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崎润一在租处面对着文字处理机,突然有人敲门,但他正埋头撰写《小松原淳的肖像》,没听见敲门声。传记已经写到小淳的高中时代了,小淳的古怪个性也逐渐浮现;另一方面小雪也出落得愈来愈美丽,岛崎完全能体会她对周遭男性的影响力。
一想到小雪,岛崎整个人心乱如麻;一闭上眼,她的倩影就浮现眼前。距离上次和她见面已经过了多久呢?
岛崎睁开眼,发现文字处理机屏幕边缘映着她的脸庞,仔细看,她正慢慢走来,一身白色T恤搭牛仔裤,正是平日在小松原公馆看到她的打扮……
“我果然病得不轻,连幻影都出现了。”
岛崎轻敲自己的头,揉了揉眼睛。
身后似乎传来小雪的呼唤。竟然还产生幻听,症状显然已经到了末期啊。
这时突然有人从背后两手环住岛崎腋下。
岛崎一回头,小雪猛地贴上他的胸口 。
“小雪!”
“我好想你呀!”
两个人紧紧相拥,饥渴地索求对方的唇。搞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了,他正疯狂地想念小雪,她竟然眞的出现眼前。双方稍微冷静之后,岛崎拭去小雪潸潸的泪水问她:“怎么了?”
“我……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岛崎迎面看着她的眼睛。
“嗯,因为我好害怕……”
“你妈妈会很担心你呀。”
“不必管她,妈妈才不在乎我呢,她心里只有哥哥。”
“你还是赶快回去比较好吧。”
“你不高兴我来找你吗?”小雪不满地撒着娇。
“我很高兴啊,可是这样眞的不大好,你妈妈一定很担心。”
“我才不想回去那家伙出没的地方呢。”
“你说‘那家伙’,是地下室的……那个吗?”
小雪默默点了头。
“我这些日子不是在饭店过夜就是跑去朋友家,一直在东京都内游荡……”
已经过了晚上八点,还好开着的窗户终于吹进些许凉风。夜间驶过公寓前方的东京都电车车灯将电线杆的影子映在毛玻璃窗上,看上去宛如活生生的动物。
看着影子,岛崎无意间发现电线杆上似乎攀附着奇怪的物体,像是有人躲在电线杆后面窥视他们……
“你怎么了?”小雪不安地看着他。
“嗯,没事。”
岛崎不想让她知道“异人”正在跟踪他,说了只会让小雪更恐惧。自从在白山神社经历那件不可思议的事之后,岛崎觉得“异人”一直在自己周遭出没,虽然没有亲眼目睹,总觉得一直有人监视着自己。
“今天我能在这里过夜吗?”小雪怯声怯气地问。
“如果你不介意我屋里很脏,当然可以啊。”
“我不在意!”小雪说完便靠上岛崎的怀里,“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在哪里都无所谓。”
岛崎实在很难相信,像他这种被社会淘汰的人会有这种大美女爱慕他。但这个疑惑只维持了几秒钟,小雪那香汗淋漓的身上散发出的体味便将岛崎内心残存最后的理性思考冲走了。
两人在榻榻米上交缠,他仿佛一艘漂浮在波涛上的小船,在她那充满弹性的肉体上起伏翻覆。
睁开眼,晨光已照亮室内。岛崎看了一眼枕边的闹钟,刚过九点,气温却接近三十度的高温。
或许是昨夜两人云雨了数次直到黎明,岛崎觉得全身慵懒。
“小雪。”
他叫了她,身旁全裸的小雪缓缓翻过身,阳光中她的倩影十分美丽,颈部的汗毛闪耀着金色光芒,胸口上有些微汗水。他将她额上微卷的前发拨开,吻了她的额头。
小雪缓缓睁开眼,举起手挡住刺眼的阳光。
“哎呀,我怎么搞的……”
她慌忙拿毛巾被遮掩身体,一脸羞赧的她仍是那么耀眼可人,岛崎虽然有股再度拥抱她的冲动,一想到现实生活,他的欲望便如同返潮般散去。
“怎么了?”小雪娇声问道。
“嗯,我想,我们实在不应该做这样的事。”
“你想赶我走?我很碍事吗?”小雪立刻哽咽地说。
“你不要误会,难道你想和我一直在这种破公寓里过日子?”
