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陈夜回到宫中。
这里没有任何变化,陈夜目光一闪,再次取出那块龙魄轮回金,目光游移不定,最后还是一咬牙,双手掐诀。
正是九转锻造法。
余先生最后的那句话,让陈夜很在意,如果真的能做到,那么他的第四把本命飞剑的强度,或许会很强大!
“而且余先生说,我突破化神的机缘,或许也在此处,只是我不懂,我的本体和元婴都还在外面,要如何去做……难道余先生已经看到我留的底牌了么……”
没有头绪,陈夜只能暂且将这件事搁置一旁,专心开始处理眼前这块龙魄轮回金,小心翼翼控制灵力出体,将其整个包裹。
如同有无数细小但是温度炙热的火焰,在这块龙魄轮回金之上不断灼烧,慢慢地,其外表那层乌黑的东西,一点点消融,露出其本身,金黄之中带着一缕缕灰色的奇异金属。
相比于陈夜第一次锻造本命飞剑,这龙魄轮回金显然要更加坚硬,更加难以融化,就算是陈夜如今的修为,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将其消融,只能放入气海之中,一点点消磨。
恰好是陈夜做好这一切,起身之时,冯霜霜让人过来,说是打探到了那个周匹夫的消息,让陈夜过去一趟。
来到她寝宫的时候,冯霜霜脸上露出焦急。
“陈公子,那周匹夫确实在燕京之中,不仅是他,天下最强的十个武夫,也都来了这里,虽然是黄昏灯出现的时机,但是我查了,往时这种场景,也极为罕见。”
陈夜也皱眉道:“大宁皇帝呢?”
“他这边反倒是没有什么特别,行程和平时差不多,也基本不关注这方面的消息,看来是不打算争夺黄昏灯。”
陈夜点点头:“我知道了,有劳冯姑娘了,接下来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就呆着这里,我会处理剩下的事情。”
冯霜霜还要再说,但是陈夜非常坚决,扔下一句话便离开了这里,“这里头的事情现在有点复杂,你如今没有修为在身,安全呆着这里,就是对我最好的帮忙。”
话已至此,冯霜霜也只能如此。
陈夜回到自己居所的第一时间,便将画卷打开,把村长,也就是那头蚀九阴,单独叫了出来,与其面对面坐下。
老人呵呵一笑:“不知道公子找我什么事?”
“首先,多谢你的秘法,我现在已经将那龙魄轮回金的外层融化,相信过不了多久,便可以着手塑性锻造了。”
村长脸上没有任何异样,“那就好。”
“其二,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陈夜说完,逐字说道:“蚀九阴。”
这时,村长的脸上才浮现出变化,脸庞抽了抽,最后化为一抹微笑,“看来剑主大人,已经察觉到了。”
老人说道:“不错,我的本体确实是一只蚀九阴,整个苍茫之中,我是我族群最后的一个族人,其实更严谨一点来说,这个苍茫之中,已经没有蚀九阴存在了。”
陈夜继续问道:“说说看,你留在人间的理由。”
“剑主大人这么聪明,想必早已经猜到了。”
“但据我所知,你的身躯被控制在第九主的手上,想要将其夺回,你只有一条路,那便是将第九主给杀了,也唯有如此,才能让已经断了传承的蚀九阴一脉,继续延续下去。”
村长那双不存在的眼眸,如同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令人头皮发麻,似乎正在盯着陈夜,半晌没有说话。
“容我再猜一猜,你如今却动不了第九主,所以便将主意打在了我的身上,用我手上这把轩辕剑,去完成你的心愿。”
陈夜直视着村长,“我猜的可对?”
“真是小看你了,八九不离十,没想到剑主大人年纪轻轻,心思城府却深,你是在什么时候察觉到不对劲的?”
陈夜将那块龙魄轮回金再次取出,悬浮在虚空之中,村长的脸色再一次变化,大概是发现自己放在其内的那道神魂消失了的缘故,让他的神色,已经有了紧张。
“连这里的异常,你都发现了,也猜出了我的本体,画卷还在你手上,除掉我不过是心念一动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如此?”
