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1章 珠宝店、码头、风波(求推荐票求月票)

夜凉如水,但是桑托斯却热得直冒汗。

自打被俘之后,他就被关在一个空心的铁囚像中。因为有为禁锢他而刻画的魔法符文,所以只要有人及时替换充能的黑曜石法珠,他倒也不需要吃喝拉撒。

透过铁囚像的眼睛,也就是透气孔,桑托斯已经观察了这里很久了。

他看见炉火里燃烧着炭火,有人用一对风扇把火吹得凶猛;一块铁稳稳扎进了长在房子里的一棵大树的树干上,形成了个齐腰高的砧;还有一个人正弯着腰,用锤子和窄凿子叮叮咣咣地捣鼓一块块看起来像是黄金材质的圆片;砧上放了一盏灯,再加上炉火,都可以为匠人的工作提供照明;旁边还有一个大水缸,无疑是用来给滚烫的金属降温的;一把也需是用来剪开金属片用的夹剪,也挂在钉在那棵老树上的一根粗木钉上。

这是一间珠宝作坊,桑托斯早就猜出来了。这个店铺里面还有一个架子,上面全是摆放整齐、分门明确的工具:锥子、钳子、重型修边剪刀,还有一些刀刃小、手柄长的掐丝剪具。店铺的所有者是一个三十多岁、有着圆润双下巴的富态商人,看样子多半具有倭桑血统。只不过,那个人并不常常出现在作坊里面,应该是在前面铺面忙生意,这边平常就只有两个工人。

桑托斯并非没有升起过自救的念头。他尝试了许多方式,可是却全都无法奏效。这个铁囚像不仅能够压制他的术士施法能力,而且因为内部空间狭小,他被关在里面根本无从发力,所以没有办法用蛮力从里边挣脱。

本来,他还寄希望于通过透气孔向那两个工人喊话,或威胁或许诺来迫使他们帮自己打开铁囚像。然而在尝试了几次之后,他那个透气孔真的就只是有透气这一种功能。就算他叫破喉咙,在作坊里干活的两个工人也听不到他的喊声。

从那两个人的对话中,桑托斯才知道,那个珠宝店的老板曾经告诉他们,这个铁囚像只是自家祖祖辈辈供奉的、来自倭桑一种“仪式器物”。虽然通体用生铁打造不值什么钱,但据说可以保佑匠人们干活时获得些许幸运。因此,平常那两个工人来上工的时候,也会主动承担起帮主家往铁囚像上更换黑曜石法珠的工作。而且,这两日似乎珠宝店里的工作有些繁忙,这俩工人整天都在加班加点地干活赶工,连吃饭睡觉都没有离开作坊半步。

“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桑托斯内心无奈地想着,“……把我放出去和那个可怕的邪魔打上一场,哪怕不敌战死也比憋在一个‘铁棺材’里等死强得多。也不知道商会里各位大人忙完那件大事没有,赶紧把我解救出去吧。”

他并不知道,就在他内心哀嚎不止的时候,作坊前边的珠宝店里来了两位贵客。

“祝您幸福安康,珊卡贵女,”守候在挂着“多宝阁”招牌的店铺门口,之前桑托斯偶尔见过几次的珠宝商人热络地同本家东主打着招呼,他先是向珊卡、也就是自己的主人问候然后才向斯帕特城代理执政官埃德加问好:“祝您的牛马成圈、子嗣绵长,埃德加贵人。”

分别用倭桑和美帝奇两种祝福方式问好,很明显,这位珠宝店老板非常善于与人交际。而且打完招呼之后,他马上就帮助来客推开了店铺的防风门,将其让进了早早就洒扫干净的多宝阁中。店铺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珠宝制品,虽然大抵都是些样子货(真正值钱的珠宝是不可能放在明面上的),但是仍旧将店铺渲染得富贵逼人。

“生意不错啊。”

埃德加看了看悬挂在房梁上的钱箱,赞叹道。那个装着银凯特以及少量金卓戈的保险箱已经快要降落到柜台桌面,这说明杠杆另一端用来计量重量和压重的铁锭已经快要离地了。

斯帕特城的店铺里通常都有这样的收银装置,每当钱箱落到柜台,那么店里的老板就会将其赶紧存入永序之鳞商会开办的钱庄,换取一张随时可以取出钱财的法术契约,省得店里或家中存储大量钱财以至于招来贼人的惦记。

