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斤儿这时才想起,地上的夜行人好像说过是什么老爷派他过来的,但是一个人长得如此猥琐,谁敢相信他。
难道他口中的老爷是这太极山庄的主人?少爷一时犯昏,没有想明白,所谓的老爷原来是自己名义上的父亲。
躺在地上的夜行人此时已经醒过来,痛苦地连声哼哼,他望着眼前的这两个人,真的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皇甫震,乃是大名鼎鼎的金谷中人,就算在金谷之中,他亦是人人敬仰的机关和用毒大家,如今他已年过半百,基本上处于半隐退状态,如果不是一位大人物托他前来太极山庄替公子上课,而他又无法拒绝,否则他是断然不会离开金谷的。
令他始料未及的是,第一次见自己的学生,就让对方给自己来了个下马威,头破血流不说,还差点老命不保。
他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面前那个儿童,一脸的天真烂漫,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透着几丝可爱与狡黠,心想算了还是少招惹这个祸害。
然后又看了一眼他身边的那个瞎子少年,终于忍不住用他那金属般嘶哑的声音吼道:“我是老爷重金聘请而来的皇甫老师,你这瞎子还不快给老子松绑!”
谁知道那瞎子少年比他还要骄傲,对他视若无睹,冷冷地说道:“什么皇甫老师,从未听人说起过,人又不是我绑的,我为什么要给你松绑?”
“真是见鬼,怎么会碰到你们两个活宝,老子真的是倒了八辈子霉,如果不是老爷吩咐,让我到洛书城务必要先去找山庄对面的那个瞎子,否则老子懒得理你。”
“你家老爷怎么会认得在下?你家老爷既然叫你先来找我,为什么又会偷偷摸摸跑到少爷寝室里来?”
少爷不相信皇甫老师自然有他的理由,他长这么大,连他爹是什么样子都未见过,突然之间来了一个人,说是他爹派过来给他做老师的,鬼才相信呢。
九斤儿见对方与瞎子哥搭上了话,自己也懒得理,装傻充愣地坐回床上,根据他俩说的话,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丑老师或许的确是他爹派来的吧。
于是他站起身,拿起那把掉落在地上的刀将那人身上的绳子割断,然后笑嘻嘻却又装疯卖傻地躲在瞎子后面,以防他趁机报复。
少爷他今日小露身手,让眼前的这两个大人物都知道这个三岁小毛童头脑不简单,也的确不是那么好惹。
此时天刚破晓,淡青色的天空还镶着几颗稀落的残星,远处隐约传鸡鸣声,以及街道上稀稀落落的脚步声。
无根少年领着皇甫老师出门而去,两人出门之际,无影人耳边听到瞎子那一贯冷漠的声音:“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你家老爷为什么要你先来找我?”
少爷心中一动,心想不可能啊,我那名义上的爹怎么会知道这世上有浪子哥这号人物?他思之再三,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离洛书城十里的乾州港像大户人家的慵懒美少妇慢慢地从梦中苏醒了过来,折腾了半日,那栋不起眼的平板房还没有开门的迹象。
皇甫老汉瞪着那双略显浑浊却又好似夹带褐色狠毒韵味的双眼,说道:“小老儿听命行事,不敢知道那么多。”
瞎子冷冷地看着他:“你家老爷是不是一个跛子?”
皇甫老汉在自己擅长的领域虽然也称得上是一代宗师,但是不知为何在这个冷血瞎子面前却表现得恭恭敬敬,心中甚至时不时冒出惴惴不安的念头。
此时见无根人问话,小心翼翼地答道:“是的,老爷说,在太极山庄遇袭的那天,多亏大人出手相助,才使山庄免遭灭顶之灾,他老人家一直挂念着大人的好处呢。”
瞎子神色稍缓,说道:“你能教些什么给少爷呢?”
“老爷说,小少爷一天天长大,不能老是要别人保护,有些事情迟早要他自己去面对,小老汉略有薄名,不敢藏私,自当尽力而为。”
“呵,跛老怪让你来,只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吧。”
虽然明知对方是个瞎子,但老汉总觉得那块黑布后面藏着让人胆战心惊的强大力量,而且这天底下可能也只有这个瞎子才敢毫无忌惮地呼他的老爷为跛老怪,他如履薄冰地微笑道:“不错,老爷的确曾要小老汉传话,如果大人愿意的话,他想从你这里借一本书看看,就算只看一天半日也行。”
瞎子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回去传话给你家老爷,那本书已经被瞎子我烧了,让他不要再打这个主意了。”
老汉点了点头,转身便欲离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小老头有一事不明,敢问大人,这少爷的功夫是你教的吗?是什么样的真气能够如此悄无声息却又如此霸道?”
无根人看着这个即将成为安公子老师的皇甫震,淡淡地道:“他的真气功法我也不会,又怎么教他?”
皇甫震摸了摸自己头上痛彻骨髓的伤口,总觉得让人好生费解,一个不到四岁的小孩,他是如何练成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怪真气的,难怪老爷说,除了武功,其它什么都可以教,当时他便感觉奇怪,现在才知道,以这小孩的修为,什么人才会有资格教他功夫?
他苦笑着拱手告辞这个多待一刻也让他心惊的瞎子。
等皇甫先生走了之后,无根人进了一间密室,望着房中一角的一个落满灰尘的盒子出了一会神,然后走过去将盒子打开,竟是一本书,与少爷的那本书模样差不太多,也是方方正正的发黄变黑,只是厚了许多。
他眼睛上蒙着块黑布,看不出是何种冷漠的表情,但明显感觉到,他陷入了沉思之中,良久之后叹了一口气,又默默地将盒子关上。
第二天一早,太极山庄来了个面貌丑陋的家伙,头上裹着纱布,看着像个老流氓一样,看门人死活不让他进庄,结果惊动了刚从京城回庄的大总管。
大总管与那人对了一招,便久仰久仰地相互夸赞了一番后引见给了老夫人,不知为何得到了老夫人的信任,然后顺理成章地成了少爷的第二任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