“我以为,我们有同一个敌人呢。”
蚀九阴道:“你什么意思?”
“蚀九阴一脉之强大,让天道一脉都无比忌惮,这么多年来,一直在费心将你们赶尽杀绝,巧合的是,我们第九山也是如此,不同的是,天道猎杀我们,我们也诛灭天道。”
蚀九阴露出些许不甘,“若是当年给老朽你手中那把剑,我未必就不如你们第九山,谁杀第八主还不一定。”
“也不怕告诉你,就算我没有发现这龙魄轮回金的异常,将其贸然给炼化了,你也一样得不到这把剑。”
“呵,既然如此,那说明我蚀九阴一族,注定该陨灭于岁月中,还有什么可说的?棋差一着,要杀便杀!”
陈夜叹口气:“活了这么些年岁了,动不动就是你杀我我杀你的,累不累?就你这种脾性,给你轩辕剑又能如何?”
被陈夜一语道破,蚀九阴脸色阴沉。
其实他这么多年来,能做的东西很有限,毕竟是亡魂之身,自身的修为十不存一,被束缚于此,不然也不至于把一道残碎神魂来最为最后的底牌,企图夺舍一个剑主。
他自负于筹谋,但是当一切的希望都破灭之时,那份心境也破碎了,这才露出如今这幅鲁莽失态的模样。
缓了缓,蚀九阴神色平静许多。
“既然将我喊出来,又不愿意杀我,必然是有所求了,你说说看吧,看看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陈夜不急不缓给蚀九阴倒了一杯茶,然后才说道:“我方才说了,其实我们的敌人,是一致的,我会帮你取回身躯。”
蚀九阴却没有激动,而是问道:“代价呢?”
“给我你的信任。”
蚀九阴自嘲一笑:“就这?”
但他发现,眼前的少年,神情严肃。
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你真的有把握做到?”
陈夜坦然道:“现在不行,但是第九主曾经拿雷劈过我,我不太喜欢这样,所以将来有一天,我会砍死他。”
“当然,世事无常,也有可能在我砍死他之前,我就让他几道天雷给劈成渣渣了,但是那时,会是你得到轩辕剑最好时机,这个交易,怎么看你都不会亏不是?”
蚀九阴忽然笑起来。
“我现在还有选择么?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你如果答应了,那么老朽这残躯,可以给公子任意驱使。”
“说说看。”
“其他人的心愿,希望公子也可以帮他们完成。”
陈夜喝口茶,“你告诉他们,只要他们的心愿不会违逆我的原则,就算现在做不到,但是我陈夜,一定帮他们完成。”
蚀九阴无言,唯有起身一拜。
陈夜摆摆手:“现在可以如实告诉我了么?那周匹夫是不是真的离开此处的关键?”
“是,此人乃是老槐树的转世,代替他行走人间,洞察这天地的一切,所以他的身上,便带着那份轮回本源在行走,也就是那黄昏灯的本体,将其夺走,便等于将轮回本源拿在手里。”
蚀九阴叹气道:“唯有一点公子不知。”
陈夜大致可以猜得到。
“我们打不赢他。”
蚀九阴也没有惊讶陈夜能猜得到这层,毕竟能从一丝蛛丝马迹抽丝剥茧了解他意图的少年,心智怎么会差了?
在这世界之中,老槐树的化身周匹夫,便是方寸天之中的第九主,而且是一个不受任何限制的第九主,除非陈夜的修为已经超越老槐树本身,否则不可能从老槐树创造的世界中把他击败。
“公子猜的没有错,在这里,周匹夫就是一个筛子,往届的天下第一同样如此,也只有他认为可以离开的人,可以得到黄昏灯,离开这里。但是我们现在是想把他杀死……”
陈夜沉吟不语。
然后抬起头缓缓说道:“我有一个计划。”
……
岳正辞兴致冲冲跑来跟陈夜汇报的时候,少年正坐在院子里头喝茶,看到这位都护大人出现,微微一笑。
“看来是有好消息。”
岳正辞一笑:“陈公子猜得没错,我找到周匹夫了。”
陈夜眼眸一亮:“哦?他在哪?”