“托两位的福,的确不错。”老板自矜道。

见埃德加只是面露微笑不再言语,珊卡便挥了挥手,“把钱箱取下来罢,将里面的银凯特去拿到钱庄兑换成金卓戈。今天交付完那批货物,多宝阁还得赶制一批黄金挂件,你往日打制珠宝攒下的金屑,恐怕短期内还是无法弥补原材料的缺口。那位巨龙帕夏的领地别的物产好不好另说,单就是这黄金储量充足当真是天下少有,咱们熔了金卓戈直接使用便是。”

那位珠宝老板听闻,拱了拱手,马上照做。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多宝阁里面也没了其它客人,珊卡就和埃德加也就在店铺里闲坐等候。他们一会儿还要和老板一同出城去尼若何的渡口交付货物。而正是因为交易的黄金制品数量实在太多,所以那个老板才会提前通禀了珊卡,想要让埃德加带着些亲卫跟随,以防出现什么不测。

“来要这批金货的就是……”埃德加说着,用手指蘸了蘸给面前角杯里苹果酒,在桌面上写下了“赫迪夫”这个词汇。

“没错,不仅是我家,这斯帕特城里几乎大半珠宝店都在赶制金货,”珊卡点了点头,没有隐瞒的意思,“那些大人不知何为最近想要一大批黄金,并且还需要提炼提纯,直接来城里钱庄用银凯特兑换金卓戈又太扎眼了,因此才会从各个珠宝店订货。他们拿银凯特来购买。”

“他们不是想要向斯帕特倾销货物么,为何先要从这里获得黄金?”埃德加有些不解。

这回珊卡倒是没有回答他,哪怕她多少猜出了其中的原因。当然,原本的那位倭桑贵女是不可能知道得那么清楚的,可是将其吞吃然后又变作其模样的夜鬼婆战团首领就不同了。她知道美帝奇帝国那些赫迪夫与一些地底种族打连连的事情,也知道卓尔精灵一族若是想要在阳光下、地面上使用他们的装备武器,那么就必须先用黄金配置特殊的炼金药剂将其洗练一遍。

按照她的猜测,那些赫迪夫之所以要先获得黄金,恐怕也是要用这些黄金和卓尔精灵做交易,然后才能获得他们出产的一些“特色”货物——“大概也就是那么几样东西,”珊卡知道卓尔精灵是什么货色,“那些赫迪夫想要经营大多也是些吃吃喝喝的产业,烟酒、盐糖、灯烛加了从卓尔那里得到的‘佐料’,恐怕会在这斯帕特城搅动起轩然大波,他们也真是存心搞事情。”

想到归想到,可是珊卡却一点都没有向埃德加说破的意思。哪怕她这个名义上的丈夫插手此事,下场多半……不,是肯定不会太好,她也不会将这件事情跟他讲清楚。毕竟她可是个鬼婆,而鬼婆又能有什么好心眼呢?

反而,若是她促成此事,巨龙帕夏的领地上出现了问题,等到永序之鳞商会忙着解决问题而无暇他顾。她就可以安然地返回到灰色荒原,安心建造自己的痛苦具现之塔。

“从那些锡尔人手里得来的这个东西,不知道现在还对我有没有约束力。这可是时光龙的鳞片啊,我是真不想将它留在灰烬世界蒙尘吃土,”一边琢磨着如何在乱局伊始时煽风点火,珊卡一边装作不经意地摩挲着挂在自己手腕上的“黑曜石”手镯,心思浮动着。

等了大约半个沙漏时,那个珠宝店老板就将保险箱里的金卓戈和银凯特点数得当。他从中抽取了十分之三的银凯特作为月例要上缴盈利,码得整整齐齐装在一个厚实的沙犀兽皮袋里,交给了自家东主珊卡贵女。珊卡转手就将其给了埃德加让他收好,这些银币在下层界又叫毒螯,邪魔们接触到之后就会感到皮肤瘙痒疼痛。虽然这个鬼婆绝对没有把到手的好处分给别人的想法,但是交给一个凡人来暂时保管却没关系——“离开的时候一并带走就是了,”珊卡想。