“不行吗?我想和你住在一起。”
“我也想啊,只是……”
现实问题是,和她在这里一起生活实在不大好,要是被小松原妙子发现,他一定会马上被解雇的。岛崎解释之后,小雪神情落寞地点了头。
“我知道了,我得另找住处才行,我当OL的时候也曾租过房子喔。”
“那么应该难不倒你了,以长远来看,那样可能比较好吧。你在这里待个两三天倒是无所谓,只是这里很小,而且没冷气。”
“我知道。”
小雪在毛巾被里换了衣服,说她傍晚前会回来便出门了,岛崎也起身前往小松原公馆。小雪的出现令他心情好转,工作也有了干劲。
玄关前的宫野静江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一头灰白头发、面无表情、朴素的深蓝连身裙搭白围裙,这就是她的注册商标。即使试图打探,静江也绝不会让外人探出什么口风吧。
“夫人已经出门了吗?”
岛崎尝试开个话头,宫野静江只是冷冷地回答:“是的,刚出门。”
她鱼眼般毫无感情的视线看着他,举止态度毫无弱点。
“您找夫人有事吗?”
“不不,没什么事。我只是在想,差不多该和她见个面讨论一下传记的事。”
不能让对方起疑心。宫野静江离开后,岛崎便上楼进到小淳房间,他想在小雪回公寓前认眞地工作。岛崎打开小淳高中时代的档案柜,开始专心査阅数据。
小淳办了同人志《Requiem》,接二连三地发表小说习作,当时他才高中一年级。《Requiem》创作社在杂志出版五期之后解散了,最后似乎只剩小淳独撑,不知道那些《Requiem》杂志是否还留着?
岛崎在档案柜下方发现一个以橡皮筋绑住的牛皮纸信封,和之前在国小高年级档案柜里发现的信封很相似。
打开一看,信封内果然又是小雪照片,照片约十张,有穿中学制服的,也有穿便服的照片,都是从不同的角度拍摄,这时候的小雪已全身上下充满成熟女人的魅力,难怪小淳那些高中同学会对她迷恋不已。
只是话说回来,为何小淳会收藏小雪的照片?由于每张照片都是从远处拉近镜头拍摄,很明显全是偷拍照。小淳的档案柜里明明完全不见妙子或让司的照片,连他自己的照片也一张都没有,为什么只收藏小雪的?
显而易见的是,小淳其实是将小雪视为异性,而且深爱着她。岛崎知道自己内心涌上了嫉妒,仓皇将照片收回信封塞进档案柜下方,仿佛那些照片是污秽的东西。他继续査阅其他数据。
他卖力地翻阅档案,终于发现一本封面破破烂烂的小册子——《Requiem》。说是小册子,其实只是以钉书针将粗糙的再生纸简单装订,封面则是红色纸张,画着一具刻有十字架的棺木,内页是油印印刷。
标题为“小松原淳特辑”的这本杂志里,所有的推理小说和评论都出自小淳一人之手,第一篇是名为〈M之犯罪〉的短篇,小淳还自行加标:“小松原淳使出浑身解数之力作”。
记得三田康友曾表示这篇作品是最有趣的……
“哼!眞会自卖自夸。”
岛崎一边苦笑,开始阅读这篇小说。高中时代小淳的创作功力到底到什么程度?总之先拜见一下吧。
M之犯罪
作者:小松原淳
“追诉时效就快到了。”
吃饭时,裕子突然幽幽地冒出这一句。
“追诉时效?”姐姐淳子停住拿着筷子的手,目不转睛看着裕子,“你在说什么啊?Yukko。”
“我在想,监狱里的那个人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那个人?”
