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这个眼神,你是他!”
觥嗣不断摇着头,失魂落魄的模样,哪里像是一个寂灭境巅峰强者,哪里像是一族之长?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笔账我记了三百年之久,今日该是找你讨回之日了,我倒要看看,谁还能救你。”
这句话一出,觥嗣就已然确定了徙牢的身份,惧色愈发浓郁,竟是选择了求饶,“父亲我错了,一切都是孩儿的错,你念在往日的份上,还请饶孩儿一命!”
父亲?
这未曾设想的道路,不仅是周围的妖族,还是陈夜,都惊呆了,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堂堂的梼杌一族的族长的父亲?
别人不知道内情,但是也多少看得出来,此刻陈夜的身体之中另有他人,陈夜知道徙牢的身份,更加懵圈了。
徙牢是金蟾一族,觥嗣是梼杌一族,怎么会……
很快,徙牢便讲明了答案,“当年你被族人流放,我收你为养子,抚养长大,自问对你视若己出,到头来你却联合外人,为了我族的传承功法谋害于我。”
觥嗣这会儿似乎也想明白了,既然徙牢回来,便不会轻易放过他,倒还真的让他找回了三分胆识,冷笑道: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怪就怪你太天真,几千岁的人了,还不明白修仙界的残酷?你若是将功法传承于我,大家岂不是就相安无事了?告诉你,回来了又怎么样?如今今非昔比,我已经不是那个觥嗣了!”
说着,这位梼杌一族的族长,竟是鼓起勇气,对着徙牢一抓,无边的灵气凝聚,化为一只巨大的、虚幻的金蟾,要将徙牢整个人吞下去!
想必就是徙牢口中所说的,金蟾一族的秘传功法了。
“一个死鬼,就算回来了又怎么样?我倒要看看,你一个半只脚都趟在黄泉里头的死鬼,能奈我何?”
徙牢眼眸露出莫大的失望,缓缓摇了摇头,自语一样说了句什么,外人听不到,只有陈夜可以听闻。
“来时欢喜去时悲,空在人间走一回,也罢,今日之果昨日之因,留你在世间,只是祸害,死了也好,也好……”
说完这句自语一般的话语,也不见徙牢如何,只是直直看着那头金蟾,原本来势汹汹的觥嗣的这一击,便霎时被化解,化为光点消失。
更为诡异的是,堂堂的寂灭境强者觥嗣,其身上血管忽然炸开,体内的一股股灵力不受控制炸开,经脉寸断,丹田炸裂,一身通天修为,瞬时荡然无存。
失去了修为,觥嗣就连矗立虚空都做不到,脸上带着莫大的惊骇和惊恐,缓缓坠落天际,徙牢做的,只是轻轻一点,后者便在一阵灵力之中……形神俱灭!
所有人看着这诡异的一幕,说不出话来,更不敢上前阻止徙牢的所为,毕竟一个寂灭境强者,放眼整个九荒,都是数一数二的绝对强者!
就这么瞬息间陨落,徙牢的实力可想而知。
没有人愿意为了区区一个觥嗣得罪徙牢。
做完这一切,报了大仇,但是徙牢的心情却并不算轻松,作为此刻共用一个身体的陈夜,感受最为深切。
他最后看一眼四周,远处有道踏天的气息,从地面升起,不过并未露面,显然对徙牢还是有顾忌。
徙牢也不在意这些,他大仇已经报了,仿佛失了兴致一般叹口气,“带你回去还是?”