“咱们出发吧,我们从运河直接出城,”将那个沙犀兽皮袋背在背后,埃德加随即对那位珠宝店老板和珊卡说道:“咱们得早点出发,乘船去虽然不太引人瞩目,但是路程要稍微绕远一些,那些赫迪夫的商船说不定现在就快到了。”

听了这话,珠宝店老板连忙跑向了店铺后边的作坊。不多时,他就推着一辆的小推车走了出来。一口看上去就极具分量的大箱子,压得小推车的轱辘吱呀作响。最后还是在埃德加的几个亲卫的帮助下,方才将这口箱子提到门外兽辇的挂钩上。

那些亲卫又给这头尚未成年、因徒然背负起重物而有些不快的沙犀兽喂了些炒熟的鹰嘴豆,它这才不情不愿地迈起沉重的步伐,带着埃德加和珊卡公母俩、珠宝店老板,再加上一队靠双腿随行的亲卫,一步步顺着道路走到了城内运河的小码头。

此时,早有一艘运输船停靠在这里。船长大约三十步,船宽七八步,单桅上挂着三角帆,船舱外边还有几个桨位。等到珠宝店老板、埃德加和珊卡带着那个装着金货的箱子走进船舱,几名代理执政官亲卫就临时客串起了桨手。

水面上波光粼粼,三角帆满帆扬起,桨手们卖力划桨,船主操控着尾舵让这艘船在流过整个斯帕特城的曲折运河之中,蜿蜒穿行。等到来到水门前,有亲卫上前出示了自家老爷的印鉴,守水门卫兵便转动绞盘拉起铁闸,放想要“夜游尼若河”的代理执政官出城巡游。

“夜游尼若河,”听到卫兵们报告上来的话语,一直站在城上望楼俯瞰的纳门不由得发出声冷哼。他现在还是伪装成桑托斯的样子,因此见这位前任执政官、斯帕特城最有权势的望族大家长面露不愉,那些卫兵也都噤若寒蝉。

“别说,从水里游过去也挺有意思的,”不知想到了什么,纳门手里攥着一枚不久之前刚刚从传音蜥蜴嘴里取出的铜丸——这是负责监督今年崎米尔营地英雄盛典的商会特使、兽人狼骑将费扎克送回来的回执——上面写着的“已完成任务”倒是没有让纳门有太多想法,不过在看到落款处除了费扎克之外的另一个名字,这头利维坦化的契约魔顿时就感到很心安了。

再想到,有一位商会的战斗狂魔正在城外炼化瓦普拉克化身的神性残余,而且算算日子,他那边应该也快要忙完了。纳门心里的压力便又轻了一分,“差分机已经给出的策略前提,只要这艘船驶出了斯帕特城,那么我放手施为便都不会有太大问题,肯定能为商会赚上一笔。不过就是赚得多或者赚得少而已,反正这次奎斯大人交待的差事算是稳妥了。”

想到这里,纳门也就不再犹豫。他瞥了眼站在自己身旁的桑托斯家族管家——这个人疑似是拜特城那位法老王马寇派过来的——露出一抹微笑,“我记得你家是在拜特对吧?”不理会对方脸上露出的惊容,这个披着人皮的契约魔继续说着,“你也好久没有给家里寄信了,不妨最近跟家里人联络联络,就说起风了,小心家里着火。”

说完,纳门抬腿跨越过城墙的胸墙,一个纵跃跳出几十步开外,一下跃入了城外冰冷的尼若河主干道之中。包括那个被点醒的管家和水门卫兵的士官长在内,好几个原本站在城头上因为担心受到“桑托斯大人”迁怒而不敢大声喘气的人,全都不由得“嘶”的一声倒吸口冷气。

只见,皎洁的月光洒在尼若河的河面。粼粼波光之中,隐隐约约有一条白色的水线如出鞘的利剑般,向城外那座大型商贸码头飞驰而去。码头上,影影绰绰地停靠着几艘大船。船身并非是这边常见的、比较先进的拼接结构,而是像鳞片堆叠似的搭接结构,应该都是常年往来拜特和美帝奇各个海外飞地之间的大海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