“就是那个连续杀害好几名女童的杀人魔啊。”裕子恍惚地凝视着窗外说道。
“喔,你说M呀。”姐姐好不容易懂了,点头说道:“说得也是,都过十五年了,当时他如果没被捕,搞不好还会继续犯案呢,我想到这就觉得心里发毛。”
“嗯……”
“M被捕的时候,听说他家中散落一大堆色情照片,而且他还把案子相关报导剪贴起来搜集在一本档案里。”
“我已经不大记得了。”
“这也难怪,当年Yukko才五岁嘛,当然没什么印象了。”
十五年前,裕子住的镇上发生连续女童命案,歹徒锁定的全是五到六岁的女孩子,短短几个月便发生四起命案,整个镇上陷入极度恐慌,家里有小女孩的父母不得不采取自卫,孩子上下学都由家长亲自陪同,然而杀人魔还是瞄准家长的一时疏忽夺走女童性命,被害女童每个都被脱个精光,以类似钝器的凶器殴打后脑。
警方全力侦办,却一直没能逮捕凶手,警方甚至收到一封署名“今田勇子”的来信,信上以尺画下的字迹明显是为了隐藏笔迹,而且信的内容提到作案手法等等一些只有歹徒本身才知道的事,警方分析这封信就是歹徒本人寄出。
“如今我也没什么好避讳的,坦白讲,那个今田勇子实在太嚣张了。”姐姐忿忿地说:“不过他就是太自负才会落入法网吧。”
歹徒宛如愚弄警方似地接二连三犯案,却由于一次轻忽遭警方逮捕,而当时替警方制造机会揪出真凶的,就是裕子。
那年夏天,年仅五岁的裕子和父亲及姐姐一起去后山溪流抓鱼,裕子趁父亲和姐姐在瀑潭里撤鱼网没注意时,独自跑进森林想抓独角仙。就在那时,一名脸色苍白、留着一头长发像是大学生的男子靠近她,“嗨,Yukko。”男子喊着裕子的小名,“你的事大哥哥全都知道哦。”说着他的手放上裕子的肩。
裕子一被男子碰触,便宛如被鬼压身似地全身动弹不得。
“晴美、利惠、美代子还有小圆,你都认识吧?”
裕子点头。
男子念出的这四名女孩,裕子都认识,她们都是邻居小孩,也是裕子幼儿园的同班同学,四人全遭连续杀人魔杀害。
男子口中咕唧咕唧嚼着口香糖,裕子闻到那恶心的甜味觉得很想吐。
“那么我们开始吧。”
男子手伸进全身僵硬的裕子的裙子底下把她的内裤脱下,接着脱掉裙子。看到被脱个精光的裕子,男子开始喘着大气,从肩上的黑色背包拿出相机喀嚓喀嚓地拍起照片。
“Yukko,我一直在观察你哦,长得真是漂亮啊。”
这时远方突然传来姐姐唤着裕子的声音,男子倏地停了手,令裕子动弹不得的魔咒也顿时解开。
“爸爸——!姐姐——!”
大声哭泣的裕子仍光着身子转头就逃。
“混账!”男子咒骂着,旋即朝裕子背影大喊:“喂!Yukko,这件事不准说出去哦,听到没有——”
父亲看到一丝不挂的女儿知道出了事,连忙追赶那名男子,却让他逃掉了,但父亲一瞬间瞥见男子的背影与那头长发成了破案的关键,警方查出歹徒是一名住在裕子家附近的二十岁大学生M。
虽然M否定涉案,然而所有证据全指向他。M的住处是一间加盖的租屋,里面还有一间暗室,警方从他住处搜出大量色情书刊和女用内衣裤,同时发现M的相簿里贴有少女的裸照,其中包含之前两名被害人的照片。M表示他的确拍了猥亵照片,但他没有杀人,只是那些被拍了照片的少女当中恰好有人不幸惨遭杀人魔毒手。然而当警方在M住处的庭院里找到沾有被害人血液的凶器(石头),M再怎么辩解也没用了。
但是,逃过一劫的裕子却认为对她做出猥亵行为的男子并不是M,发型的确一样,但总觉得不是这个人。
“喂! Yukko ,这件事不准说出去哦,听到没有!”