陈夜说道:“晚辈的事已经做完,劳烦前辈了。”
徙牢嗯一声,最后扫一眼底下的人群,施施然飞回鱼三月军队的营帐之中,而后便回到了画卷之中,临回去之前也信守承诺,把一个位置传到了陈夜的记忆中。
陈夜不知说什么,唯有一叹。
至此,他来蛮荒洲要办的事情,已经差不多办完了,至于鱼三月能不能成为妖皇,已经不是他能干涉的了。
封月和鱼三月同时出现在陈夜的眼前,两人看着陈夜,眼眸多有复杂之意,还是鱼三月轻声说道:
“陈公子辛苦了,此次你受伤颇重,暂且休息去吧。”
陈夜点点头:“望鱼姑娘武运昌隆。”
接下来的几日,陈夜都不曾出门,专心料理伤势,战场这边,没了一个错筠,对于朝隐来说显然影响很大。
军队的士气因此大降,虽然倒说不上节节败退,但是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兵败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为此,陈夜偶然听说,朝隐只能从前线抽调人手回来,不过意义不大,因为踏天境强者,是不会因为内斗而大动干戈,能力挽狂澜的能人异士不多。
陈夜无心掺和妖族的争斗,他来到这里,确保鱼三月平安无事,以及把错筠杀了,已经是他的能力极限了。
况且,因为接连解开两道封印的缘故,肉身的力量,其实还说不上能让陈夜任意驱使,还需要去适应。
而且经过前面一战,他的修为也有了松动,所以陈夜打算这件事之后,就着手开始冲击洞玄境。
之后,便会回去蜉蝣洲。
毕竟他来到蛮荒洲也大半年了,前线战事固然不会在这么短时间内出现什么变故,但是陈夜也不打算久留。
出来这么久,未免会惹人担忧。
鱼三月忙于前线,在数日之后才抽空来看了一次陈夜,来时一身疲惫。
对于当不当妖皇,为了当这个妖皇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想必鱼三月比他陈夜要清楚,陈夜这个外人不打算说什么,更不打算干涉鱼三月的选择。
“错筠之死,在妖族反响很大,而且现在很多人都知道是你陈夜这个人族所为,大将军让我过来看看你。”
陈夜不意外会这样,只不过他不在意,毕竟天下间恨他陈夜的人何时少了?若是个个人件件事都要计较,他都不用修炼了,每天烦都烦死了。
“目的达成就好。”
陈夜微微一笑,“反正我也这几天也打算回去了,恨我也好骂我也罢,看不到听不到,想烦恼都没地去烦。”
鱼三月有点失落:“这么快?”
“我来主要是为了你,你平安无事,接下来的事情我能帮到你的地方不多,就不留在这里沦为话柄给你添乱了。”
“我才不在意他们说什么,此事我和大将军谈过了,她也认为,若是留着错筠,战火必然会延续下去,对人族妖族都没有任何益处,你不用因此……”
陈夜摇头:“光靠万妖图坐不稳这个位置,一个成功的皇帝,是要人家敬你七分怕你三分,不是十分害怕。”
“感情你还当过皇帝?”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反正书上是这样说的,至于怎么做,还得取决于你自己,我就是随口一说。”
鱼三月像模像样做了个揖。
“那可要多谢陈军师了。”
陈夜一笑,抬手一点自己的丹田,将鱼三月的真名取了出来,递给女子。
“这是你的真名,现在给你收回,其实理当第一时间还给你的,不过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忙着忙着就忘了。”
鱼三月默不作声收下。
“走的时候说一声,我让人送送你,前线那边虽然危险,但是还是有门路的,省得你自己乱撞乱闯。”
陈夜点点头。
说完正事,两人都没了话题。
鱼三月却不愿立刻离去,无声之中坐了一会儿之后,才起身离去。
封月也曾来过几次,旁敲侧击都是想劝陈夜留在妖族,但是陈夜不可能这么做,跟对方明说后,封月有些遗憾。
不过也没有强求,毕竟他们之间算是一份善缘,没有必要强求,反而使得和陈夜之间的关系变差。
