不是什么大慈大悲的好名声。
察觉到那些个目光,这位佛子霸气四散,“看什么看,你家佛爷英俊不假,但是娘们看看就罢了,你们这里头那些个大老爷们盯着佛爷看什么?再看把招子都挖了!”
人群里头显然还是有不怕大叶禅宗的,当即就有个相貌英俊,身着一身白衣的才俊天骄走出来,一扬手中折扇,嘴角抬起,为众人发声。
“这儿又不是你大叶禅宗,你无法也不是娇滴滴的娘们,看一下难不成还要收钱?不过嘛,你若是自认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你家芦公子我倒也不是舍不得这几个灵石,给你拿去花就是了!”
“芦鸣銮?这不是不夜洲苍茫剑宗的天骄么?”
“呵呵,这位年纪轻轻便是至尊榜上有名有姓的人物,而且苍茫剑宗也不比大叶禅宗差多少,可不怕佛子。”
佛子却是万分瞧不上这位芦鸣銮,冷笑不已,“你芦鸣銮也配自称为天骄?我认识的剑修,个顶个人中龙凤,你就别往上凑了,省得闹得大家伙都不痛快。”
说着,佛子头歪向陈夜,伸出手来挡住嘴,一副要偷偷告诉陈夜什么的姿态,声音却极高,人人可以听闻。
“偷偷告诉你,就这位的大哥,堂堂至尊巅峰,在坠仙洲对上那位才不过刚入至尊的赵姑娘,正面打不过就罢了,没想到偷袭还是给人一剑给砍出天门来。”
“施主你说可不可笑?就这还敢自称为剑修,我大叶禅宗门口的看门狗,拿把木剑都他芦鸣銮更剑修你信不信?”
陈夜看了一眼芦鸣銮,此人身上剑气很盛,不过剑意飘忽,显然剑道皓月境也不算稳定,如此人物放在寻常人的眼里头,还有些门道,不过还入不了他陈夜的眼。
更何况,还有佛子口中所说的,芦鸣銮的那位兄长,还曾出手偷袭一位初入至尊的赵姑娘。
陈夜对此人的观感就更加不好了。
整个坠仙洲,还有第二位赵姑娘么?
无疑,修为高深,拱火的道行也不浅的佛子这番话,已经让那位芦鸣銮脸上一片青,“无法你说什么?”
“说你苍茫剑宗一宗脓包!”
“狂妄!”
芦鸣銮满脸怒火,就要不顾一切出手,就在此时,一个老者悄然出现,修为强大,已经是证道境,轻轻按住芦鸣銮的肩膀,声音平静:“芦公子,渡舟之上不可伤人。”
看到这个老者,芦鸣銮愣了一下,却不敢再有进一步的动作,将灵力撤去,冷哼一声,“算你今天运气好,有本事到了云晓洲你别下船!不然要你好看!”
佛子自然不惧区区芦鸣銮,大概碍于这个老者的脸面,他那张损人极其厉害的嘴也没有再说话。
一番插曲之后,渡船已经行进千里有余。
云晓洲之烈日,终于完整露出了其完整的形态,光芒普照之下,是一座绿意盎然的美丽土地。
难以想象,在不见天日的九荒之中,竟然还有这么一座大洲,其上享受着那应该是稀松平常却又如此难得的日照和月光,不用忍受那漫长且寒冷的黑夜。
方才的摩擦早已经被人忘却脑后,所有人的眼眸之中都只剩下眼前这一轮硕大的昊日,神情痴迷。
其中不乏多次见到这番风景的。
但是九荒之大,苍天之高,只此一家。
不是天天见,都觉得动人。
也有许多人是奔着昊日之中的飞剑而来,早已经无心欣赏这美景,身子跳跃起来,离开渡船直奔天上的烈日而去!
说实话,这太阳是低于天幕很多的,高度不算很高,但是极其炙热,光是渡船远远接近,陈夜还坐拥金乌道体,可仍是不由得渗出汗珠来,显然天上太阳和三味真火……
不是同一种火。
那芦鸣銮脸上也露出一丝傲气来,冷眼看了眼陈夜两人,哼了一声,身子飞出渡船,声音传来。
“两位瞧不上芦某,也别等到云晓洲了,不如就比比,谁能登天更高?输的人嘛,就给芦某跪下磕个头便可!”
陈夜略一皱眉,“他一直这么狂?”
佛子撇撇嘴:“这我哪知道?要不是他那废物大哥闹了这么一出丑事,我连他们名字都没听过。”
“那姑娘叫赵拢月?”
“是啊,怎么了,喜欢人家?”
陈夜没有说话,但是神色从此前的随和,变了一副姿态,寒气逼人,就是身旁这位佛子眼珠子里头也露出了凝重。
再然后,陈夜身子已经飞射出去!
佛子脸上露出极大的兴趣,此时才想起来,自己至今不曾问过身边人的名讳,哈哈一笑,追了出去。
原地站着的那个证道老者眼眸闪烁,露出奇异之色,不过并未说什么,只是眼眸之中露出了些许期待。
上头,第一波冲天而起的人,占据了先机不假,去到那太阳的一路也并未设置什么了不得的禁制,但是他们的速度还是渐渐缓慢了下来,甚至有几人,已经停步。
一位道家圣人遗留的至阳之火,温度何其高?尤其是那么容易靠近的?若真是如此,这飞剑早就不知所踪了。
无禁制,本身便是至强禁制!
修为稍微低一点,万丈范围之内就融化了。
陈夜的速度不慢,但也不算尽全力,很快被佛子赶上,在一旁伸出脑袋好奇问道:“原来施主也是个剑修呐!九荒有名有姓的剑修我都见过,但是那些个年轻剑修跟施主这份凌然剑意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陈夜一笑:“佛子说笑了。”
“你叫什么名字?”
“佛子估计没有听过,小地方小气象,不曾报上姓名,在下陈夜,蜉蝣洲天涯书院的弟子!”
佛子瞪大双眼:“你就是陈夜?”
“佛子听过我?”
“呵呵,就是想不听都难,蜉蝣洲年轻剑修扛鼎之人,被誉为子言二剑,小僧仰慕已久,竟然在这碰上!幸事!”
陈夜一愣,“子言二剑?”
这个绰号,他自己都不知道!
“中土神州那位叫子言一剑,如今九荒剑修第一,你当日在鬼族所用的那招剑法,正是子言一剑成名绝技,有人断言,不日你定可成为第二个子言一剑,不就是子言二剑?”
陈夜摇摇头,“这真是折煞陈某了。”
这句话倒真不是谦虚,随着修为越高,陈夜如今回想起来再鬼族时候见过的子言一剑跨州而来的一剑,越是觉得心惊可怕,他恐怕还真的不够资格和这位大剑仙混为一谈。
之前木不周说过,如今九荒的剑道境界,便是依照此人去设定的,但是时隔这么多年,他恐怕已经不是区区开天境。
“总之,难得碰上,比一比?”
陈夜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好,输的人请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