男子这句话仿佛附着在裕子的鼓膜,她听话地遵守着这个约定。而随着M被逮捕,连续女童命案也划下休止符,整件案子宣告侦破,然而……
“Yukko,你刚才说了‘追诉时效’是吧?”姐姐淳子的声音打断了裕子的回想。
她们姐妹俩一起来到东京过生活,姐姐在当护士 ,裕子则是大三学生。“你为什么会突然提到‘追诉时效’呢?”
“我只是偶然想到,如果真凶其实不是M,这个案子的追诉时效就只剩一个月了。”
“你这傻丫头,想太多了吧。”
“可是M一直都否认罪行啊。”
“那么残酷的手法,就算我是凶手也不会承认是自己做的啊。”
于是这个话题就这么结束了。
但巧合的是两天后,某家周刊找上裕子,他们表示想以“连续杀人魔的今与昔”为题,重新报导十五年前轰动一时的连续女童命案,以及当时逃过一劫的女童现今的生活。
由于对方表示姓名部分将以假名替代,也保证不会刊登脸部照片,裕子没想太多便接受了采访,直到收到周刊寄来的杂志,裕子一看完全傻眼了——她的本名的确没有曝光,却刊登了一张大大的脸部特写。
映入眼帘的是斗大的标题:“连续女童命案最后一名被害者的今与昔”以及副标:
“眞凶至今仍逍遥法外”
“全都乱写!我根本没这么说啊!”
裕子气愤不已。采访中她的确说了自己至今对于那起案子的记忆仍非常鲜明,仿佛昨天刚发生的事:她也说过她觉得真凶是比M还要可怕的人,然而这篇报导却蓄意歪曲事实增添案子的离奇色彩,完全无视案件关系人的人权,编辑的态度很明显只在乎读者的胃口 。此外她的照片旁还附上这样的说明:“当年协助警方揪出连续杀人魔M的少女,如今已成为一名亭亭玉立的女大学生,正尽情地享受校园生活”。
姐姐看了报导也相当愤概,向周刊表达抗议,对方却表示报导是某自由撰稿人擅自写的,杂志社自始至终都在规避责任。姐姐持续抗议的结果,只得到对方翻脸不认人的一句话:“要告就尽管告吧!”根本没把她们放在眼里。
后来就在那期周刊发行的隔天,裕子接到一通诡异的电话。那天晩上姐姐吃完饭就去上夜班了,家里只剩裕子一个人。
过了十一点她正打算就寝,电话铃响了。当时裕子洗完澡正开着冷气纳凉,她吓了一跳,手反射性地伸向话筒,这时间可能是朋友打来的,但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裕子有点犹豫地拿起话筒。
住在大都巿偶尔会接到一些恶作剧电话,所以裕子总是等到对方说出她的名字之后才接话,于是一如往常,她接起电话只说了声:“喂。”
话筒彼端传来喘息声,裕子直觉这不是无謦恶作剧电话,因为那喘息声深深地刺激着她遥远的记忆。尽管十五年的岁月过去了,她仍忘不了那呼吸声,话筒接着传出咕唧咕唧嚼着口香糖的声音。
“谁?你是谁?”裕子仓皇失措地问对方,“你再恶作剧我就挂电话了。”
话筒那一头持续着比海底还深的沉默,只听见对方的喘息愈来愈粗重,裕子受不了了,狠狠地挂下话筒,而就在她挂断电话的前一秒,话筒传来电车经过的声响以及车站的广播,有乐町……,她好像听到这几个字。
那家伙人在东京! 一想到这,她双脚一软瘫倒在地。
“对了,假装不在家吧。”
裕子才刚设定好自动答录,立刻有电话打进来,铃声响了四次,“喀”地一声录音机启动开始播放预录讯息,接着“哔”地一謦留言信号之后……
“喂!Yukko,我看过周刊了。我不是再三交代不能把那件事说出去吗?不要以为你逃得过我!”