得知陈夜要回去的消息,封月叹口气,没有说挽留的话语,只是留下一块传信玉简,说是将来若是他们成事,前线战争停歇的话,可以来坐坐。
陈夜没有拒绝这份善缘。
朝隐这边反扑还在继续,但是陈夜养好伤之后,已经和鱼三月等人提出告别,悄然离开了君临。
君临位于蛮荒洲中部,陈夜的归程,在东北方向,鱼三月本来是要让一个人送陈夜出境的,但是陈夜想到自己半路上还要去取麒麟之血,便婉拒了。
只拿了一份口谕,如今妖族内乱,前线也不似陈夜出发之前那般激烈,所以此物应该也能让他通关。
徙牢留下来的那座宝库,在君临偏东方,不算很远,陈夜虽然要绕一点路,但是对归途影响不大。
出发的半个月之后,便来到了一片荒无人烟的山林之中,黑漆漆的一片,不见半点光芒。
此处名为朝天山,在陈夜的面前,赫然出现了一座高耸的山峰,山高万仞险峻无比,如同一把剑直插云端。
倒是没有辜负这个名字。
只是此地贫瘠,人烟罕至,毕竟也是,徙牢藏宝的地方,也不太可能选在多人的闹市之中,不然就算是无人知晓,千百年的岁月,就是乱撞都该给人撞了出来。
记忆中有准确的位置,陈夜没有犹豫,直奔朝天山的山巅而去,山峰险峻,不过对于陈夜这等修为的人来说,只要不是在天幕之外,都没有所谓。
神识扫过,果然发现一丝异样。
位于皑皑白雪的山巅岩石层下,有一扇门,陈夜以灵力轻轻一震,积雪山石顿时消失,露出其真容。
是一扇石门。
其上还有阵法笼罩,极为厉害,若非是掌握着破阵之法,恐怕就是一个寂灭境来了,都只能望宝兴叹。
却拦不住陈夜,毕竟是藏宝之人本尊告诉的陈夜,几个手印的功夫,便将阵法破除,推门而进。
一段石级之后,眼前豁然开朗。
是个广阔的洞穴,其内摆放着十数件物件,便算是是徙牢一声的宝物最后剩余,不算多,但是能让一个生前至少踏天境强者珍重收着的东西,岂会是凡物?
分别是几件陈夜判断不出品秩高低的法宝,那瓶麒麟之血,以及一个以强大禁制封印着的玉瓶。
陈夜拿起来掂了掂,猜测里头应该是某种丹药,只是此刻徙牢心情不佳,陈夜也没有打扰他,只是默默收起。
那瓶确认了用途的麒麟之血,被陈夜打开,其内血气浓郁,尚且有温热之感,如同才刚刚从一头麒麟的体内取出来一般,可见保存得有多么完好。
按照徙牢之前所说,这麒麟之血只需一滴,便有淬炼本命飞剑之功效,可以让本命神通进一步增强。
这一小瓶足足藏着接近二十滴。
足够他淬炼四把本命飞剑了。
陈夜索性就地坐下,召出四把飞剑,各自沾了一滴麒麟之血,四把飞剑沾血之后,皆是变得猩红。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从其上传出。
陈夜没有任何神情变化,闭上双眼,静静等候。
如此过了有一个多月,没把飞剑之上所沾的一滴血,都缓缓被飞剑吸收殆尽,于剑身上出现一道道纹路。
这些纹路,天然形成,但是透着一股精心刻画一样的奇特美感,让飞剑的气息更为凌厉。
陈夜不由得露出笑容。
尽管此前对于这麒麟之血就颇为期待,但是今日淬炼之后,飞剑的增强仍旧是超过了陈夜原本的预期。
让他的实力有了极大的进步。
尤其是余先生赠与的这把追忆,更是如同更换了本命神通一般,大大增强了其杀力,让这把原本杀力最低的飞剑破茧成蝶一般,脱胎换骨。
陈夜忍耐着当即试一试的冲动,心满意足将飞剑收起来,盘算着把这麒麟之血也给赵拢月送上几滴。
赵拢月也是剑修,想必她不会不喜欢这份礼物。
想到赵拢月,陈夜的归心更甚。
这次回去蜉蝣洲之后,他打算就出发去一趟坠仙洲,一来是为了错筠的嘱托,二来呢,是想去见识见识。
其实最重要的理由,是陈夜想见一见赵拢月。
而且这一次,他打算把自己的心思挑明,他已经想通了,大不了就给她拒绝,也总比这样窝囊藏在心里头要好,至少也算是为此努力过了。
退一万步说,表白不成还能做朋友是吧?
只是想到真有这么一天的话,陈夜就觉得心如刀绞。
能把她当成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