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夜身形有些踉跄。
体内是半点灵力都挤不出来了。
这一天来，先是祭出坠星，后又跟星铃儿战了一场，惨败不说，还受了重伤，也幸亏后来木不周附身。
由于木不周曾用仙气出剑，无形之中滋养了陈夜的伤势，也让他体内的灵力有所恢复。
后来这九剑，之所以可以势如破竹将星铃儿三人打退，都是依仗之前看木不周出剑的感悟，从而剑道造诣大大提升的缘故。
最后一剑，则是依赖剑势。
依赖剑道的归一境！
也是筑基榜榜首的李存年，力压群雄的依仗！
陈夜缓了口气，看向远处的三月和赤足，问道：“你们呢？要出手么？要出手就赶快。”
赤足道：“我对那啥子道体不感兴趣，之所以来这里，就是想找人打架，你现在不是我的对手，等你出来我们再打。”
陈夜在脑海之中搜索了一番，眼前这个赤足，分明只是个筑基境修士，可是他记得，排名第三的星铃儿的前面，是一个叫做风吹衣的天涯书院弟子，第一就是李存年了。
按理来说，没有哪几个二十五岁之前的筑基境，会比筑基榜上的少年天骄强，可是赤足竟然如此自信。
陈夜却从他身上，感受一股别样的气息……
一种压迫感！
陈夜没有多想，“那就恭候阁下！”
三月微笑，“我不善争斗，便不打搅陈公子雅兴了，只是希望，陈公子记着我之前说的话就行。”
陈夜神色一变，没有立刻答应。
“我再想想。”
“好的。”
赤足有些急眼，“你跟他说啥了？”
三月微笑不语。
陈夜又看向之照。
之照顿时缩了缩脖子，“我还是算了。”
陈夜嗯一声，“之照道友也莫要忘了我们之间的……”
之照连忙打断陈夜，尴尬笑道：“记着呢记着呢！”
陈夜便不再多言，看了看那还留在深坑这边的莫玉宸，后者看见陈夜的眼神，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显然是怕了。
陈夜便不再理会，转身朝着大门内走去。
少年走得有些踉跄，几乎要扶着墙壁才能走进去。
刚走入大门的范围，那座紧闭了上万年的石门，再度缓缓关上，陈夜置身于黑暗之中，停下了脚步。
空气之中，是腐朽的气味。
并不刺鼻，只是由于长久的岁月流逝，给人的一种沧桑厚朴的气息，仿佛在眼前有一段岁月长河缓缓流过。
陈夜在黑暗中缓缓前行，走出不远后，前方骤然亮堂起来，紧接着少年的两侧，忽而有无数火炬燃起，绵延而去。
一直到这山洞的另外一侧。
火焰呈现灰白色，辉映在陈夜脚下这一条长长的道路上，也映照出道路尽头，九座台阶之上的高台的一张椅子。
椅子之上，是长坐、拄剑的身影。
陈夜凝神看了看，准确的说，坐在椅子上的，并非是一道身影，而是一具斑驳不已的褐色骸骨，头颅高高昂起。
可是由于方才那把铁剑已经被苏泊烟取走，所以此时这骸骨其实只有一副姿势，而手中无剑可以倚靠。
陈夜目光落在这副骸骨的头颅之上。
就在骸骨的左眼之上，有一只看着诡异无比的眼珠！
这只眼珠的瞳孔不知道是天生如此，又或者是因为这灯火的辉映，不是常人那般的黑色，而是一种灰白色。
光是和眼珠目光相接的一刹那，陈夜就可以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寂灭气息，充斥着绝望和破败，仿佛在其瞳光照射之处……只有死亡，只有无穷无尽的毁灭！
修士不惧怕鬼魅妖魔，但是不知道为何，在这眼珠的注视之下，陈夜还是会莫名地有股寒意从脚底直通天灵盖。
陈夜清楚，这便是苏泊烟所说的……
寂灭之眼！
一部分的寂灭道体！
尽管那股寒意无法驱散，但是陈夜还是壮了壮胆子，抬步继续往前走去，若是连前进都不敢，那他就配不上木不周牺牲一道分神才给陈夜换来的机会！
就不配当初莫问筠重伤给他天道筑基！
也配不上白芸的殷殷期待！
就在陈夜往前踏出一步之时，那具骸骨竟然抽动一下。
陈夜猛地抬头，只看到骸骨竟然缓缓站起身来，仅有的一只眼球，紧紧盯着陈夜，目光如利剑，直插陈夜心神！
更诡异的是，分明没有丝毫血肉，但是那个骸骨下骸骨上下抽动，竟是还能发出声音来。
声音低沉沙哑，历经沧桑。
“来者何人？”
陈夜挺直脊梁，“圣武宗剑修陈夜。”
“剑修？有意思……”
那骸骨的目光仍在紧紧逼视陈夜，想要从他的眼神之中看出些许畏惧，想要从陈夜的眼神看出退却。
陈夜此时真的算不上体面，前后几番战斗，衣衫早已经成了布条，显露出其下密密麻麻的大小伤势。
陈夜头皮有些发麻，却往前踏出一步。
这一步跨出，陈夜的眼前的山洞轰然破碎，仿佛短短的一刹那，便离开了大泽，离开了大夏，来到一处……鲜红的世界里。
嘈杂的厮杀声占据了一切。
陈夜看不清这个世界，只看到无数的鲜血，无数的身影倒下，近处、视线的尽头，以及陈夜视线无法企及之处，都是这样的场景，无数的鲜血抛洒，无数的身影倒下，有身临绝境轰然自爆者，有被随手镇杀者……
唯独没有人后退。
尽管陈夜的手上也算沾了不少的鲜血，但是这一幕幕的出现，仍是让他的心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少年郎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又或者说，这一切曾经真实发生，在万年之前。
可是那种真实感，在动摇他的心神。
耳边再次有骸骨低沉的声音响起：“以你的修为，是走不过去的，念在故人的面子上，你后退一步，本座放你离去。”
陈夜仰起头，“若我执意往前呢？”
“若你往前踏步，又迷失在了这世界里，神魂将永远沉沦于此，再没有转生的机会，也永远无法逃脱。”
陈夜明白了，这是一场考验。
于是他毫不犹豫往前踏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