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悠悠原野芦苇荡萤火几点

夙风看着一袭白衣,立在风中单薄的人,却觉得不知为何,他所仰望的皓月,似已与从前不太一样了。皓月之光虽然没有太阳那般炙热,但却是润物无声的。

或许,付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强大了,只是他不自知罢了。其实他不是他唯一的依靠,反而,他是他一生的追随,他是他的君王,而他是他的臣子。

偌大的一个蘅芜国,他们却成为了流放在外的君臣。

他们是彼此生命中的救赎,同样也是彼此生命中的依傍。他们心如虎狼,巧于谋算,都是杀伐果断之人,在这乱世天下,却为彼此保留着一颗真心。

夜枕风和寒紫月喝着手中的酒,心中都有着担忧,不知道那二人此刻谈得如何?

寒紫月握着手中的酒杯,问夜枕风:“你认为陛下此次前来,是否能够解开摄政王心中的结,与之冰释前嫌?”

夜枕风摇头道:“很难说,毕竟他们之间隔着太多麻烦,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千万铁骑,一个国家的事。”

寒紫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想单纯的两个人之间都隔着许多难以解决的事,更何况是他们这样身份的人?若是解决不好,就是兵戎相见,血流成河。

她看着歌舞狂欢的赤蠡人,道:“他们都是一群简单的人,或许简单的人更容易感到快乐吧,而这生死域,便是夙风留给他们的最后一片净土,否则也不会有今天的狂欢吧!”

夜枕风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笑道:“一切皆是因果,如同当日你将涅火莲留给我一样。”

寒紫月一怔,道:“你……都知道了。”

夜枕风道:“师父都告诉我了,紫月,你真是太傻了……我是你拿命换回来的,以后我只能拿这条命,这颗心来还你了!”

寒紫月微微一笑,只觉今夜月色格外美好,有种令人恍惚的错觉。

众人皆没想到,生死域既然成为了他们的最后收容之所,他们在这儿度过了一段美好浪漫的时光,倘若肩上无家国天下,或许便可一直这么逍遥过去。可是他们都各有责任,是无法将生命长久放逐的。

山坡之上开满了紫色山花,夜枕风和寒紫月坐在山坡上赏月,漫天萤火飘飞,似乎将时光变得缓慢。

夜枕风躺在草地上,他的头枕在寒紫月的膝盖上,寒紫月用手温柔地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头,那只纤细的玉指轻轻划过他的长发。

她竟然不知,夜枕风的头发竟是如此柔软,那手感犹如是在抚摸一只小羊羔,令得她忍不住又拂了拂,像是在替自己的宠物梳理毛发。

夜枕风任由她纤细的手指在发间穿梭,微微仰头,不羁的双眸就那样看着寒紫月。

二人依偎在一起,山坡下的篝火狂欢依旧,赤蠡人似乎有着永远也跳不完的舞,喝不尽的酒,他们的生活其实很简单,而很简单的生活却往往能令他们很幸福。

寒紫月道:“枕风,听说枭神策的大军已经退回皇都,你认为陛下下一步会怎么做?”

夜枕风道:“陛下毕竟是蘅芜国的皇帝,他最终还是要回去的,至于他要用什么办法来与蘅芜国的势力相抗衡,我还不知道,但有一点很清楚,倘若他不遵守先帝之命,大皇子付祺、二皇子付善、四皇子付苑,甚至是在逃的三皇子付,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可以替代他的位置,他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会就此化为泡影。”

寒紫月道:“即便摄政王对他再好,陛下也不可能为了摄政王而放弃江山的。”

夜枕风迎着风轻蹙眉头,道:“付珩要如何在此困局中力挽狂澜?实在很难……”

寒紫月道:“人生如棋,一子错满盘皆输。陛下步步为营,每一步都走得稳健,才能屡次险中求胜,得此天下……而下一步他要走么走呢?”

寒紫月身穿一袭白衣,月光之下,她那头白发如流水潺潺,白玉腮,透着一点荷花粉,一双紫色的眸子泛着琥珀光,眼波流转,浅色的睫毛在风中微微发颤,月光照得她的唇水润轻柔,从夜枕风的角度看上去,她竟是无比的温柔。

他缓缓起身,在夜风中凝视着她,她眸光微颤,不解地道:“怎么了?”

她紫色眸子中带着一点娇羞怯意,这副妖精般勾人的模样,还真是祸国殃民呀,若没有些定力,都不敢与之对视良久。

他微微一笑,伸手抬起她白皙的下巴,道:“紫月,你这副勾人的模样,最好还是收敛一些!”