“就在燕京之中!”
“这么说来,确实是好消息,”陈夜直直身子,“他如今的实力怎么样?比你强多少?”
“不好说,我只在数年之前,和他交过一次手,当时我只在他的手上坚持了两招,但据我估计,他应该还在玄秩境内。”
“也是,若是真的入了通天境,已经离开这里了。”
陈夜想了想,“你派人去盯着他,我准备一下,三天之后,我们就去会会他,成败都好,在此一举了!”
岳正辞点头离去:“好!”
陈夜看着岳正辞离开的背影,眼眸闪烁,最后看向余先生所在的小山村,这三天的时间,是陈夜答应给余先生留的,也是给自己做准备,融化龙魄轮回金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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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塾今日提早下课。
一众孩童兴高采烈,转眼就跑没影了。
余拏舟呵呵一笑,“这帮孩子。”
秋月白正在学塾门前坐着,一针一针在纳鞋,头也不抬轻笑道:“孩子嘛,有哪个不爱玩的?你不也没少让你家先生头疼。”
“那夫人这次就说错了,我当初可是我家先生所有弟子里头,最老实的,上课认真,功课准时交,先生可喜欢我了。”
余拏舟坐下之后,目光看向秋月白正在纳的鞋底,眼眸露出些许异样,突兀说道:“月白,对不起。”
秋月白抬起头望着余拏舟。
“拏舟,你没有什么对我不住的。”
“不,你听我说……”
“说什么?”女子打断余拏舟,“说你让已经死了的人,多了三千年的光阴?而且是最爱的人一起度过的?”
余拏舟苦涩一笑:“你都知道?”
“记得一些,忘了一些,可能是时间太久远了,毕竟你和我同生共死,已经轮回了三十世,三十辈子的记忆啊……我又不像你这般,很多琐碎已经忘了,但是很多重要的事情,记着的。”
“所以昨天那孩子来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秋月白一笑:“我都说了,那孩子什么心思都挂在脸上,我是不如你学问大,但也不是傻子吧?是不是时间到了?”
“是,我可能撑不住了。”
余拏舟走到女子身边,轻轻握着她的手,“其实上一辈子的时候,我就能感受到自身力量的衰弱,只是没想到又过了这么久,那小子才出现在这里。”
女子注意到陈夜昨天的称谓,“他没有喊你老师。”
余拏舟摇摇头:“我对不起他,也当不起这声老师。”
秋月白恍然道:“看来你的玉佩在他的身上了。”
“他还年轻,这副担子又太重,若是有别的人选,我都不会选择他,现在这样,说是我给了他足够多的选择,但其实我心里清楚,这孩子不会选择另外一条路的。”
秋月白轻轻抓紧余拏舟的手。
“我能做的,就是在走之前,让他接过这份担子时,轻一点,再轻一点,但无论如何,都会让他将来的路,更加崎岖。”
“相信那孩子。”
余拏舟叹口气,目光落在秋月白的手上鞋子。
“算了,不提这事了——这是给我的?”
“是,也不是。”
余拏舟便明白了,这份礼物,是给余拏舟的,那个默默在外顶天立地三千年的余拏舟。
“我们还有多久的时间?”
余拏舟脸上露出一丝愧疚,“我让陈夜给了三天的时间,不过这三天,我想给他做一件事情,所以……”
秋月白微微一笑,松开余拏舟的手,说道:“三千年都过来了,多这三天不多,你去吧,那孩子我也很是喜欢嘞,昨儿个来了,空着手回去的,正好给他准备一份礼物。”
余拏舟站起身来,“是该准备一份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