留言只有这么几句。对方刚挂电话,又有电话进来。
“裕子,是妈妈。你爸身体不大好,现在是暑假,你有空的话就回家一趟吧。”
那家伙是看了周刊才打电话来的,这让裕子受到很大打击,昨晚根本无法成眠,姐姐又不巧上夜班,要到今天傍晩才回来。裕子拔掉电话线,一直缩在床上,她打算天一亮就打包行李回乡下去。
那家伙人在东京。不只她的住处,对方连她的电话号码也查到了,待在公寓里等于随时都暴露在危险中,得尽早离开东京。虽然不该庆幸父亲生病,还好昨晚有母亲那通电话让她下定决心回乡下一趟,裕子留了纸条给姐姐便搭上当天中午的新干线。
幸好父亲的病情并不严重,已经能在家附近散步了。
“Yukko,谢谢你专程回来看我啊。”
能和恢复精神的父亲一起散步,裕子也很高兴。
“我好久没像这样和爸爸一起散步了。”
“嗯,说的也是啊。”
拄着拐杖的父亲才五十岁出头,已经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不过是向公司请假暂时在家休养,却像是过着悠闻自得的退休生活。
“真怀念当年大家一起去溪边玩的日子啊。”父亲眺望着溪流说道。
那起晦暗的事件似乎已从父亲的记忆中抹去,反正歹徒没得逞,但他大概做梦也想不到那起事件会在女儿的心灵留下那么大的阴影,而且他好像也没看到那篇周刊报导。
“那一带的森林大概都变了吧。”裕子说。
父亲微笑了。
“不,一点也没变哦,和以前没两样。”
还有两天,追诉时效就到了,裕子只要躲过这两天别让那名男子找到就安全了。那个人一定想不到她会回乡下吧,他肯定还在东京住处附近徘徊;而姐姐这周夜班很多,也不常回公寓,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裕子一放下心来,突然想去那座有溪流穿过的森林看看,出去走走也能让自己喘口气。
裕子一身踏青的便装来到森林入口 ,内心还是有点胆怯,这里的景象和十五年前几乎一模一样,附近依旧没有民宅。
她转念一想,当时年仅五岁的少女如今已是堂堂二十岁的成年女性,还畏畏缩缩的就太丢脸了。
但慎重起见她还是在怀里藏了一把水果刀,毅然决然地踏上登山步道。裕子走了一会儿,前头传来脚步声,一名肥胖的中年男子正走下山来。男子身穿蓝色长袖衬衫、深灰色裤子和登山鞋,似乎是登山客,年龄大约三十五、六,前额头发秃了不少,只见男子满脸通红,额头汗水直流。他看到上山的裕子,只道了声“你好!”便擦身而过,但没多久他又回过头问她:
“不好意思,请问一下瀑潭该怎么去啊?我好像迷路了,走了半天一直没看到。”
“哦,其实我也正要去瀑潭呢,如果您不介意的话,不妨结伴同行吧?”
“啊,那真是太好了。”
男子回头跟上裕子,气喘吁吁地走在她身后。上坡路对身材肥胖的人来说似乎相当吃力,裕子虽然是女生,走起山路反而比那个男子轻快。
“真难得耶,这种小山您怎么会特地来爬?”裕子边走边问男子。
“不不,就因为是这么低的山,像我这种胖子才爬得动,,平常太少运动了,爬爬山刚好。敝姓宫崎,幸会了。”男子似乎个性很开朗,“你是一个人来玩吗?”