夜枕风起身一把揽着付珩纤细的腰,猛地就将她推倒在了草地上。

寒紫月就仿若一滩春水,被人一推就化。

她那头白色的发宛若绸缎,轻洒在月色下,她就那样躺着,像极了一朵盛开的白色睡莲,美得令人心惊肉跳。

夜枕风那张桀骜不驯的脸挡住了天上月,他俯身凝视着寒紫月,温柔的唇线轻抿。她那如藕般白皙的手腕就露在白色阔袖之外,发着白缎般的柔光,美得惊心动魄。

夜空萤火轻轻点点,围绕在两人身旁,芦苇飘花,在风中缠绵打转。

月光轻轻滑入寒紫月轻敞的衣襟之中,滑腻白皙的颈子自衣襟中露了出来,那优美的脖颈在寒夜中微微发颤,此刻竟升起了一抹浅粉色的红,透着白莲般的香,一览无余的映在夜枕风的眼中。

夜枕风的目光毫无遮掩的看着她,寒紫月只觉他此刻的目光如火,被他所灼之出均在莫名发烫。

夜枕风的双眸死死盯着她那张覆着薄薄水光的唇,那唇瓣如同嫩红微绽的花瓣,暗香萦来,令他意乱情迷。

寒紫月仰起娇嫩白皙的雪颈,正准备要说点什么,他的唇就已经霸道地欺上了她的唇,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给堵住了。

狂野的风肆意的吹,朦胧的夜终于为那月光倾覆了浓情,将相思散落一地。

河畔。

河畔的山坡绿草广袤,被夜风吹拂,形成温柔的姿态,顺势倒向了一边。

夜晚的河水变得徐徐平缓,一轮明月倒映在河面上,波光粼粼,碧波荡荡,拉长了明月的倒影,如梦似幻。几点流萤稀稀落落的在水面上轻绕,似如细碎星光,斑斑点点。

芦苇荡中延伸出一条木廊,夙风站在木廊尽头,看着远方天际,黑蓝色的赤蠡服饰在风中轻飘,将他衬托得越发硬挺高大。蜜茶色的小辫披在身后,头上的两根蓝色羽毛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他的侧脸绝美,在墨蓝色的夜色中,显得犹如神灵。就那样迎着风,心有所思。

他也知道搁在眼前的是个死局,随着时间的流逝,付珩能在这儿多待的日子已经有限,他们下一步还能怎么走?

天下布局的棋子,纵横交错,黑白分明,缓缓在他的心中升起。千万铁骑,踏碎疆土,黄沙茫茫,挡在面前的却都是一条死路。

当两只命运的齿轮合在一起,便有逆天改命的能力。他们能够让命运停止,也可劈世。

突然,他的脸颊上洒过来几滴冰凉的河水,顿时便弄乱了他的思绪。

只听到身后河水声响,他转头看去,见付珩坐在木廊上,双手摞着白袍衣摆,正赤足在水中嬉戏。

付珩身上的白衣看似简单,但却及其华贵,那白色的锦缎上绣着帝王家才有的银丝暗线,走动的时候恍惚可见。如今那银丝暗线随着他脚足的摆动,闪过一点稍纵即逝的银光。

河水微凉,丝丝冰冷地划过他的脚背,他的脚很美,披上了一层薄薄的月色,发着白缎般的柔光。

白皙细腻的脚尖在水中轻轻划了划,荡起一片涟漪,水面顿时波光粼粼,弄碎了那水面倒映着的明月。

付珩正转头看着他,笑着道:“我们的摄政王在想什么呢?怎么这么入神!”

夙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顽皮的模样,双手抱怀,眉目斜挑,不羁地道:“呵!堂堂蘅芜国陛下竟然做出这种事,最好还是莫要让朝中的那些老臣子看到,否则定会气出一口老血的!”

付珩笑了笑,才不管这些,此刻的他哪有一点皇帝陛下的影子,根本就是个心性顽劣的精灵,不慎误入此间罢了。

白色的芦苇在风中轻轻滑动,发出沙沙的声响,轻风将他白色的长发吹乱,他的脸上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白色的犬齿露了出来,清澈的眸子比那天上的星河还要漂亮。

夙风心想,天下的美景,都不如此间皇帝陛下的一笑。所谓一笑倾江山,也莫过于此了吧。夙风心中暗道,自己还真是被鬼迷了心窍!

他缓缓走到他的身旁,单膝跪地,身后的鞭子轻轻滑落胸前,他抬头看着付珩。双眼凝视着眼前的君王,悲伤之色却情不自禁地慢慢爬上了眸中。

付珩看着他道:“那个狂妄不羁,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张鬼哪儿去了?孤可不喜欢看你现在这副苦楚的模样……你可是孤的摄政王啊!蘅芜天下的主心骨,怎可如此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