“是啊,很久没回故乡了,真的好怀念。”
两人结伴爬山果然比一个人好,走起山路也不觉得那么吃力。
“这里是你充满回忆的地方吗?”男子问。
“嗯,算是吧。”
“哦?像你这样的美女,应该是和某个男孩子一起登山的回忆吧。”
“男孩子?”裕子的语气突然变得尖锐,这个字眼让她想起猥亵她的变态M。
“啊,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抱歉抱歉。”男子频频拭汗,一脸不好意思地低头道歉。
裕子心想,自己干嘛对无关的人发脾气呢。
“该说抱歉的是我,不过我的确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她说:“我以前和他在这里有过争执。”
这也不完全是谎话。
“在瀑潭那里?”
“不,是在瀑潭再往下一点的山谷。”
“哦,和你吵架?那男孩子还真傻啊,啊哈哈……”
男子似乎想化解尴尬的气氛,佯装开朗的笑声在森林中回响。两人继续走了大约三十分钟,开始听得见溪流的流水謦,再走一会儿就听得到瀑布的冲刷謦了。
“哇—这里都没变呢!”裕子站在瀑布前兴奋地说道:“瀑布、树木还有溪流,都是老样子啊!”
“是啊,改变的只有你和我喽。”男子突然开口 。
他正坐在一块能够俯瞰瀑布的大岩石上看着裕子,脸上浮现恶心的笑容。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十五年的岁月,对大自然没有产生任何影响,却给人类带来很大的变化,你说是吧?”
男子手抚着肥胖的肚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接着从口袋拿出口香糖咕唧咕唧地嚼了起来,“想想我十五年前还是个学生呢,当年没这么胖,头发也很浓密。”
听到男子急促的喘息声,裕子想起了几天前那通电话。
“你,你是……”
“终于发现了啊,Yukko。”男子嘴角浮现自负的笑容,模仿先前那通电话的声音说:“喂!Yukko,我看过周刊了。我不是再三交代不能把那件事说出去吗?不要以为你逃得过我!”
裕子仿佛被蛇盯上的青蛙,整个人缩成一团动弹不得。男子站起来,手放到裕子肩上。
“十五年前我好像也是这么搭着你的肩吧。当时的你的确很可爱,但如今的你更是美丽耀眼。晴美、利惠、美代子、小圆,这些人你都认识吧?她们全遭杀人魔毒手,那些孩子还活着的话,说不定也和你一样变得很漂亮了哦。”
裕子听着男子的话语,感到一阵晕眩。
“不要再说了,求求你。”
即使塞住耳朶,男子的声音还是毫不留情进到她耳里;口香糖散发的恶心味道让她鲜明地想起十五年前的事,她好想吐。
“她们都在欺负Yukko,我一直看在眼里。我恨死她们了。”男子蹲下来检起一颗拳头大的石头,“她们都是被这么大的石头殴打后脑勺致死的哦。”
男子将石头高举到头上往瀑布一扔,石头划过空中发出“咻!”的一声,“就像这样杀了她们。以‘今田勇子’的化名写信给警方的人就是我,没亲临现场是写不出那样的信的;还有,把沾了血迹的石头丢进M家里的人也是我,M那家伙真是可怜啊,现在还待在监狱里呢……,嘿嘿嘿……”
“骗人……,你骗人……”
“我啊,一直监视着你哦。你去东京之后我还一时找不到人,后来偶然在那本周刊上看到变得好美丽的你,然后就查出你的住处了。”男子一脸得意,从小背包取出相机,“我到现在还是很喜欢你哦,你像当时一样脱个精光给我看看好不好啊?我想保存在纪录里。”
男子低头査看底片,只有短短一瞬间毫无防备,裕子却抓准了这个时机。男子倒霉的是他这十五年来胖了许多,反应变得很迟钝,即使发现异状试图闪躲,裕子的移动速度却快了他一步。
“啊啊!”
裕子用力冲撞男子,男子顿时失去平衡,以仰泳般的丑陋姿势往瀑潭直直坠落,落进瀑潭的瞬间,“哇啊——!”的惨叫声也同时消失,只见男子被急流吞没,转眼消失无踪。
(完)